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四年前那十日過後,這樣親密的動作,他跟他再也沒有過。
那十日後,他做回他的將軍他的師傅,而他依然是他最得寵的徒弟。連方大胖這樣大度的人,都忍不住說上幾句酸話:“將軍對你真是比對自己兒子還好,凌月,你乾脆認將軍當乾爹算咯。”
這時候凌月就只笑而不語。誰能知道,這最得寵背後還藏着一層違背倫常的意義?
夜巋然也愣住了,也僵了身體,鼻尖是他身上傳來的淡淡的特有的香味,現在他縱使捨不得放開,卻不得不!
他輕輕推開他,放開他。
又笨拙地解釋:“本王,本王是太激動了,不是故意……”
凌月沒有計較他故意或是不故意,不着痕跡地往後退了一小步:“不打擾將軍休息,凌月退下了。”
越過他想要出門而去,卻被將軍拉住,問道:“你們這次回來,打算回赤遼了麼?”
凌月嘴角掩不住一絲淺笑,眼裡閃着躍躍的光。十年了,終於要離開這裡,他跟凌日的人生就要開始新的旅程,他們的拳腳很快會在千里之外的故國讓仇人血債血償!
——因爲要離開,所以不計較。
對於夜巋然,他其實並沒有太多恨,更多的是不在意。卻正是這種不在意,讓夜巋然抓心撓肝。
你愛的那個人,他不愛你也不恨你,卻是不在意你,那是比恨來得更殘忍的報復。
“我們該走了,不是麼?”他輕輕回道。說完,略略行禮,就出了將軍房間。
絕塵的衣袂晃了某人的眼。
五月的天氣悶熱得很,半夜卻很涼爽,月光正酣,院子裡又徐徐有風,凌月想自己索性睡不着,乾脆就在這院子裡乘乘涼再回屋,這麼想着就朝將軍府花園行去。
將軍府沒有女眷,花園裡也沒有一般女人喜歡的牡丹芍藥海棠之類,除了一池塘的荷花,其他的都是果樹。十年裡,他們二十人從春到冬,日日苦練,日日苦學,唯一能放鬆的樂趣就是在秋日果樹結果時,爬上這滿園的果樹,嬉笑怒罵,盡情歡笑一番。
倏然想到,如果將軍娶了妻,爲了避嫌他們二十人早已搬離王府了吧。將軍難道是爲了不讓他離開王府,所以遲遲不娶?
甩甩頭將這個荒唐卻很有可能是真的的念頭甩出腦海。
想起剛進府時,還想着討好秦總管,跟將軍多親近,好學得一身本領,如今本領是學到了,他們的武藝甚至在將軍之上。秦總管卻是巴不得他們離開將軍府,而將軍,將軍——
唯一結交下的,便是那十八個人。
同窗同牀同食同寢同歡同喜,真正的肝膽相照。
他們若知道凌日和他其實是赤遼國的二皇子和三皇子,該是怎樣的反應?
“你在這裡幹嘛?”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
聽到聲音,他心裡一驚,卻又掩下驚慌,轉身對着來人道:“凌日,你怎麼出來了?”
“我半夜熱得很,出來涼快涼快,聽見你屋裡沒人,就出來找你。你,一直在這裡?”凌日問道,語帶試探。若是像四年前那樣他去向那人求情,他會現在就殺了那人,不待他日!
“嗯,我不在這裡,還能去哪裡?”凌月答道,又故意轉了話題,取笑道:“你不會是想到明日杖責,睡不着吧?”
凌日走過來,捏捏他的手,輕懲他的取笑:“區區百杖,何足掛齒。你也睡不着麼?想着何事?”
凌月的目光黯淡了下來,星眸中隱隱憂慮。
“雖說夜明軒十年前答應了借兵十萬給我們,且立下了字據,但是一旦我們的身份公開,他朝中的大臣們肯定有人有所顧及,到時——”
凌日輕笑,拍拍凌月肩膀,安慰他:“放心,十年前我能讓他立下字據許諾我們借兵,現在我也定能讓他履行諾言,就算他改變主意不想借兵,也由不得他!”
是啊,凌日總是這麼自信,自信中帶着張狂,張狂中卻處處沉穩,那是屬於帝王的一種自信和狂妄和沉穩。他步步爲營,他跟他,是不一樣的。
四年前的事,有時他會懷疑他是知道的,但是他又表現得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他怎麼可能還放任夜巋然好好活着,他又怎麼可能讓他受那麼大的委屈而裝作不知道?
他應該是不知道的吧,他甚至還給夜巋然準備了那麼貴重的賀禮,他今日還在他面前卑躬屈膝。
他情願他是不知道的。不然他的城府之深,連他都會覺得很可怕!
“凌月,你在想什麼呢?你那樣看着我,像不認識我了一樣。”凌日拉了他一把,將他拉回神來。
“沒什麼,夜很深了,你明日還要受刑,早點回去休息吧。”
第二日,有些刺史也從地方回京了,皇上召集刺史們從各州府回京,有要事相商。
小猴子白鈞回府後聽說凌日今日要受刑,從自己房裡拿了一副軟墊,來凌日房裡,伸手就去解凌日的腰帶。
“來來,凌大刺史,我給你係上,待會杖責的時候少不得疼,綁了這個保證能讓你屁股不開花,不疼。”
凌日閃身避開他的手,推了他一把:“剛回來就來辱我,你小子膽兒越來越肥了,敢來弄我!”
凌月在一旁笑:“神箭手你別撩他,他被將軍責罰,正一肚子火沒地發呢。對了,今兒個怎麼沒見方大胖,他平常最愛湊這種熱鬧了,看我兩兄弟被將軍罰,他樂得跟什麼似的。今天怎麼這麼老實?”
白鈞跟凌日鬧着,聽見凌月問起方大胖,丟了軟墊,一屁股做凳子上,沒好氣地說道:“早上我剛回來碰到他出府,說是小蓮有下落了,他去找她,那個重色輕友的胖子!”
“小蓮是誰?”凌日問道。
白鈞轉過頭來看着凌月,“我說凌月,四年前到底發生什麼事,我們從允州殺了那班逆賊回來,將軍府所有下人全部被趕出府,換了新的,這種事情雖然不用去追究,但是也讓人覺得好生奇怪呢。”
凌月當下變了臉色,白如紙:“我也不知發生什麼事,好像是有下人惹惱了將軍吧,將軍一怒之下全部趕出府的。”
“這就難怪了。”白鈞沒有注意到凌月的臉色,只徑直解釋道,“這小蓮就是方大胖從前喜歡的一個丫鬟,從允州回來後他就找不到她了。後來四處託人打探,前幾天纔有消息,說有人在城西看到她,他就急着去找她了。哼,都好幾年了,那俏丫頭肯定已經嫁人了,找着有什麼用?”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口氣酸酸的,他跟方大胖一直要好,這會知道他爲個女人着急,心裡竟覺得酸,真酸!
凌月沒有答話,心裡慌亂着,如果方大胖知道四年前的事,那不是等於將四年前的事情揭開了?
而凌日站在凌月身後,捏緊了拳頭。眼裡臉上是一派肅殺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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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有修改。看過的親再回頭看下,或者自己腦補下。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