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淺言的意識已經模糊,倉庫的周圍已經被火燒得燙人,只有伏在地上,才能得以呼吸,安陌軒見傅淺言情況,不免一陣心驚,倉庫已經被燒得搖搖欲墜,她的上方一塊鐵皮晃動着,眼看就要砸下來。
安陌軒一個大步,將地上的傅淺言抄起,往旁邊躲閃過去,傅淺言意識模糊,即便她心智再堅強,在體能方面,還是不如安陌軒,但是就算安陌軒比她能多堅持一會又能怎樣,只要他們出不去,便註定葬身這裡。
朦朧中,似乎聽到有人砸門的聲音,傅淺言自嘲一笑,人之將死,幻聽也是很正常。
最後的神智消失之前,她聽到這輩子最想聽到的聲音。
“傅淺言!”
顧冷川趕到的時候,火光已經沖天,他在公司的時候便意識到不對勁,一直跟在她身後,卻因爲和她的冷戰,並不想讓自己再過多的陷在她身上,所幸他低估了自己對她的在乎,不由自主的將車折了回去,見到漫天的火光與停在倉庫前的她的車時,才明白,險險因爲自己的一念之差,徹底的失去她。
火勢沖天,外面幾乎找不到插手的地方,他狠下心,將外套脫下,頂在身上,搬起一旁的石頭開始砸門,逼人的火舌將他的頭髮灼焦幾縷,身上的外套也漸漸染上火苗,索性鎖很輕易的被打開,門被撞開的時候,眼前的一幕幾乎令他血液凝固。
漫天的煙霧中看不清傅淺言的身影,只有那滿地的廢墟讓他心不住的往下沉。
“我們在這!”
裡頭傳來的聲音讓他的心稍稍安定下來,外套已經完全被火燒起,他將外套扔掉,衝進倉庫,見到躺在安陌軒懷裡的傅淺言,不由得心臟一陣緊縮,他語氣冷然:“你們怎麼會在這兒?”
安陌軒躲開一塊掉下來的鐵皮,急急道:“出去說!”
火勢已經蔓延到門前,再不出去的話,恐怕他們便走不了了。顧冷川眼神一凝,將傅淺言從安陌軒懷裡打橫抱起,一步步走出倉庫,在他們出去的一瞬間,倉庫支撐不住,轟然倒塌,安陌軒回看一眼,心存餘悸。
顧冷川看了一眼懷中正在昏睡的傅淺言,與上次她車禍一般,內心巨大的恐慌將之籠罩,上了車之後,不給安陌軒反應的機會,疾馳而去。
後者看了一眼揚起一陣塵土的車尾,抿了抿脣,因爲他險險害死了自己的姐姐,身爲她丈夫的顧冷川有理由生他的氣,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傅雲天!
安陌軒爬滿黑灰的面上升起一絲狠戾,此仇不報,談何君子!
最近的醫院離着也有幾公里的路程,顧冷川將車速加到極限,四周的景色模糊一片,像極了一塊被水墨糊起來的畫,顧冷川此刻沒有心情觀賞美景,心中恐慌與怒火交替,面色一陣寒冷。
她總是這麼自作主張,就因爲放不下她那可笑的自尊心,便險險喪了命!與他低頭就這麼難?
握在方向盤上的骨節隱隱泛着白,顧冷川脣線緊抿,一個急剎車將車停下,一旁的醫院門可羅雀,他現在也沒得挑剔,下車將傅淺言便抱了進去。
護士推着平車將傅淺言帶到急救室,顧冷川坐在外面的座椅上,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面被火勢灼傷,起了水泡無意間被揉破,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
指尖不自覺的輕顫,他垂下手,不予理會。
時間在這一刻活的十分的緩慢,似乎是等了許久,急救室的門才被打開,他驀地站起身子,語氣低啞:“她怎麼樣?”
那醫生看了他一眼道:“沒事,只是體虛加上勞累,一時間承受不住昏睡了而已。”
顧冷川放下心來,那醫生語氣淡淡道:“比起裡面的那位,先生你倒是更要醫治。”
醫生的目光停留在他的手臂上,白色的襯衫已經被火燒出一片空缺,手臂上分明有着不同程度的灼傷,若是放在普通人身上,無論哪一個傷口都會哭爹喊孃的疼上一陣,更別說這些傷勢都在一個人身上。
而眼前的男人似乎並不覺得疼痛,他語氣淡漠:“多謝提醒。”
醫生不是個多事的,他聞言挑眉,接着轉身離開。
傅淺言被推到了普通病房,顧冷川處理完傷勢回來,便見到她睜着眼睛,看着自己。
他抿了抿脣走進病房,不動聲色的坐在一旁的陪護牀上。
傅淺言醒來的時候還以爲自己進了天堂,短暫的茫然之後才知道自己獲救了,顧冷川的出現更是說明了一切,是他救了她。
算起來這樣的情況已經有了許多次,顧冷川急匆匆帶她來醫院,幾乎將d市的醫院都住了一遍,傅淺言自嘲,忽的想起什麼,她急忙問道:“小軒呢?他怎麼樣?”
