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冷川起身,走到浴室,衝了遍澡,換了件衣服,出門時,留了一室的狼藉,他沒有回頭,徑直的往車前走去,屋子會有人收拾,昨日的狼狽都會被一掃而空。顧冷川只能是高傲的,他抿了抿脣,轉動方向盤。
傅淺言醒來時,已經是九點多,她睜開眸子,盯着天花板,腦中短暫的一片空白,昨晚的安眠藥量有些大,這一覺,睡得着實沉。傅淺言習慣性的將手機打開,忽的身子一顫,五十多個未接電話,皆是來自顧冷川,她坐在牀上,手指緊緊的攥着牀單,手指在屏幕上方頓下,最終還是撥了出去,撥通的一瞬間,傅淺言慌亂的顯現將手機扔掉,電話那頭傳來的人聲十分的機械:“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傅淺言鬆了口氣,接着擰眉,她將通話記錄一鍵清空,隨後將手機扔到一旁,整個人猛地往牀上一躺,長長的嘆了一聲。
傅淺言回到晨光時,恰好與顧冷川打了個照面,空曠的車庫裡,只有她與顧冷川兩人,隔着一條走道,傅淺言與顧冷川對視着,空氣停頓了兩秒,接着顧冷川冷冷的將車門關閉,轉身走出車庫。
傅淺言怔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許久了,許久沒有再看到顧冷川對自己露出那般表情,冰冷,陌生。傅淺言將車門關閉,低垂着眸子,無法忽視心口的抽痛。
也是,她還有什麼資格要求他再對自己溫情,這段感情是她自己親手斬斷,怨不得誰,傅淺言眸中一閃而過的痛意,接着擡眸,長長的桃花眼裡已是一片清明。
“怎麼了?”一記溫和的聲音響在耳側,傅淺言回神,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夜的臉龐,微微一頓,接着面上輕笑:“沒事。”
沈夜在她身邊坐下,眸子看向不遠處操場上揮霍着青春的學生,他輕嘆一聲:“年輕真好。”
傅淺言聽他講出這樣的話,不由的失笑,她轉眸看着身邊的沈夜,陽光下沈夜的側臉被鍍了一層柔光,使得他看起來更像是漫畫裡走出的男主人公,沈夜眸光閃了閃,接着方纔的話道:“輸得起。”
傅淺言笑容一頓,忽的心下一陣悵然,她附和着:“是啊,輸得起。”
沈夜轉過眸子看她,恰好與傅淺言四目相對,沈夜微微一怔,心中一陣悸動,他掩飾般的轉過目光道:“你今天心情不好。”
這是句肯定句,傅淺言也將目光放到那羣學生身上:“誰說不是呢。”
沈夜忽的眸子一亮,他躍起身子,對傅淺言道:“你會打籃球麼?”
傅淺言一愣,對於他跳躍的思想有些跟不上,沈夜不等她回答,拉起她的手便往操場上奔去,傅淺言迎着風,面上霎時清爽,她看着身前的沈夜,喊道:“我們去做什麼?”
沈夜回眸對她璨笑:“打籃球。”
現在是中場休息,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沈夜帶着傅淺言到籃球場上,今天是週日,校園裡沒有什麼人,只有兩隊男生在操場上打籃球,沈夜跑過去對着一個男生道:“你好,請問可以借我一個球麼?”
那男生自然認得沈夜,連連點頭,將自己懷裡的籃球遞給他,傅淺言在他身後有些窘迫,她頗爲尷尬的道:“我不會打籃球。”
沈夜笑開,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霎時好看,他揚了揚手中的籃球:“沒事,我教你。”
傅淺言頓了頓,將袖子往胳膊上一攬,笑道:“那我便卻之不恭了。”
沈夜挑眉,將手中的籃球在手中轉了一圈道:“你來進攻,我來防守。”
說着便將手中籃球扔給傅淺言,傅淺言接過,對着他揚了揚手道:“來吧。”
沈夜站在傅淺言面前,微微彎腰,眸子緊緊的盯着傅淺言,傅淺言看着他,嘴角一挑,接着將籃球在手上學着沈夜的模樣轉了兩圈,接着身子往前一送,她快速的擦過沈夜的身邊,學着電視裡的手法,將籃球往上一扔,沈夜有意放水,傅淺言卻投了個空,她看着地上蹦躂的籃球,燃起了鬥志。
她傅淺言在商場混風生水起,連這小小的籃球都克服不了麼?
