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一日,嵩山之盟進入第二天,可與第一天唐逸和崆峒對質以及其後武帝的登場相比,這第二天便要遜色的多了,不外乎一些江湖恩怨,平常的緊。
不過登封的唐門住處卻是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
唐星走了。
唐星的出走並沒有掀起太大的波浪,倒非是唐門弟子漠不關心,而是被唐冷在上山之前刻意壓了下來,只對門下弟子說唐星有事先走一步。
唐門弟子自然不虞有假,也便信了,隨即唐冷又派人帶上封書信,去往門中通報。安排好後,便與唐雪一同去了少室。
而此刻僅有的幾個知情人,唐月則是坐在屋裡,怔怔的看着手中巴掌大的一片紙,上面寥寥數筆寫道:“弟無恙,勿掛。”
這片紙是放在自己屋裡的,雖然沒有具名,但唐月一眼便知這定是出自唐星之手。
“他爲什麼要走?”
唐月的心裡很是難受,旁人只道這對姐弟雖親,可卻因爲唐月的關係,唐星被淪爲代敵,所以都以爲她二人定有心結。其實不然,這姐弟兩個自幼便都知道他們之所以一個前途無量,一個卻自此永無出頭之日,這原因與他們自己無關,誰讓他們身爲唐門子弟?爲了整個唐門,便要有所取捨。可也正因爲如此,唐月才更是傷神,弟弟一直默默的陪伴自己,自己能有如今成就,與弟弟的犧牲怎也分不開。
“我這些日裡可是有些疏忽了,如今想想,弟弟雖然也如以往般默不作聲,可神色間總有些不對,似是在眷戀什麼,那不正是要走的徵兆麼?”
唐月正想到這裡,忽覺門外異動,轉頭看去,卻是唐逸自外面走了進來。
唐逸一覺醒來,屋裡空留下唐月淡淡的體香,可人卻是不在。好一陣的失望過後,唐逸卻意外的聽到唐冷和唐雪的談論,那二人只道唐逸失聰,所以雖背了門下弟子,卻沒有在意到他。
聞聽得唐星出走,唐逸登時明白唐月爲什麼不在,當下趁着眼睛好了些,便尋到唐月的住處。還未進屋,唐逸就見唐月坐在椅上發愣,連門都未來得及合上。
“唐兄走了?”
唐逸的眼利,唐月手中的紙片一掃便知內容。
見唐逸來問,唐月也沒有隱瞞,點了點頭,隨即嘆道:“卻不知弟弟爲何要走,又去了哪裡。”
那紙上寫的簡單,唐月自然不知實情,不過唐逸卻能猜到一二,當下坐到了唐月的對面,沉聲道:“以我看來,唐兄應是與他母親一同走了。”
唐月當下一怔,奇道:“大娘?”
唐逸點頭道:“我之前見唐兄跟來,總以爲他是心思活泛了,不過如今想想,那武帝口道一統了沙海天山,那天山劍派早便散了,不過濯星……”眉頭一皺,雖不喜那婦人,但考慮到她是唐星的母親,唐逸只好道:“不過濯星前輩卻是一心想要重建天山,必然與武帝有所關聯。武帝如今出現在這裡,那濯星仙子同來也不算什麼,畢竟武帝所謂的洗心革面,可是指了整個沙海天山,濯星前輩也自在其中。如此一來,唐兄出走,十有八九是與她有關。”
其實唐逸還有內情沒有說,那便是唐冷與唐雪所言,這登封的各派眼線都發現過一個白衣美婦,只不過用輕紗遮了臉面看不清楚模樣,但十有八九是那濯星仙子。也正因此,唐逸才這麼肯定。
唐月聞言一喜,高興道:“若是如此,那我們此番也正要去關外,就一道自天山把弟弟尋回來!”
唐逸卻是搖頭道:“最好不要去尋。”
見唐月不解,唐逸言道:“其實唐兄雖然沉默寡言,可心下卻也多豪情壯志。只不過他身在唐門,終生只能是個代敵,就算有我想出的那個遠近配合之法,可代敵總也難獨當一面。”
唐月聞言,漸漸冷靜下來,她本就比常人聰慧,想了片刻便知道唐逸話中的含義,隨即輕嘆道:“確實,弟弟繼續待下去,也只有日日消沉,終至無法挽救。可此去天山,他既是大娘的兒子,天山劍派又缺人手,弟弟便終可獨當一面,一展抱負,這可是好事。”
見唐月明白過來,唐逸心下暗喜,畢竟唐星幫助過自己,不僅陪自己練習暗器,更是身傳了自己一套步法!唐逸自然記得這份恩情,哪不幫忙?更何況那紙上的留言雖少,但字字都寫的力透紙背,可見唐星當時決心,顯然不會是被迫。既然唐星下了決心,那自己便要在後助他一把纔是。而且唐逸也不想讓唐月擔心,這才把唐星的處境說將出來。
唐月心下漸漸安穩,想了想再道:“那父親和大伯會不會去天山要人?弟弟好不容易得了這麼個機會,可莫要轉眼又毀了去。而且那天山如今在武帝掌中,弟弟此去會不會有危險?”
