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爭,杜瘦瘦,曲流兮,古千葉,四個加起來也就剛過六十多歲的少年趕往錦繡宮。怎麼都有一種少年趕往魔窟屠龍救人的感覺,若錦繡宮真是魔窟,蘇太后真是惡龍,那麼這故事流傳開來的話一定會被人傳頌。可這不是神話故事,是慘烈的鬥爭。
也許有人會不理解安爭爲什麼不好好的做一個富家翁,幹什麼非要摻和進這樣的鬥爭之中。原因很簡單,報仇,就要讓仇人失去一切。安爭仇恨太后蘇晴暖,仇恨諸葛愁雲,不代表他就喜歡沐長煙,喜歡這朝堂爭鬥。相反,安爭不喜歡沐長煙,看不慣沐長煙,哪怕沐長煙算不上一個惡人。
至於朝堂爭鬥,安爭在大羲明法司的時候如果喜歡這個,那麼他的對手將會死的很可憐,也就不會有後來的滄蠻山那一場惡戰,不會有他認爲是兄弟的人在背後捅他一刀。
安爭的手段向來直截了當,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他不會向自己厭惡的人或者事妥協,所以他註定了永遠都不會是一個合格的政客。
但一個人如果位置很重要,就會影響整個天下。他會將自己喜歡的發揚,將自己不喜歡的剷除。所以不管是政客也好,復仇者也好,安爭不喜歡的,恰恰是這個世界上最醜陋的東西。
四個人在夜色之中穿行,朝着錦繡宮逐步靠近。
有人說,不會在同一塊石頭上絆倒兩次。所以安爭準備還是從天極宮進去,他就是從天極宮將沐長煙帶走的,讓錦繡宮變得被動起來。但這是安爭的運氣,而非計謀。如果安爭是一個精於算計的人,可能一開始就會打沐長煙的牌。
離開天啓宗之後往前快速穿行了至少二里,即便是天啓宗那邊白天打的熱火朝天,也沒有影響京城裡絕大部分百姓今夜舒舒服服睡覺。百姓們會擔心大燕的未來,可在絕大部分人眼裡,大燕的未來不如今晚吃什麼重要。
安爭打頭,杜瘦瘦殿後,兩個女孩子居中。在一條巷子的出口,安爭往外探出身子看了看。
大街上不時有來回巡視的禁軍騎兵經過,馬蹄聲之後就是一陣令人心裡有些發寒的寂靜。城防軍的騎兵基本上都在天啓宗裡,雖然人數不多但無比精銳。而絕大部分城防軍不敢參與到這種涉及到政權更迭的鬥爭之中,他們選擇了沉默也選擇了放棄,當然他們也不會接受錦繡宮的調遣去攻打天啓宗。
也許他們認爲這種放棄是安全的,可實際上並不安全。如果最後錦繡宮贏了,那麼這些放棄了選擇的城防軍士兵都會被清算。如果最後是安爭他們這邊贏了,當然不會有什麼清算,可是陳在言爲兵部尚書,這些城防軍以後再也不會得到重用。事實就是這麼殘酷,連旁觀者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這種節骨眼上,也就只有京城的禁軍還能在大街上巡視,至於方固府的衙役......據說大部分人已經脫了官服躲起來了。
亂世之中,人命輕賤,別人不重,自己怎麼能不重?
就在這時候,安爭看到五個身穿黑衣的人在大街上快速的朝着東城那邊移動。他們並沒有刻意的隱藏自己,速度奇快,但是不管怎麼看都顯得特別怪異。安爭腦子裡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之前怪異的風秀養,然後忍不住多留心看了幾眼。那五個人的步伐很大,簡直就是飛。而更準確的說法,應該是彈着飛,因爲他們的雙腿膝蓋在走路的時候居然不會彎曲,所以纔會顯得這麼怪。
一陣馬蹄聲從遠處過來,至少二十幾個騎兵從對面依稀看到了那幾個人,爲首的禁軍立刻喊了一聲:“什麼人!”
這麼晚了,這種情況,正常人誰會在大街上溜達?
二十幾個騎兵催馬衝了過去,一字排開將那五個人攔住。爲首的禁軍將火把舉起來照了照:“幹嘛的?今夜宵禁,難道你們不知道?”
其實在這個時候,這些禁軍士兵也不願意多事。因爲他們很清楚宵禁的時候還敢出來的,多半不是什麼好應付的人。不管是錦繡宮那邊的還是天啓宗那邊的,遇上了都不是他們能招惹的。所以他在帶人衝過去的時候就後悔了,所以只想簡單問幾句就算了,省得在手下面前丟人。
火把的光照過去的一瞬間,那爲首的禁軍小官臉色就白了:“媽呀!”
他叫了一聲,居然嚇得從馬背上掉了下去。
他這一聲喊,後面的禁軍士兵不知道怎麼回事,紛紛抽刀。
站在最前面的那個黑衣人看到禁軍士兵把刀子抽出來,他緩緩的從袖口裡伸出兩隻手。
因爲離着稍稍有些遠,而且夜色太濃,安爭只是藉着火把的光看到那個人平伸出兩隻手,然後那些禁軍士兵就一個接着一個的從馬背上墜了下去。那些士兵掉下去之前就好像變成了石頭似的,完全沒有任何動作,保持着騎馬的姿勢往旁邊一歪就掉在地上。
安爭微微皺眉,那五個人很奇怪。
天色這麼暗,那些人朝着東城方向去,十之七八是奔着天啓宗的。
過了一會兒之後,那五個人像是低頭檢查了一下,然後繼續往前走。安爭給杜瘦瘦他們三個打了個手勢讓等在那,他一個人過去看了看。
什麼都沒有。
戰馬還在,但掉在地上的所有士兵都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地上一灘一灘的黑水。
毒?
