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爭辯。
他居然連爭辯都沒有一句，就默認了自己的罪行。
當然了，他現在是皇帝了，曾經殺死過一個小小的婢女簡直都稱不上是“罪”，但是那是他很快就要迎娶當媳婦的女人，他爲何無故殺她？！
“你爲何殺她？！”方瓊在偌大的朝堂之上朝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喊道。
現下在這朝堂之上的除了他們二十個人，再無外人，就連路天耀這個直接兇手都被那皇帝藏匿了起來，偏袒維護之心昭然。除了凌月隱隱知道凌日爲何殺人外，其餘的人都不解且憤怒着。
“你當真要知道爲何？”沉默許久的皇帝輕聲開口問道，他只覺得站在殿下衆人最前面的位置的自己的弟弟身形隱約晃動了一下，他想，也是時候將事情說穿了。
“不管你是爲何，殺人償命，你我從此就是仇人，勢不兩立——”方瓊臉上青筋暴起，撂下狠話，卻被寶座上面的人打斷。
“四年前，你們十八個人被將軍派去允州，回府后王府的奴僕除了總管一應全部被趕出了府，你們可知道爲何？”
衆人面面相覷。而凌月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將軍對凌月總是特別不同，總是特別好，你們可知道爲何？”
衆人更加疑惑，都不明白凌日說的這些跟婢女小蓮的死有什麼關係。而凌月的臉色，只有越來越難看。凌日果然一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忍到了今天。他知道總有一天，他的秘密會這樣攤開在人前的，四年了，他以爲自己已經不在意了，卻其實心裡還是這般的難受。
“四年前，我重傷昏迷，你們可知道凌月是拿什麼來交換將軍纔給我運功療傷的？”凌日的聲音一字一句的在朝堂上敲打。
“我醒來後，聽到兩個奴僕在嚼舌根，說凌月每天晚上留宿將軍房裡，夜裡叫得聲音要多銷魂有多銷魂，他們都想找個小倌來嚐嚐什麼滋味，你們可知道我當時是什麼心情？”
“……你說什麼？”方大胖微張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凌日。再看凌月，那臉已經慘白了一片。
“你們可知道這四年我是怎麼度過的？”
“你們可知每次我見到夜巋然我是多麼多麼想殺了他？……”凌日坐在寶座上，雙手緊緊握拳，臉上猙獰的表情所有人都見所未見，他站起來朝方大胖他們喊，“可是我殺不了他！我只有忍着，甚至我還要殺了可能會暴露真相的人。如果真相被過早揭開，我跟凌月就要離開王府，想要報仇，再沒有可能。”
凌日看着方大胖：“別說一個小蓮，就算是一百個，我也會殺！你說的對，殺人償命，你我從此就是仇人，我等着你來報仇。”
方大胖看看凌日，又看看凌月，嘴裡喃喃：“怎麼會是這樣？”
但是又怎麼不是這樣呢？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解釋。難怪所有的僕人都會被遣走，小蓮肯定也受到了威脅，所以連找都沒回來找過他，要不是自己沒頭沒腦地拼命找她，也不可能讓她惹上殺身之禍。
他瞬間癡傻了一般，他不知道該怪凌日，該怪將軍，還是該怪自己。
他蹣跚地轉身退出了殿外。白鈞等衆人也一個一個地跟着大胖走了。
偌大的宮殿內，只剩下站在臺階之上的皇帝，和站在下面的凌月。
“你留不住他們了。”凌月說道。
皇帝走了下來。
“他們也不會再回景水。”凌日苦笑了下，“我從來也沒想過他們會一直留在這裡，畢竟都是景水國的人，就算我現在相信他們，不代表將來也相信他們。”言下之意，和景水國兵戎相見是早晚的事。
“那我呢，你又相信我嗎？”凌月的眼神裡一半悽楚一半戲謔。“畢竟，我上過景水國將軍的牀……”
凌日眯起眼，厲聲問道：“你說什麼？”
“沒什麼。”凌月看向別處，不想再說話的樣子。
凌日又突然提起似乎不相干的事：“水月兒是不是還在你府上晃悠？我說的話你當耳邊風是不是？等過了這一陣，我稍閒暇一些，我親自給你選妃。你我年紀已不小，都該成家了。”
凌月面無表情地掃了凌日一眼，躬身行禮：“臣弟知道，臣弟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