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兩次生命,一次是出生,一次是遇見你。
陽春三月,風和日麗,桃紅柳綠,城外處處可見踏青賞春的男女老少。官路上,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正邁着輕快的腳步向南走。他叫李少蟾,是潼山四俠賀溪齡的弟子,向師父討了假,前往郢南探望一位曾有一面之緣的朋友。
潼山派創立已有百餘年,不但內外武學博大精深,而且在江湖上素有俠名,廣受敬重。數月前,適逢掌門人方嵐方大俠五十大壽,英雄俠士紛紛前來拜賀,丹心峰頂連日大排筵宴,熱鬧非凡。各路豪傑相見,除了恭致賀詞,互敘舊情之外,自然要論及武術。此種場合,前輩高人不方便舞刀弄劍,但是隨來的少年弟子卻正值青春氣盛,一見異門同輩,難免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一心要在各派豪俠面前顯山露水。潼山派向來授徒甚嚴,頗有美名,潼山少輩身爲主人,更是早早做好準備,立志不可在自家門前墮本派威風。
賀壽之人中,有一位來自孤霞山小空寺的僧人,法號苦渡。苦渡和尚出家之前曾經是褚慕褚老俠座下首徒,褚老俠與潼山四老皆相交甚深。如今,褚老俠早已歸隱閒居,不理江湖事,因此派了自己的大弟子前來致禮。大師本人在江湖上亦有盛名,因此,方掌門將其讓進後宅,格外款待。
問過褚老俠退隱之後的生活境況,方掌門留意到苦渡和尚身後站立一位少年,英姿挺拔,眉目俊朗,裝束華美,年方十四五歲,卻已氣度不凡。方大俠十分喜愛,便問:“這位少俠可是大師的令高足?”
苦渡和尚哈哈大笑:“貧僧不敢僭越。這位是我的小師弟,跟在家師身邊已將近十年,此番家師命我帶他出來增長見聞,結識同儕。玉庭,快來見過各位前輩。”
那少年落落大方的施了禮,又站回師兄身後。
四位主人均對玉庭讚不絕口,又將他的諸位師兄一一提起,誇獎一番,對褚老俠的師徒因緣頗爲羨慕,苦渡和尚自然竭力謙讓。
原本是一半客套一半真心的禮辭,卻惹起一人心生不悅,這個人便是方掌門的大弟子,潼山派首徒秦瑛。潼山弟子以入門先後爲序,秦瑛十七八歲,在少一輩中,雖然並非年齡居長,卻是習武最久,功夫最好,也最得尊長青睞。他一向自視甚高,此次在諸多武林前輩面前也小露頭角,備受讚譽。不料只爲了一個禿頭和尚帶着一個俏面少年,師父和各位師叔便如此不吝溢美之詞,豈不是滅了自家人銳氣。
秦瑛向來爭強好勝,又仗着自己得寵,便走上前一步,向方掌門施禮:“師父,您常教導‘遇高人不能交臂失之’。又常聽您提起褚老前輩神功蓋世,遠非常人所及,可惜弟子已無緣一見。今日既然老前輩的高徒在此,弟子情願領教一招半式,終身受益。”
方掌門心下也暗有此意,潼山派和褚老俠皆有“教徒有方”的美名,褚老俠的前幾位弟子早已名高望重,無可攀比,如今既然新收了一位少年弟子,正好較個高下,爲師輩增光。便道:“瑛兒,你如此好學,其實可嘉,只是不知大師可肯賜教?”