顧冷川淡漠的看着她,眼神寒冷:“他沒事。”
傅淺言放下心來,目光在他包紮好的手臂上停住,知道那麼大的火勢,救人的人實際上比被救的更要艱難,他受傷了,嚴重麼?
心中不住的在叫囂,話語到了喉嚨處,始終說不出口,她生平頭一次憎恨自己的自尊心,如果她稍微弱勢一些,或許兩人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顧冷川心中好笑,他在等什麼?等她一句不痛不癢的謝謝?還是一句無關輕重的關心?比起冷情,他輸的心服口服。
“從今天起,不許離開我的身邊半步。”
顧冷川的聲音清冷,聽在傅淺言的耳裡渾身一怔,她擰眉道:“不可以。”
顧冷川知道她要說什麼,將她的念頭掐斷:“明神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派人去幫你打理,直到孩子出生。”
傅淺言抿脣,到口中要拒絕的話卻在此刻被她嚥了下去,想起顧國邦對她說的話,或許這正是一個時機,如果顧冷川接手明神的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至少目前來看,待在顧冷川身邊,纔是最安全的保障。
顧冷川見她不再答話,心中閃過一絲異樣,兩人相處時間久了,幾乎是什麼想法一眼就能看出,傅淺言的心事他不瞭解,但是他明白,她的這次妥協,並不是單純的爲了迎合他,這其中必定有她的目的。
傅淺言只是昏過去,並沒有什麼大礙,倒是顧冷川的手臂需要每日換藥,在醫院住了一晚之後,次日回到市裡,因爲顧冷川的話,她不能去明神,只能用電話交代艾米一些事物,艾米聞言她要休養幾個月,以爲她生了病,傅淺言頓了頓道:“我懷孕了。”
電話那頭艾米愣了半晌,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一點,傅淺言也要做母親了,她語氣難掩的欣喜道:“那小言姐你好好養胎,公司的事情不用操心。”
傅淺言怎麼能不操心,明神是她一手建立起來的,豈能是說放手就放手的,但是目前爲止,她想不出其他讓明神安全的法子,利用顧冷川固然是不好,但是比起明神,她只能這麼做。
掛斷電話之後,轉過身子,才見到顧冷川正在自己換藥,他面上眉頭緊蹙,一向波瀾不驚的面容也有了一絲動容,他手上的動作麻利,並不在乎那鑽心的疼痛,傅淺言看的一陣揪心,她走上前,語氣略帶責備:“有你這麼換藥的麼?”
說着接過他手上的動作,動作輕柔的替他處理傷口,知道紗布拿下來的時候,傅淺言才知道他傷的有種嚴重,傷口被藥浸泡,卻依舊血肉外翻,四周的青筋暴起,看起來觸目驚心,心口處抽痛了下,她抿了抿脣道:“這樣的傷口,以後怕是要留疤了。”
顧冷川看了她一眼道,聲音低啞道:“留疤正好,長記性。”
傅淺言面色一白,不再言語,細心的替他上藥包紮。
顧冷川看着她低垂着眼斂,難得的溫婉,長長的羽睫輕顫,像是兩隻展翅欲飛的蝶,心中的漣漪放大,不論何時,見她始終如初次心動,怦然跳動的心臟宛若鼓鳴。
傷口包紮完畢,傅淺言起身,撞進他來不及收回去的目光裡,帶着她能看清楚的柔情,呼吸一窒,她轉移目光道:“好了,今晚不能洗澡。”
顧冷川不語,徑直的起身,走到門前又轉過身子道:“愣着做什麼?”
傅淺言想起他說的話,半步不許離開他的視線,現在是下午一點,他定是要去顧氏公司,她也跟着去?
先不說因爲兩人結婚證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這個時候最是應該避嫌,他與她的公然面中會造成什麼樣的風波暫時還不能下定論,光憑顧氏集團有顧國邦在那兒,她去了之後也會如坐鍼氈。
顧冷川見她依舊紋絲不動,涼涼道:“我不會讓你和父親交手的。”
傅淺言抿脣,依舊沒有動作,顧冷川失去耐性,走到她面前,將之打橫抱起,在她的驚呼聲下,扔到車上,但仍注意力度,在沒有傷害到她的前提下。
傅淺言看着他剛毅的側臉,心中燃氣一陣怒火。
“我說過,要時刻在我的視線範圍之內。”
他語氣淡漠,傅淺言抿脣不語,趴在車窗前,將視線放在外面的風景上,他的車速不快,可以將這自然賜予的美景好好看了去,卻因爲心情,失了興致,生生浪費這大好春光!
顧冷川與她現在的相處模式對調了角色,以前雖然他沒有對她言聽計從,但只要是她的要求,他都會應下,而今變成,只要是他的要求,她都得應下,儘管不是出於自願,而是心中對他的那份愧疚。
總是辜負,終是會遭到輪迴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