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年輕人的苦心在雷烈面前卻成了無用——先不說他不是墨林星域之人,根本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就算知道藍亭雲的存在,也絕不會因此而無條件地相信對方的話:掛羊頭賣狗肉,在關鍵時刻背信棄義之人,這個世上從來就不少見,更何況,光是對方剛纔那關於迷境來裡的描述,就足以讓雷烈對其用心產生懷疑。靜靜地看着對方,他的雙眼微微眯起,卻並沒有出聲,任由年輕人繼續說下去。
“不過楚振天或者對迷境的各處空間環境的瞭解比我多,在對這裡的研究的深度上,卻絕對比不過我,這和對迷境的認定有關。”自稱藍亭雲的年輕人接着說道:“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這迷境給了我們這麼多好處,偏偏又用印記約束着我們,這和把我們圈養起來有什麼區別?自從十幾億年前,我悟透了這個道理之後,就開始探尋它這樣做的理由,以及它真正的來歷。”
“這種事情當然要小心謹慎,我前後花費了近千次的機會,在這迷境內穿梭了無數空間,終於被我找到了線索。”藍亭雲侃侃而談,語氣起伏跌宕,配合上所講的內容,卻是極具吸引力,足以讓人不知不覺沉浸在內:“這個生靈,實際上是在把我們當成蠱在養——吸收那些隕落在此地者的能量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在通過一次次的開放來讓我們自相殘殺,進而選出其中的最強者,而後對其強行奪舍,佔據對方的身體。”
“那些印記既是對我們的束縛,同時也是甄選最強者的標記,更是奪舍的重要工具。”藍亭雲看似漫不經意,卻早已將雷烈的反應盡收眼底,看到後者聽到他的話時的神情,心裡相當滿意:“能夠獲得的印記越多,自身就越強,越適合被奪舍,而我們每獲得一塊印記,這生靈對於我們的靈魂的控制就越深一層,當達到一定的層次,就會徹底淪入其掌握,到時候,只要他願意,隨時都可以佔據我們的肉身。”
謊言的最高境界是九真一假,藍亭雲顯然深得其中的三味,這些話,除了最早的關於迷境的來歷上摻雜了些水分,剩下的全都和雷烈根據自己掌握情況所做的推測極爲相近,絕對足以令大多數不知真相之人入彀,逐漸接受和相信他的講述。從這一點來說,這位藍氏的老祖,無疑是個講故事的大師級人物。
“你講的所謂內幕確實很吸引人,但這和掌控這裡有什麼關係?”雷烈目光閃爍,似乎在消化對方的話,良久才說道:“你要想說什麼,不妨直接說出來,別再和我兜圈子考驗我的耐心。”
“要想掌控迷境,關鍵正在於奪舍二字。”藍亭雲目光炯炯,神色間顯示出強大的自信,更帶着一股研究狂獨有的狂熱:“這生靈受到的傷害相當嚴重,以至於一直都在沉睡之中,現在操控迷境的,只不過是他潛意識支配下的本能而已。根據我這些年的研究,只有當迷境裡出現了他認爲合適奪舍的對象,且奪舍進行到尾聲時,這個生靈纔會徹底醒來,而在這之前的一段時間,就是我們的機會。”
“追本溯源,逆行奪舍?”雷烈馬上領會了對方沒說出來的意思,卻有些不以爲然:“第一,這生靈實力哪怕是在沉睡中也依然可以操控此地,實力可見一斑,你憑什麼有把握擊敗他?退一萬步講,就算你能擊敗他的潛意識,也勢必會驚醒他的意識主體,到時候別說逆行奪舍,恐怕連命都未必保得住。第二,進入迷境的武者成千上萬,強者也是數不勝數,你又憑什麼認定這生靈一定會選你作爲奪舍的對象?這一切,終究不過是你的臆測而已。”
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嘲諷,“或者你確實曾經對這迷境下過苦功進行研究,但你是在是太過自以爲是。已經鑽進了牛角尖,所得到的結論也只是一廂情願而已。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掌控迷境的方法,那我只能說,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實現的妄想,很抱歉,你沒有可能兌現自己的承諾,所以,我也不會再踐行前言。這兒的環境相當惡劣,容不得多一個吃閒飯的人,等這陣寒潮過去,你必須馬上離開。”
“我的方法如果僅限於此,那這十幾億年的研究豈不全都是無用功?要是這樣,我這堂堂的碎空境大能與傻瓜笨蛋又有何異?”藍亭雲顯然沒把雷烈的威脅放在心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笑着說道:“這迷境的意識主體如果那麼容易清醒的話,早就把整個墨林星域的生靈一口吞下去,用作療傷之用了——他的傷勢實在是太重,而自身的意識又實在是過於強橫,一旦醒來,不用別人動手,自己就會因爲肉身難以承受意識而陷入崩潰之中。”