其實認真排起來,褚老俠乃是潼山四老的長輩,玉庭雖年少,卻與秦瑛的師父平輩。苦渡大師論年齡輩分,論德名聲望,自然不能與小兒伸手,見主人相邀,便回頭道:“玉庭,你便與秦少俠切磋一二,見識一些江湖規矩也好。”又叮囑道:“潼山劍法素非虛名,你自當謹慎罷。”
玉庭與在座長輩施禮告罪,便坦蕩蕩走到堂中央,手中寶劍乃祖傳之“虯螭”,相傳爲上古神龍所化。秦瑛毫不客氣,先佔了上首。二人不多言,仗劍往來,行雲流水般過了二十餘招,諸位長者已然看出:秦瑛略遜一籌。玉庭故意賣個破綻,二人劍身相抵,彼此較力,雙方長輩趁機叫停,多多誇讚對方少年,便不提輸贏之事。
方掌門不由暗歎,玉庭小小年紀,武術高下還是小事,最難得他爲人圓通曆練,反觀自家弟子逞強好鬥,確是遠遠不及人家。
秦瑛自然心下不服,卻以爲師父擔心自己誤傷貴客,有失禮節,所以又暗自得意,四下睨視,忽然看見四師叔身後所站之人,立刻有了主意,又走上前道:“師父,程少俠的劍法果然精妙,弟子受益頗多。據弟子觀瞧,近日李師弟的武功大有進益,不如讓李師弟也受教一二。”
從四師叔的這位弟子上山那一天起,秦瑛便對他極爲不屑,見到他勤勤懇懇,並無過失,心裡更加厭惡。他只當眼前的少年並非自己對手,但教訓李師弟便綽綽有餘了,便起心要讓李師弟敗陣出醜,全不顧及潼山派的聲名。
方掌門並未反對,心裡卻另有打算,愛徒的弱勢已然暴露,日後應當嚴加框正,但是據他所見,自己這位李師侄卻未必比不過程玉庭,他也很想由李師侄出面挽回潼山顏面,卻擔心苦渡和尚反而笑話自己反覆糾纏,擔不起輸贏。
未等長輩開口,玉庭已經一抱拳:“恭敬不如從命。”
賀四俠也只好說:“蟾兒,你去吧。”又對玉庭和善的說:“小徒武藝粗糙,請程少俠點到即止,劍下留情。”
秦瑛暗暗撇嘴,心想,四師叔一向如此唯諾,雖然李師弟早晚要出醜,卻連兩句硬話也不會講。
只見那位瘦削的少年從師父身後走出,理了理半舊的衣袍,先對長輩行過禮,然後站在下垂首,向玉庭拱拱手:“程少俠,你先請。”
玉庭立刻對少蟾心生好感,但下手卻毫不留情,少蟾先讓過三劍,然後舉起手中普通的鋼劍迎上去。二人你來我往,拆過四五十個回合,不但未見高下,而且二人的興致越來越濃,往還到精妙處,二人更是相視一笑,彼此會心,然後換過招式繼續較量。在座的前輩高人對少年人使出的劍法自然不覺得有多麼精妙高深,但還是連連點頭,讚賞不已。直到二人同時停手,跳出圈外。玉庭仗着自己輩分高,先開口:“李少俠,你我二人此刻一直鬥下去也難再分勝負,我佩服你的劍法,但卻不肯認輸。我們尋日再戰,必要較個高下。”少蟾只是微微一笑:“承蒙相讓。”便回到師父身後,面色安然。
苦渡大師和潼山四老都十分滿意,另談旁事,繼續慶賀壽誕。惟有秦瑛暗懷不滿,另作盤算。
數日後,賀壽衆人一一告辭。苦渡大師離山時,玉庭另外找到少蟾,對他說:“李兄,我當日所講並非玩笑話。你若閒暇時,便要來歸閒莊找我,到了郢南,只要打聽褚老爺的府上,人人都知道。師父他老人家若是見了你,也必然十分歡喜。”又再三囑咐:“你一定要來。”少蟾含笑應允。