唐逸一笑道:“月姐且放寬心,唐兄此去必無危險,幾位前輩也定不會將他尋回來。”
見唐逸信心十足,唐月的心下更是安穩,好像只要這少年在自己的身前,便沒有什麼事能難的住他一般。
就見唐逸繼續道:“其實說來卻也簡單,不論武帝有什麼所圖,在與德皇老前輩比武之前,他都不會做什麼出格之事的,而且唐兄又身屬唐門,武帝一時怎也不會去傷他。反過來說,天山如今在武帝的掌握之下,那唐星一去,也就等於安排了個眼目,雖然這眼目不在暗中,可總比什麼都不知道的強。別看幾位前輩不將武帝手中的勢力放在眼裡,可也不是說他們就此不聞不問。”
說到這裡,唐逸笑道:“武帝不會動他,前輩們不會去召他回來,所以月姐兩邊都不用擔心。至於一年之後,風雲如何變幻,誰都難測,那時唐兄是否回來,自有幾位前輩佈置。”
聽到這裡,唐月的心徹底放了下來,想起自己方纔的慌亂全被眼前這人兒看了去,唐月臉上又是一紅。
“我這是怎麼了?”
唐月不禁有些個慌亂,怎地自己的麪皮忽然間變的這麼薄了?
唐逸見狀,不忍看唐月窘迫,當下尋了藉口告辭而去。
便如此,到得晚上,唐冷果然如唐逸所言,沒有去尋唐星的意思,只是與唐月講了一會,等唐月出來,臉上已漸有笑容。
再過一日,嵩山之盟結束。
此番嵩山之盟上發生的大事不少,不論唐逸狀告崆峒,還是武帝挑戰德皇,都顯示出此屆嵩山之盟的非凡來。
嵩山之盟這一結束,江湖人們如潮水般的自登封向四面八方散去,同時也將這些天來的見聞傳將出去。可想而知,不用一月,唐逸和武帝的名聲就會傳遍大江南北。
看客退了個乾淨,名門大派當下也不多言,各派出本門弟子隨行出關,這些人雖不是陳默這樣的年輕高手,可也都算的上各派翹楚,足夠做個見證。
與德皇等人辭行,唐門一組,崆峒一組,餘下八派的公證們合成一組,各自展開腳程朝平涼而去。等到了那裡,再與唐門和崆峒的大隊人馬匯合,便行出關。
唐門一行三十五人前來參加嵩山之盟,如今走了唐星,又留下唐鐮照顧傷患,餘下沒有受傷以及僅是輕傷的共計十四人,馬不停蹄的趕往平涼。當初自川中到登封走了將近一月,可自登封趕到平涼卻只用了十日。
平涼。
穿過熟悉的東門,唐逸一陣的恍惚,東大街還是那條東大街,天氣漸暖,這街上的人也就更多了起來,與自己半年前的來時相比,似是更熱鬧了些。
唐逸隨着唐門衆人一起進城,可心思卻忍不住的回到半年前,一切都還那麼的歷歷在目。
“再走幾步,便是集古齋了。”
唐逸剛想到這裡,忽然“咦”了一聲,隨即一勒繮繩,按着馬鞍,躍將下來。
見唐逸舉止有異,唐門衆人也不禁齊齊勒住繮繩,轉頭望將過去,就見唐逸停在一間鋪面前,正自出神。
那鋪面似是換了個新東家,一塊橫匾,上書“蘇記玉鋪”,正由幾個夥計登高的登高,託匾的託匾,往那門楣上掛,底下站着一個掌櫃模樣的中年人,正自吆喝。
唐逸走上前來,那中年掌櫃似是感覺到了身後的異樣,轉頭看去,就見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俊逸的少年,正自望着頭上的牌匾默默不語。
再往後看,少年身後立着十幾個人,一人一匹高頭大馬,雖然風塵僕僕,但以中年掌櫃多年練就的眼光看來,這些人都不似常人!
“尤其這羣人的首領,可是不怒自威,那兩個女子也都美的不似凡人。”
中年掌櫃越看越是心驚,當下不敢怠慢,一恭身道:“這位公子請了,雖然小店剛開張,不過公子要有什麼需要的,可至裡面一敘,裡面已經拾掇利索,正可歇歇腳。”
一擺手,唐逸打斷了這中年掌櫃的招呼,勉強露出個微笑道:“在下不是來買東西的,只是以前認得此家店面東家,不想半載再來,卻是換了人家。”
那中年掌櫃雖然聽明白這少年不是買主,可卻仍不敢怠慢,當下陪笑道:“公子可是說原來集古齋的馮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