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面看起來壯觀已極,身臨其境的感受卻遠沒有那麼美妙:數不清的電流從身體中穿流而過,酥、麻、痛、癢,各種滋味一起涌來,好像無數只螞蟻在體內爬行,啃噬着機體,那感覺,絕對可以稱得上生不如死。雷烈的肉身禁受得起千倍的重力,極端的冰寒和恐怖的灼熱的洗禮,在這閃電之下卻難以承受,懸浮在空中的身體隨着電流的通過變成了人形的發光體,嘴裡發出的慘叫淒厲之極,如同受傷的野狼在嚎叫,令人聞之膽寒。
電光之雨持續了足足十幾息的時間才告結束,當天空重新變回碧藍時,雷烈的身體如同破麻袋一樣從空中摔落了下來,重重地砸在地上。從數百丈的高空高速落下,一塊小石頭也足以讓花崗岩變成粉碎,雷烈落到山頂的地面,卻居然沒有留下半點的印記,甚至塵埃都沒有濺起半點。半晌之後,雷烈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體表的皮膚已經變成了一片焦黑,眼神卻充滿了驚喜,好像佔到了天大便宜。
“這股能量……”他舉起雙手,語氣中充滿了不確定和喜悅,如同突然被天上掉下的元寶砸中,卻又極度不敢相信,“這些電流,居然讓我的身體強度提升了整整兩倍還多!?”說話間,雙拳猛地一握,全身的皮膚、肌肉在同時鼓盪起來,以肉眼難以分辨的高速震動着,製造出一串尖銳刺耳的爆鳴,體表的那一層焦黑色的灰塵隨之被彈飛,露出下面晶瑩如玉,卻又充滿爆炸性力量的身軀。
大能者階段,每晉升一個小境界,所用的時間動輒都要以億年計,可謂困難重重,然而與之相比,提升肉身的難度和消耗的時間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鍊鋼之時,越到後來,淬鍊出的雜質就越少,強度增加的幅度也越小,錘鍊肉身也是同樣的道理。而且大能者能夠引動宇宙之力,一招出手,億萬裡內萬物俱毀,除非雷烈這樣的妖孽,否則肉身再強也絕難抵擋,因此儘管肉身強橫的好處極多,成就大能者之後,還在關注肉身的武者卻是少之又少。
以雷烈如今身體的強橫程度,如果沒有奇遇的話,每增加一分強度都不知要花費多少萬年,如今只是被閃電狂劈了一通,居然就一步登天,至少省去了數十億年的苦功,難怪他會如此興奮:強大的肉身,不僅意味着更好的防禦,更意味着身體可以承受的負擔的大幅增加,相應地,能夠調動的真氣和能量也會增多,戰鬥力隨之直線上升,傲視自然是不在話下,越級擊殺對手也絕非是不可能。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迷境也絕不會無緣無故提升我的身體強度。”雷烈終究是經歷過大風浪之人,很快就恢復了冷靜,開始細細思索起其中的利弊來:“這裡應該還是在覈心地帶,剛纔那把我帶到此地的,顯然就是迷境自身,否則我就算不敵,也絕不會毫無還手之力就被人強行擄走——但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不等他想清楚其中的緣由,一束金光突然從天上的太陽中落下,將他牢牢罩定,下一刻,又是一陣天旋地轉,雷烈已然從原地來到了一片巨大的競技場。
這競技場是一個圓形的建築,方圓約有數千丈,高約百餘丈,通體都是黑色的不知名的材料鑄就,沒有半點的縫隙。在拱形的穹頂之上,點綴着一顆顆散發着微弱光線的發光體,猶如夜空之下的星辰,就在雷烈現身的同時,其中一顆發光體陡然自穹頂脫離,如同墜地的流星般,落到了他的面前,隨即在一陣強光中化作一個身高數丈,雙頭,八臂,全身黑色鱗片覆蓋,身後拖着一條長長蠍尾的怪物。
“居然是個煉空境的小輩。”怪物看着雷烈,桀桀怪笑着,突然間口吐人言:“正好讓我撿個便宜。”