少蟾平日所交的都是山上的同門師兄弟,玉庭是他結識的第一個江湖朋友。他對玉庭的武功和爲人都很賞識,又見玉庭對他如此熱情誠懇,自然心下記念。不久,他對師父說起此事,賀四俠慈愛的說:“蟾兒,你跟了爲師這幾年,也確實很少獨自下山走動。既然結識了這位好友,當然應該前去看望。褚老前輩一世英名,雖然早已退隱,見過他對你總有好處。”約定好往返日程,囑咐了一些處世規矩,又拿出銀兩做盤費,賀四俠便送徒兒下了山。
如今,少蟾一路謹慎,已經平安來到郢南,沿途見識了不少山水景緻和人情風俗。他來到一處城郊,但見芳草如茵,古木如蓋,亭欄隱隱,三五結伴的遊人,或行或坐,或觀花鬥草,或賦詩吟曲,或放鷂子,或踢燕子。如此良辰美景,即使只是從旁觀瞧,也堪稱賞心樂事,他漸漸的放慢了腳步。
不遠處的一株老樹下,一羣垂髫小兒正圍成一圈,只見一隻色彩斑斕的毽子如蝴蝶般上下翻飛。那些孩童有的靈便,有的笨拙,有的調皮,有的規矩,但是個個天真爛漫,生氣勃勃,玩得十分專心,少蟾回想自己幼年時卻罕有此樂。忽然,一個女孩力道不足,毽子幾乎落在圈中央,旁邊一個男孩立刻奔過去,飛起一腳,恰巧接住,其他孩童剛要開口讚歎,卻見那枚毽子直直向上飛去,鑽入樹冠,不偏不倚正落在一處枝丫間。孩童都跑來聚在樹下,仰頭向上望着,七嘴八舌的出主意,有人撿了石頭丟,有人找來一截樹枝捅,有人抱着樹幹搖,還有兩個男孩試着往上攀。不過,這株大樹將有一兩百年之老,樹幹足有兩三抱,高下不止十餘丈,根深冠廣,枝繁葉茂,孩童們用盡了各種辦法,依然一籌莫展。
忽然,那個把毽子踢飛的男孩轉回身對衆人說:“大家不要亂忙,讓小云來想辦法。她平時總說她師父是大俠,她就是女俠,區區一株大樹總難不到一位俠客吧。”說罷,得意的看着一個女孩。
那個女孩最多不過六歲,一身桃紅色衣衫,收拾得明淨可愛。她一揚下巴:“哼,我來就我來,有什麼了不起的。”她作勢推開衆人,徑自走到樹下,不知學着什麼人的樣子,三兩下解去外罩長衫,扔在一旁,只剩下水綠色褲襖。她把老樹上下打量一番,後退幾步,然後一閃身,居然三五下就竄上樹腰。少蟾起先只覺得這個女孩年幼樸拙,很有趣,看到此景,也不由得驚歎一聲。
只見那個女孩手腳利落的移動到橫杈上,毫無懼色的向枝端爬去,越來越慢。快要到時,先停下來穩了穩身子,然後伸手臂去夠毽子,卻差了一點。她又小心的向前移了移,試了兩三次,終於把毽子拿到手中。她得意的一笑,樹底下,屏息凝神仰頭觀望的小夥伴中也發出低低的嘆息。
那個女孩又停了一會兒,才慢慢的向後退去,快要退到樹幹附近時,她漸漸放鬆下來,卻沒有察覺衣衫的一角被旁邊的樹枝鉤住。她再往後一退,身子猛然被扯得晃了一下,她不由自主放開手臂來保持平衡,一張俏麗的小臉驟然變得惶恐萬狀,同時,枝間隱隱傳來“吱吱”開裂的聲音。少蟾來不及多想,丟掉行囊,縱身騰起。當他再次輕輕落地時,已將那女孩穩穩的抱在懷裡。樹下的孩童中,眼神機靈的看到如此變故,已經驚呆了,頭腦拙笨的還沒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一臉茫然。
