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觀影

“君臨啊,媽媽又讓你打個電話催催小……”高跟鞋的聲音由遠及近,直至停止。

陳肖白趕緊下意識地狠狠推開趙君臨。

“小白,你已經來了啊,怎麼不進來呢?”一臉精緻妝容的女人正一臉淡定地微笑看着他,好像她什麼都沒看到一樣。

他看了看範文雋,也不說話,只是站起身一臉沉默地走向爺爺病房的方向。

正走着,陳肖白卻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一樣,生生停下了腳步。

他看了看身旁的人,說道:“ 我先去下洗手間,你們先進去吧。”

“嗯,小白記得快點哦。媽媽似乎在病房裡已經等不及了。”

說了聲“好”,陳肖白便邁着步子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再次回來已經是十分鐘之後的事情了。整理之後的他已經看不出剛纔哭過的痕跡,反而給人一種清爽的感覺。

趙夫人看了他一眼之後便冷哼一聲,也沒說話。

倒是範文雋看着這冷下的場子忙親暱地拉過陳肖白的手說道:“小白從老遠的地方趕過來路上肯定很堵車吧?”

陳肖白沒應聲,冷冷掃了一眼範文雋,甩開她的手。

一直冷眼旁觀斜靠在牆邊的趙君臨此時卻皺了皺眉,他看到範文雋略顯尷尬的表情,對陳肖白說道:“這就是你對嫂子的態度?”

感覺到他生冷的語氣,陳肖白不由一愣,好像不認識趙君臨一樣地死死瞪着他 。過了會兒,他輕笑一聲,說道:“本來自小就沒有家教的人,你說我應該是怎麼個態度?”

趙君臨看着他,卻是沒有再說話。

範文雋也只是站在一邊不知該說些什麼。倒是趙夫人似乎極爲憤怒的樣子,她猛地站起身,抓着陳肖白的衣領說道:“你知道現在躺在牀上的是誰嗎?是你的爺爺!從小撫養你長大看着你成長的爺爺!現在,他死了。你怎麼這樣的冷情?打從你一進來臉上居然是一臉淡然的神情,現在居然還給我們擺譜?啊?你是不是不想來?不想來的話沒人逼你,大門就在那裡,想走隨時請自便。”

“媽,別這樣,好多人往咱們這屋看呢,這裡畢竟是醫院。”範文雋輕輕說道,又向趙君臨使了個眼色。

趙君臨幫着她扶着趙夫人,又看了眼陳肖白,說道:“跟我出來一下。”

那語氣活像一個親哥哥對親弟弟說話的語氣,威嚴而又命令的語氣......

陳肖白心灰意冷之外也覺得有一絲慘淡。看着範文雋已經很自然地成爲這個家裡的一份子,再看着她和他眼神交流之間的默契。他頹然地笑了笑。自己,已經和這個家格格不入了吧?似乎,沒有人歡迎自己的到來。想到這兒,陳肖白不由將眼神停留在那位靜靜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的老人身上。他輕輕閉上眼睛,似乎在回憶着什麼。再次睜開雙眼時眼神卻帶着一股淡漠與疏離。他甩開拉着他的那隻手,努力讓自己眼神看起來冰冷,努力抑制住內心的不安,說道:“你們慢忙,我先走了。”

背後,隱隱約約傳來趙夫人的指責聲與範文雋輕聲安慰她的聲音。

一路狂奔到醫院門口的陳肖白不由頓了頓,他停下腳步,又回頭看了眼走廊。

空無一人......

他深吸一口氣,又戴上墨鏡往家的方向走去。

由於走得急,快到家時,一個不留意竟然撞到了一個人 。

“不好意思。”他淡淡地道歉道。

那個留着大鬍子的中年男人摘下墨鏡,一臉驚訝地盯着他。

陳肖白沒有在意,打算趕緊回家。哪知,那個人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不讓他前進一步。

“你就是那個在《紅顏》裡吃番茄的陳肖白吧?”那個穿着邋遢鬍鬚拉碴的中年男人此時卻像個孩童一樣滿懷興味地看着陳肖白,說道:“嘿!你覺得番茄生着吃好吃還是煮熟了比較好吃?”

本來心情就不好的陳肖白有些不耐煩男人的糾纏,再看了眼邋遢不已的人,心想:難道是哪個喝醉了酒的流浪漢?

他想擺脫開男人的糾纏,但是偏偏使不上力。他看了眼一臉期待盯着他的男人,爲求解脫,只好敷衍道:“只要是番茄,怎麼樣都行。”

男人聽到他這話終於放開了抓着他的手,拍了拍手,大聲道:“不錯不錯!看得夠通透!居然把我這一個月思考的問題輕易就破解了。文偉推薦的果然不錯!”

文偉?難道是那天在慶祝酒會上有一面之緣的鄭文偉鄭天王??

陳肖白又認真端詳面前的男人。雖然言語之間有些不合邏輯,全身的衣服也很邋遢,下巴處的鬍鬚雜亂一片,但是,這樣的人卻偏偏有一雙深邃的雙眼。陳肖白輕聲問道:“您是......?”

“我是喜歡吃雞腿的周賴宇。”男人一臉不在意地回道。

這自我介紹真是奇特。周賴宇是誰?陳肖白完全不清楚,於是只好敷衍地回道:“幸會幸會,我還有事先走了。”

男人又拉住他,往他懷裡塞了一張名片,又笑嘻嘻地說道:“你很適合演話劇,相信我。”

陳肖白看到他那不正經的表情,又看了眼那張名片,心裡也沒在意,只說:“謝謝,我會考慮的。”

說完,陳肖白就轉身快步離開了。那時的陳肖白似乎完全沒有想到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邋遢不堪的男人改變了他今後的生活。

快步回到家後的陳肖白早已經疲憊不堪,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後背已經汗溼,不由輕輕地喘着氣。

“回來了?”坐在客廳的顧炎看向他。

“嗯,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等你。”顧炎端着一杯熱牛奶走了過來,遞給了陳肖白,又定定地看着他,說道:“今晚……你似乎不太開心?”

顧炎正一臉關切地看着自己,可是自己卻不知道應該怎樣開口告訴他今晚的一切。他又想起自己拋開顧炎一個人從遊樂園趕到醫院時似乎還欠着他一個解釋。

他似乎已經看出自己情緒的異常,可是,自己該怎麼告訴他?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情緒的異常是什麼原因,又該怎麼樣告訴顧炎呢?

本來也都是些煩心的事情,又何必告訴他讓他跟着自己煩心呢?想到這兒,肖白只是一口氣喝下牛奶,走向自己的房間,說道:“沒什麼,只是有點累了,睡一覺就好了。”

顧炎仍然站在原地不言語,等到陳肖白已經走上樓梯時才淡淡說了聲:“晚安。”

陳肖白的步子頓了頓,沒有回頭,只是應了聲“晚安”便走進自己的臥室。

今晚,註定是個無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