蔣曼離開穀雨的那年,穀雨才八歲。
有一段時間,谷加索把自己關在房裡畫畫,穀雨肚子餓了也不敢去打擾他,穀雨見識過蔣曼打擾他畫畫的場面,谷加索會發脾氣,亂砸東西。於是她自己拿了錢,到鎮上買蛋糕。
大巴車在泥濘的道路上行駛緩慢,後車輪向右側滑,司機沒反應過來,向左猛打方向,車子側翻倒地。
傾盆大雨潑水般倒下,穀雨身子小,從車禍中爬了出來。
陰森的烏雲夾雜着閃電,雨滴啪啪砸在臉上,生疼生疼的。泥水裹了一層在穀雨身上,嘴裡含着血水和雨水,怎麼吐也吐不乾淨。
側翻的時候司機甩出車窗當場死亡,他以一種奇怪的姿勢倒地,白眼仁冷慘的嚇人,直勾勾對着穀雨。
她害怕極了,一道閃電劈開撕裂開天空,穀雨嚇的渾身發抖,哭聲被雨聲掩蓋,通往鎮上的路本就沒什麼人,現下更是恐怖寒冷。
柳曦和和朋友出去玩路過這裡的時候,穀雨已經暈過去。
李香一路上都沒敢和穀雨說話。
穀雨不化妝的時候也高冷,但是至少長的可愛,看上去沒什麼攻擊性。她化了妝後簡直換了個人,配上平時的沉默,臉上寫滿了“別和老孃說話你不配”的表情。
李香和隔壁宿舍的姑娘們關係不錯,她們提早在前排佔好了絕佳觀賞勝地,穀雨坐下後,李香立馬拉着隔壁小姐姐暢聊。
憋了一路,可憋死她了。
聊了一會,女孩想起來個事,問李香:“你們宿舍的那個萌妹子呢?沒來?”
李香眼神往左一劃拉,“這不。”
姑娘瞪大了眼睛:“我去!”
聲音太大,周圍人都不約而同的看向穀雨,穀雨微微轉頭,和那姑娘驚訝的眼神成功連接。
小萌新們剛剛經歷過高考的嚴酷打壓,化妝拿的出去手的寥寥無幾,連穿衣品味都有待提高。穀雨這身裝扮和t臺走秀一般,大家不免多看兩眼。
躲在幕布後簾的四石發現情況不對,問一旁的海昌:“哥們,那女的誰啊。有點搶風頭啊。”
海昌順着四石的話看過去,腦海裡迅速查找替換了一番,還是沒找到信息,只是覺得,面孔很熟悉。
“不認識。”
七點,會議準時開始。
迪海大學的新生會向來由學生會全權主辦,校方不做要求。禮堂大的沒譜,階梯向上。
嘰嘰喳喳的聲音此起彼伏,夏舒芒上臺後,整個禮堂安靜下來。
他換了身黑色西裝,濃黑的頭髮也做了個新造型,長褲顯得他腿更長,荷爾蒙的味道瞬間散佈到了禮堂的每個角落。
他邁着長步子走到講臺前,開始講話:“同學們好,我是飛行學院的夏舒芒。”
場下掌聲一片,聲音大到禮堂的樓頂都震三震。
火熱一片的場地下,只有穀雨一個人皮笑肉不笑,表情和被冷落的男生一樣,甚至更黑。
他簡單介紹了一下海大學生會制度,話題一轉又說到軍訓的相關事宜,臺下有了一小陣騷動。
“軍訓一個星期!真的假的!”
“我的媽媽啊!海大是什麼神仙學校!”
夏舒芒示意臺下安靜,他繼續。
“今天講話的內容就這些,現在我宣佈,xxxx年迪海大學新生晚會,正式開始。”
新生晚會由大二大三的學姐學長們準備。
海大人才輩出,才藝也拿得出手,前幾個現代舞和相聲觀衆效果都很好。
晚會結束,夏舒芒上臺致謝。
“再次歡迎大家選擇迪海大學,今天的晚會就到這裡,謝謝各位的出席。”
又是一番激烈的掌聲。
“夏舒芒就講這麼點啊,我還以爲今天他主持呢!”
“你有沒有發現,夏舒芒的穿着和文學院的那個姑娘很像。”
“哪裡哪裡?”
對方給她指了一下。
此時此刻。
穀雨正不動聲色的盯着夏舒芒,夏舒芒在幕後,他換回了橙T黑褲,雙手插兜,一雙漂亮的眼睛眨眨,眼神深不可測。
兩人視線交會,夏舒芒忽然微微一笑,穀雨倒吸一口涼氣。
小王八穿了龜殼長了翅膀還給自己染了個殼。
穿什麼衣服不好,橙色是小王八該有的顏色嗎?