少蟾低下頭,只見那女孩雙臂緊緊摟住自己的脖子,將頭深深埋進自己胸前,渾身都在微微顫抖。他輕聲細語的安慰道:“別害怕,現在已經沒事了。”那個女孩聽了緩緩的擡起頭,鬆開雙臂,驚魂未定的看着他。
此時,一箇中年僕婦帶着兩個年輕丫頭,一邊喊着“大小姐”一邊慌忙不迭的跑過來,從少蟾懷中接過女孩,急忙從頭到腳檢查她有沒有受傷,又好言軟語的安撫她。那些孩童也圍攏過去搶着講述方纔的經過。
少蟾趁機撿起行囊繼續行路,走了不多遠,回頭看去,只見那個女孩正伏在媽媽的肩頭望向自己,她手裡緊緊攥着的,是那隻羽毛毽。
少蟾當日先找了一家客棧住下,第二天一早,按照打聽好的路,直奔歸閒莊。到了門上,報了姓名,不多一會兒,報事的小廝樂呵呵的跑回來:“李公子,少主人有請。”
小廝帶着少蟾,不去前庭,而是穿堂過院往後宅走,邊走邊說:“李公子,我們家少爺可盼着您好多天了,他現在正……”
小廝的話說了一半,只見迴廊上跑出一個小小的身影,後面還跟着忙亂的腳步聲和急切的呼喚聲。那個小人兒一見到少蟾就徑直向他撲過來,一把抱住他:“大哥哥,求你救救我,他們要抓我……”少蟾低頭一看,正是昨天那個爬上樹的女孩。他還來不及問話,幾個丫鬟僕婦已經來到近前,那女孩一扭身躲在少蟾身後,緊緊抓着他的袍袖。一個僕婦過來便要伸手拉那女孩,給少蟾帶路的小廝急忙攔住:“孫媽媽,這位是少爺的貴客。”幾個婦人聽了,連忙尷尬的立在一旁,那位孫媽媽偷眼觀瞧,恍然大悟:“哦,原來您就是那位恩公,昨日還沒來得請教恩公尊姓大名……”
此時,只聽得朗聲高語:“有什麼事,這麼吵鬧?”正是程玉庭氣宇軒昂的走出來,一眼看到少蟾,高興的跑過來拉住他的手,回頭責備小廝辦事拖沓。他又看到旁邊垂手立着的幾位家人,奇怪的說:“幾位媽媽,你們站在這裡做什麼,小姐呢?”
躲在少蟾身後的女孩偷偷探出頭,怯怯的看着那些僕婦,玉庭見了更覺得奇怪。少蟾便笑着解釋:“昨天在路上,我已經有幸見過這位小妹妹。”那些僕婦本來害怕自己因爲看護不周而遭到主人責罰,所以回來之後並未把小姐遇險的事情說出來,現在看到少蟾也是一言帶過,才各自放下心來。那位孫媽媽上前回話:“大小姐昨晚頭熱,又喊身上疼,鬧了一宿未能安睡,早上回了老爺,把馬太醫請來。可是小姐她……”
“妖怪!壞蛋!我不見他!他要把我抓走!”女孩尖聲叫着,拼命縮回少蟾身後,更緊的抓着他的衣衫。
玉庭一揮手:“讓那個馬太醫回去吧。”
婦人們彼此面面相覷:“少爺,是老爺讓請的。”
“那就帶馬太醫去見老爺。小姐說了不見,以後就不要再讓小姐見什麼馬太醫、牛太醫的。”
僕婦無奈,只好答應着訕訕的退下。
玉庭又笑着喊住她們:“你們去告訴老爺,就說現在潼山派賀神仙的高徒就在莊裡,哪怕來十個、百個馬太醫也遠遠不及。”
待下人們都走光了,玉庭才笑着說:“出來吧,雲兒,怎麼嚇成這樣。這位是你李大哥。”又對少蟾說:“這位就是我師妹,姓林,閨名繡雲。她從小最怕見醫生了,哈哈。”
繡雲慢慢從少蟾身後走出來,伸出一隻手拉着師兄,另一隻手仍舊拉着少蟾,三人說笑着走到後院。
進了屋,玉庭先拉過師妹:“雲兒,你覺得不舒服,那就是生病了。這位李大哥不是壞人,你讓他看看好不好?”