“休眠和沉睡,對迷境來說其實是一種對於自我的保護。”藍亭雲接着說道:“除非他的傷勢徹底癒合,不然這種保護機制將會一直髮揮作用,限制他的意識主體完全醒來,即使是在奪舍之時也是一樣——當然,如果在正常的情況下,迷境選擇的奪舍對象一定是擁有印記最多的人,而這樣的人,百分之百已經被控制了靈魂,即使只是還未覺醒的迷境潛意識,也足以對其生殺予奪。但如果被奪舍的對象實際上沒有那麼多印記在身,情況就會截然不同。”
“你的意思是說,你找到了不必擁有太多的印記,卻可以讓迷境認可,使之認定爲奪舍對象的辦法?”雷烈饒有興致地問道,顯然對這辦法心動不已。
“不是不需要太多印記,而是不必把這些印記烙印在自己的靈魂之上。”藍亭雲坦然答道:“辦法其實很簡單,只要你製造出一個靈魂替身,此後所獲得的印記,自然就會加諸於那個替身之上,而由於這替身和你的氣息一樣,在迷境的認知中,前者與你仍然是一體,在計算印記的總量時,還是會把兩者加在一起,但結果卻是兩樣。沒有了那些印記的作用,你的靈魂可以最大限度地保持自主,當迷境將你選爲奪舍對象時,你將保有足夠的力量還擊。”
“可要想獲得迷境的認可又談何容易?”雷烈兩眼放光,隨即卻又有些泄氣地說道:“別說楚振天,那些碎空境武者,那個進入這裡沒有幾百上千次?和他們比印記的數量,這根本就不現實。”
“要想獲得迷境的印記,可不光是憑着進入的次數累加,以及殺人越貨兩條路。”藍亭雲笑道:“我籌劃了十幾億年,當然會有萬全之策,你只要……混蛋!”他突然一改之前雲淡風輕,淡定自若的樣子,氣急敗壞地大吼着,身體隨即向後倒去,一條淡到肉眼幾乎無法看清的影子隨即脫離身體,閃電般向雷烈射去,刺耳的尖嘯在同時發出,如同一把鋼錐穿透耳膜,直刺人的靈魂深處。
雷烈先是一驚,端坐的身體就要站起,卻在尖嘯入耳的一刻身體一僵,而就在這一剎那,淡影已經撲到,毫無阻礙地衝進他的身體,隨後徹底消失不見。
“單憑你的印記當然不夠,但加上我的,還有這裡的,就足以和楚振天一拼了。”寬廣的精神世界中,藍亭雲用猛獸看待獵物的表情看着那懸浮在自己面前,一臉驚怒卻動彈不得的對手的靈魂,不禁長長舒了一口氣,隨機得意地笑道:“別想着掙扎,中了我的定魂嘯,沒有兩個時辰,就算碎空境武者的靈魂也休想可以自由活動。你這傢伙戰鬥力不俗,靈魂強度卻不怎麼樣,卻差點把我唬住,早知道這樣,我又何必費那麼大的力氣?”
藍亭雲身體雖然受了重傷,沒有千把年的修養休想恢復,精神力量卻未受影響,早先雷烈和十翼天蛇的一戰全都被他看在眼裡,對前者的強橫實力也是極爲忌憚,因此纔不惜耗費精力,又以自己掌握的驚天秘密作爲誘餌,一點點誘使對方入彀,打開心防,同時等待時機行最後一擊。沒想到變生肘腋,那些困在此地,被他視爲螻蟻的傢伙在外面搞的小動作,居然差點讓他變成傀儡,無奈之下,只能行險一搏,心裡實在連三分把握都沒有,誰知居然一舉成功,慶幸之餘,卻不免有些暗笑自己剛纔着實是過於謹慎了。
藍亭雲自覺勝券在握,一邊笑着,一邊向對方緩緩逼近:“這麼強橫的肉身,居然被這麼一個弱小的靈魂佔據,簡直是暴殄天物,等我擁有了它,一定可以得到迷境的認可,到時候,這裡的一切就都是我的,我將踏上整個宇宙的巔峰!”
他的眼中閃爍着狂熱的光芒,侵入對方精神世界的靈魂猛然前衝,撲向被定魂嘯制住的雷烈,原本人形的靈魂在同時拉伸變形,化作一條形如巨蟒的存在,足以吃掉一顆星球的大嘴張開着,以閃電般的速度逼近着目標。
“我可不這麼想。”巨口即將接觸到雷烈的一刻,一股無形的力量突然從天而降,牢牢禁錮住了距離目標不顧十幾丈遠的藍亭雲,一個充滿戲謔的聲音同時從空中傳出:“一個連自己血脈都拋棄掉,沒膽量和人正面較量,卻接二連三耍奸,想要奪舍佔據別人肉身的新生者,說這種話,未免口氣大了些。”
藍亭雲面露驚容,一面拼命掙扎着試圖擺脫束縛,一面四處尋找着聲音的來源,卻怎麼也找不到任何線索。“你到底是什麼人?”功敗垂成,自身隨時面臨着形神俱滅的危險,藍亭雲心中一股涼氣直衝腦門,他知道,自己這一次恐怕是栽了,“我剛纔說的都是真話,只要你放我一馬,我願意獻上所有印記,並把控制迷境的方法全盤說出,我可以對着至高意志起誓!”到了這一刻,他仍然不肯放棄努力,依舊嘗試着和對方交易。
“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雷烈從外面看着被困在自己虛擬出來的精神世界內的藍亭雲,悠悠地說道:“但我用不着和你做什麼交易,我有更簡便的辦法——混沌五行,吞天噬地!”“地”字猶在空中迴盪,一個巨大的黑洞已經出現在天空,強大的引力在瞬間攫住藍亭雲,將之吞噬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