想到了毒,安爭腦子裡就出現了諸葛愁雲這四個字。
不行,不能讓這五個人去天啓宗。
安爭腳下一點朝着那個五個人追了過去,杜瘦瘦他們見安爭突然改變了方向,也跟着追了過去。
那五個人身體僵硬,膝蓋不會彎曲,但偏偏速度又快的出奇。至少三百米之後,安爭才勉強從後面追上。似乎是聽到了安爭的動靜,那五個人突然之間停了下來。那種停,就彷彿是繼續向前的馬車突然定在地上似的。完全沒有緩衝,沒有慣性,而他們腳下的地面都踩的碎裂了。
五個人看起來動作很緩慢但很整齊的轉身,在這一刻,恰好天上的雲飄開,月色灑落。
安爭在看到那五個人的臉的時候,心都揪緊了。
沒有臉。
確切的說,是完全看不到臉。他們的臉上都纏着白色的繃帶,纏的滿滿當當,一圈一圈的纏繞起來,連五官的輪廓都看不出來了,整個臉就是一個橢圓。看不到鼻子,嘴巴,眼睛,耳朵,什麼都看不到。那就是一個用繃帶包起來的球,沒有起伏。
可是也不知道爲什麼,安爭似乎看到了那五個人陰狠怨毒的眼睛。
明明眼睛也被包裹起來了,可是卻給人他們就直勾勾看着自己的錯覺。
那五個人同時回身,動作幾乎一模一樣。杜瘦瘦他們三個從後面跟上來,看到那五個人的樣子也嚇了一跳。
杜瘦瘦:“我操,這他媽的什麼鬼!”
那五個黑衣人站在那,後面的幾個飄上來和前面的那個站成一排。安爭發現他們的袖口裡伸出來的手,也包裹着繃帶,五根手指顯得特別長。
“修行者。”
從其中一個黑衣人的“嘴裡”擠出來三個字,聲音難聽的讓人能起一身的雞皮疙瘩。安爭發現這五個人的黑衣上胸口位置都繡着字,紅色,分別是地一到地五。
“殺掉,還要去執行任務。”
地一冷森森的說了一句話,然後往後靠了靠,另外四個黑衣人開始往前飄。安爭注意到他們的腳是離開地面的沒有鞋子,黑袍下面的腳掌也包着白色的繃帶,速度慢的時候是飄,速度快的時候是彈。
四個黑衣人同時平伸出來手,八隻手掌對着安爭他們,手掌心裡忽然有一股黑氣筆直的射了出來。
安爭一揮手:“毒霧!”
掌風橫掃,如颶風一般。可是那毒霧居然好像實體化一樣,依然筆直的激射過來。
安爭向旁邊一閃身,毒氣如利箭一樣激射過去。路邊的一棵已經足有上百年的老樹被毒氣擊中,片刻之後被擊中的地方就漏了一個洞,然後老樹以恐怖的速度腐爛,很快就完全崩塌了下去,落地之後就變成了一大灘黑水。
“順經脈而行。”
曲流兮在後面喊了一聲:“小心些,這些毒氣很詭異,不管是樹還是人,只要有經脈,就會瞬間運行全身。”
那個胸口位置上繡着地二的黑衣人嗓音沙啞的說道:“修行者,反應迅速,實力預測爲須彌之境,調整格殺等級。”
這句話說完之後,除了那個地一之外,另外四個黑衣人的掌心裡往外吐出來一根長長的極爲尖銳的鐵釺。那鐵釺不是佩戴在什麼地方,而是從他們的身體裡緩緩吐出來的。
雖然夜色很深,月光也不是特別明亮,但曲流兮還是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他們的經脈已經被徹底改變了,那看起來像是鐵釺的東西,其實是他們的肉身一部分。我看不出來是骨頭還是血管,又或者只是肌肉,但和他們自身氣息相同!”
安爭:“你們退後,我來應付,小流兒你來看他們的破綻。這幾個人顯然是衝着天啓宗去的,必須先攔住。”
曲流兮嗯了一聲:“小心,看起來他們是被某種特殊的手段徹底改變了,肉身已經完全變成了同一種東西,沒有了內臟,連五官都不需要了。他們可能是靠着感覺來判斷的,既然肉身改變就說明他們很難被殺死。而且千萬小心,不要被他們的血或者什麼東西粘上。”
安爭活動了一下胳膊:“人都不怕,還怕鬼?!”
他猛的往前一衝,手裡的冰魄短劍隨即散發出一陣陣光華。
地二雙手往後一甩,身子向前飄着迎向安爭。他們黑衣大袖,身體纏着白色繃帶,看起來那樣子恐怖之極。
四個人,八條鐵釺。
安爭又不能近身,很快就顯得有些狼狽,他抽空回頭看向曲流兮她們,只見那三個人站在那戰成一排,都握着雙手,一臉緊張的給自己鼓勁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