繡雲看看師兄,又看看少蟾,點點頭,然後坐下來,乖乖伸出右手。
少蟾號過脈,摸了摸她的額頭,又讓她張開嘴,然後笑着說:“你這病果真只有我知道,別的人再也猜不出來。你昨天受風着涼,又捱了驚嚇,不發病纔怪。”
玉庭聽了大爲驚訝,少蟾便把昨天相遇的經過講述一遍。
玉庭點點頭:“那些婦人如此大意,必定要告訴師父好好訓斥一番。不過你我二人果然緣分匪淺,要不是我誠心邀你前來,又怎麼會偏巧遇到你救了師妹呢?”二人相視一笑。
少蟾取過紙筆寫好藥方:“林姑娘的病症並無大礙,喝兩服藥,暖暖和和,安安穩穩的睡上一覺就沒事了。”
玉庭叫來下人,吩咐立刻去照方抓藥,快快煎好送來。又對少蟾說:“我這個小師妹,不但怕見醫生,而且最怕喝藥,每次都要想盡了法子哄着才肯喝下去。難得她這麼聽你的話,呆會兒一定要當着你的面勸她把藥喝了,不然若是你不在眼前,還說不定有多難呢。”
少蟾笑了:“大概小孩子都怕藥苦。”又對繡雲溫和的說:“以後不要再爬那麼高的樹了,不生病就不需要喝藥。”
繡雲此刻已經平靜下來,安穩的坐在師兄身邊,不服氣的說:“李大哥你也上樹了,你就沒有生病呀!”
玉庭見繡雲和少蟾很親近,趁機說:“雲兒,這位李大哥也是醫生,你看他不是壞人,也不可怕。”
繡雲聽了,不安的說:“李大哥和他們不一樣。那些壞人,他們,他們看過娘,娘就沒了。是他們把娘抓走的,他們也要把我抓走。”說着,眼睛紅紅的,神情十分慌亂,一時間玉庭也不知如何是好。
少蟾走到繡雲身邊,蹲下來,看着她的眼睛,平靜的說:“林姑娘,不要總是想着那些讓你害怕的事情。你相信你師兄麼?”繡雲看看玉庭,用力點點頭。少蟾又說:“我就是你師兄請來給你看病的。以後如果你再生病了,就算我不能來,你師兄請來的人也一定不是壞人,會好好對你的。你相信麼?”繡雲想了想,點點頭。“那你也要像聽我的話一樣聽他們的話,好不好?”繡雲又點點頭。少蟾放心的笑了:“你好好喝藥,病纔會快好,你纔會少受一些疼痛,師父和師兄纔不會爲你擔心。”繡雲一點點露出笑容。
不多時,藥端上來,繡雲果然咬着牙一口氣喝下去。
玉庭和少蟾把她送回房內,安頓她睡下,然後叫來僕婦,吩咐她們在屋外小心看護,不要吵擾。
少蟾在歸閒莊內盤留多日,與玉庭相聚甚歡,也拜見了老莊主。褚老俠已經聽弟子講過在潼山比劍的經歷,而今親眼見到少蟾質樸無華,雖然不像愛徒玉庭一般英氣咄咄,若要論起人品和資質,卻是同樣可人疼愛。因此兩少年談論武術,拆招過式,褚老俠也時常從旁指點一二。玉庭本來一心要以武會友,早已把丹心峰頂必爭輸贏的話拋在腦後了。莊內的衆人受了少主人的吩咐,對客人格外熱忱,讓少蟾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不自在。
假期將滿,分手之時,二人又約好下次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