她下意識躲開和他的視線,手裡的手機纂的更緊一些。
蔣曼剛剛發微信說把重要複印件傳真到了清水灣。谷加索去世後,穀雨的戶口併到了蔣曼家,新戶口本剛剛拿到。
蔣曼對於穀雨的事情永遠不上心,傳真號估計是問周阿姨要的。
她永遠只會圖自己方便。
晚上的迪海熱度還是沒降下來,身旁的討論聲此起彼伏讓她有些心煩意亂。
她來迪海還沒有告訴柳曦和,忍了三個月就爲今天的曇花一現,結果曇花來了,看曇花的現在還在天上飛着。
想到飛,穀雨便想起了夏舒芒。
裝什麼酷男,實則就是一個變態。
想到一會要去清水灣,她更頭疼了。
穀雨給李香發了消息說今天不回宿舍,隨後,她打了車去了清水灣。
她和蔣曼關係很不好,能少惹她,儘量少惹。
晚會結束後,夏舒芒把後續工作全部交給了海昌,四石啃着個蘋果到夏舒芒身邊摟過他的脖子,嬉皮笑臉道:“舒哥,你今晚一直盯着哪個小姑娘看呢?”
海昌聞言耳朵豎了起來。
夏舒芒躲開他的爪子,說:“沒誰。”
四石不信,“別撒謊啊,我都看到了,就那個和你穿一樣風格一樣顏色衣服的姑娘。”
嚥下口蘋果,四石說:“舒哥,咱同牀共枕第三年了,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上次,那甜萌甜萌的妹子,現在又換了個潮妞,雖然都長的不錯吧,但至少也有個喜歡方向吧。”
夏舒芒跨好自己的包,懶得和他解釋,香豔畫面外人沒必要知道,“走了。”
走出禮堂,一抹和他一樣顏色的身影從花園小路閃過。
那不是回公寓的路,是通往校外的路。夏舒芒駐足一會,改變了今晚回去享受新空調的想法,腳步一轉,跟了上去。
兩道明晃晃的身影一前一後到達同一單元。
穀雨提早5分鐘到。她直接到二十一樓。
電梯門一開,夏舒芒卻猝不及防的出現在穀雨面前。
他的身形遮住了頭頂上的燈,立體的面部輪廓不約而同的向下出現長短不一的影子,整個人顯得暗黑又心機。
夏舒芒今天不是來嚇她的,事情早晚得解釋清楚,今晚她看自己的眼神,像看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
穀雨身體僵直沒有走出電梯的意思,右手在夏舒芒看不見的地方悄悄伸進口袋。
夏舒芒見此,聲音平淡,說:“你先出來,我……”
“呲——”
噴霧的聲音持續了五秒之久,夏舒芒瞬間吸氣吸不上,呼氣呼不出,只能張大嘴吸取殘餘的氧氣,密密麻麻的嗆人分子覆蓋了每一寸口腔。他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咳嗽,越咳越難受,快要憋死過去。
的穀雨噴的時候還閉緊了眼,使出了洪荒之力。
對付不穿衣服的小王八,就得讓他知道知道社會的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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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雨爲了配今天的酷妝專門擦了姨媽色啞光口紅,過了一個晚上,脣上的暗紅色褪去了一半。她坐在夏舒芒家的布藝沙發上,珍珠白的燈光照把整個屋子烘托的透亮,可以清楚的看見她臉上強裝鎮定的羞窘和愧疚。
夏舒芒坐在穀雨的對面,仰頭喝下三大杯涼水才覺得嗓子潤澤些,玻璃杯和茶几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夏舒芒喝過的杯沿上,一抹若隱若現的口紅印亮的刺眼。
覺得嗓子能說話,他言簡意賅的解釋了之前的誤會。
穀雨不自然的咬住下脣,在夏舒芒說完後,輕輕嗯了聲。
剛剛穀雨跑到樓下花園準備報警的時候,蔣曼先人一步打來電話告訴穀雨上次忘記給她介紹夏舒芒的事。
穀雨一個哆嗦打的渾身清醒了不少迅速跑回二十一樓,發現夏舒芒已經被她噴暈了過去。
解釋完來龍去脈,夏舒芒深深呼了口氣,雙頰的麻木和刺痛還未消去,紅暈清晰可見。
“這件事也怪我做的不周到,我向你道歉,看在噴了我一臉辣椒素的份上,我們扯平。沒問題吧?”
穀雨當然沒問題,立即點頭。
“好,既然你沒問題的話,那我有問題。”
穀雨擡眼看他。
沉默了三秒,夏舒芒問:“你剛剛爲什麼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