傅淺言肅然,與沈夜周旋着,雖然還是沒有投進去,但卻越戰越勇,一開始沈夜卻是對傅淺言很是鬆懈,漸漸的,也開始認真起來,兩人對峙着,一觸即發。
不知從哪兒來的哨聲,傅淺言下意識的將籃球扣在掌心,接着熟稔的繞過沈夜,將籃球奮力一擲,籃球在籃球框上轉了幾圈,傅淺言的眸子緊緊的盯着它,緊接着只聽的哐的一聲,籃球穩穩的進了籃球框。
傅淺言高呼一聲,面上笑容燦爛,沈夜拍了拍她的肩道:“不錯啊。”
傅淺言挑了挑眉,看着沈夜舉着手中的籃球道:“再來,這回你不許放水。”
沈夜脣角輕挑,也是,以傅淺言的聰明,怎麼會不知道自己之前在故意讓她,他點了點頭:“好。”
整整半個小時,傅淺言拋棄一切的雜念,與沈夜在籃球場上揮霍着汗水,耳邊不斷涌進那邊兩隊打籃球的學生的驚呼聲,心情是前所未有的歡暢,這半個小時,傅淺言回到了安楠的時候,沒有仇恨,沒有愛情,不曉得煩惱是何物,她將汗水揮灑,直到最後兩人都躺在地上喘息着。
沈夜的呼吸急促:“沒想到,你學的這麼快。”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傅淺言低低的笑開,深秋的校園很是純淨,天空遊走着幾朵奶白色的雲朵,藍天碧藍,兩人就這麼子啊操場上躺了片刻,遠方穿來一聲叫喚:“演員就位!”
沈夜與傅淺言一個激靈,急忙從地上跳起,沈夜的臉頰還盪漾着紅暈,他與傅淺言對視一眼,接着笑開,就像是上學時課堂上被老師忽然點到名,那種緊張驚慌的心情一如此時,傅淺言笑開,笑容很是真摯,沈夜靜靜的看着,心中溢出一絲溫暖。
今天的戲是拍男女主角的矛盾升級,傅淺言說實話有些擔憂,雖然許清桐與沈夜兩人都再三保證不會將情緒帶到工作上,傅淺言雖然不曉得兩人之間有什麼矛盾,但是如果是想她與顧家這般的話,定是很難抑制的住,因此整場戲拍下來,傅淺言都處在高度緊繃的狀態。
劇本中是因爲男主撞見女主與男配舉動親密,隨之吃醋,但因爲性格問題,將矛盾加深,最後在爭執間,女主無意將刀子蹭到了男主的胳膊上。
傅淺言看着聚光燈下的沈夜,與對面的許清桐,兩人說着臺詞,面上皆是一片怒容,語句很是傷人,她在一旁觀看着,像是在觀看別人的人生,忽的腦中一閃而過的顧冷川的身影,傅淺言兀自苦笑,她與顧冷川應當與劇中的人物一般吧。
許清桐話語崩潰,她轉身,卻沒有注意到手中的匕首,兩人的身子本來就極近,沈夜眉頭一擰,看着手臂上的傷痕,忽的導演一句:“cut!”
是了,沈夜的胳膊並不是道具,而是真的被傷到,本來這場戲是分爲兩個鏡頭來拍,許清桐溫雅轉身,看着沈夜白襯衫上漸漸溢出的鮮紅,與自己手中的匕首,眸子裡閃過一絲驚訝。
傅淺言云遊的神智被導演這一聲喚了回來,她看着片場的沈夜,胳膊上的絲絲猩紅,心中大驚,真的被她猜到了?傅淺言心中劃過一絲自責,她急忙上前,查看傷勢,好在傷口並不深,劇組有現成的醫藥箱,醫護人員也在現場,沈夜的傷口被包紮好。
傅淺言擰眉看向一旁緊繃着臉的許清桐,她走到她跟前道:“清桐...”
許清桐看了她一眼,打斷她的話:“對不起。”
傅淺言抿脣,許清桐直視她的眸子,一字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傅淺言眼眸閃了閃,許清桐瞧見了,她忽的輕笑一聲,接着又是一臉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不信。”
傅淺言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心中一堵。
許清桐走在校園內,紛紛揚揚的樹葉落了下來,她探出手接過一張,樹葉已經是十分的枯萎了,蜷縮在一起,只需要手指輕輕的一捏,便會碎掉,許清桐手一揚,樹葉落到樹根處,她的輕喃被風吹亂:“葉落都能歸根,人卻不能。”
今天的戲被中斷,傅淺言回到晨光,辦公室的落地窗上的窗簾依舊緊閉着,她走到窗前,將窗簾一拉,瞬間大把的陽光灌了進來,她眯着眸子,對面的辦公室內,顧冷川似乎有感應的轉過眸子,傅淺言抿脣,隔着陽光的光束,顧冷川的目光卻蓋過陽光直直的射到心中,傅淺言打了個冷戰,再看去時,顧冷川已經在低頭工作。
傅淺言眉頭輕蹙,她轉過身子走到辦公桌旁,將文件打開,腦中卻是一片混亂,清晰的文字到了眼睛裡成爲一堆亂碼。
她輕輕揉了揉太陽穴,逼迫着自己投入工作。
顧冷川手中的文件已經在那一頁停留許久,他眸中閃過一絲異樣,轉眸看向傅淺言,見她正埋頭工作,心中冷然,顧冷川啪的聲將文件合上,接着打開另一份,拋開一切的雜念。
兩座大樓佇立在陽光下,下午四點的光線微微呈現橙黃色,光束四散,分別灑在兩處大樓的十二樓,一樣的落地窗,陽光不受阻擾,一路暢通無阻的打在兩人的身上,皆是一片暖意,卻同無法融化心中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