說着話,八條足有普通人大腿粗細的手臂同時舞動,一股股浩浩蕩蕩的能量隨之急涌而出,或如長江大河奔騰洶涌,或如羣山巍峨,厚重沉凝,又有的如狂風過境,狂猛而又多變,還有的卻鋒銳如刀劍,撕裂空間……頃刻之間,形態各異,性質不同的八種能量已然把雷烈身邊圍了個水泄不通,看似相互獨、立,卻又相互配合無間,化作一個有機的整體,儼然是一個臨時由能量構築的小世界。
身邊的空間在瞬息間凝固,無窮無盡的壓力從每一處方向同時襲來,雷烈此時的感覺,果然如同獨自承受一整個小世界的力量,而更要命的是,這個小世界極不穩定:雷烈可以清晰感應到,如果他出手還擊,只要有一絲能量落入其中,就會徹底破壞其平衡,如同冷水掉進沸騰的油鍋,引發劇烈的反應,甚至令這小世界崩塌,而這一系列劇烈的反應,最終仍會作用到他的身上。
“碎空境!”這念頭從雷烈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只有那些碎空境的大能,纔可以把自身和調用的宇宙能量如臂使指,控制得如此完美,甚至沒有一絲外溢,而從這怪物那揮灑自如,舉重若輕,可以同時操控多種不同屬性的能量來看,少說也是碎空境中階的存在。
“破障斬!”聲音猶在空氣中繚繞,一道燦爛已極的刀光倏然自空間劃過,如同迎風破浪的小船,硬生生排開了迎面而來的能量流,向小世界之外飛去。
在其身後,平衡遭到破壞的小世界驟然坍縮,無窮能量猛然向某一點壓縮,化作一個比黑洞還要可怕的引力源,瘋狂吞噬着周圍的能量和事物,卻沒有損傷競技場半點。而就在這引力源出現的下一刻,一場驚天動地的大爆炸以其爲中心爆發開來,衝擊波如怒潮般向外席捲,卻怎麼也趕不上那直奔八臂怪物而去的刀光。
八臂怪物渾沒把雷烈看在眼裡,一招出手,本以爲足可穩操勝券,卻沒想到對手居然可以脫離自己的攻勢並展開還擊,意外之餘,更是有一股惱羞成怒的意味、。咆哮一聲,八隻大手在空中結出不同的手印,一座綿延無盡的大陸虛影隱然出現在他的身邊,其中山巒起伏,河流縱橫,隱隱有無數時空重疊交錯於其間,刀光一入其內,便彷彿遇到了莫大的阻力,每前進一分都要費盡力氣,不時還會令人不可思議地兜上一大圈。
“山河萬里,威能如獄!”怪物震天的吼聲中,整片大陸的輪廓與形狀不變,卻以驚人的高速向中央聚攏收縮,恐怖的壓力隨之產生,在其作用下,困於其中的刀光也被強行壓縮,從原來的數十丈長的匹練不住變短變小。片刻之後,大陸已經變成了直徑不過一尺的,近乎實體的存在,被八臂怪物穩穩託在一隻手的掌心,而那刀光,則早已被縮小到了不足一寸,如果把大陸比作魚缸,那這刀光如今就成了困在魚缸裡的小魚。
“去死吧!”怪物如同高高在上,掌握一切的神祗般宣判着對手的命運,大手同時用力捏下,準備把自己製造的牢籠連同被囚禁於其中的對手一同捏碎,卻只用了一半的力氣就放棄了打算:就在他發力的同時,原本被困住的刀光陡然暴漲,在剎那間突破了牢籠的封鎖,而後重重砍在了他的手臂之上,要不是他見機得早,及時抽身,失去的就絕不只是一條手臂而已。
“啊……”怪物的慘叫聲震得整個競技場嗡嗡作響,大能者雖然沒有像雷烈那樣的不死之身,但假以時日,肢體重生也絕非什麼難事,失去一條手臂的痛苦更不是沒辦法忍受。然而雷烈這一擊卻顯然與衆不同,被其砍出的傷口處,一股狂暴而充滿腐蝕性的能量牢牢佔據了大片區域,非但讓肢體再生在這股能量被驅除之前變成了空談,更是每時每刻都在不斷侵蝕破壞着怪物的機體,如果不加以阻止,怪物的整個身體都會被這能量所腐蝕殆盡。
破障斬中融合毒龍斬,這是雷烈刀之道進步後的一個創舉,如今牛刀小試,別說這怪物之前大意輕敵,就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也未必能招架得住。眼看對手被毒靈氣困擾,雷烈得理不讓人,又是一記凜冽之極的刀光徑直劈出。“雷光斬!”
閃電般的刀光快到了不可思議,幾乎在現身的同時就已經到了怪物身前,一股浩浩煌煌,至大至剛的雷霆天威隨之散發出來,彷彿至高意志降下的天罰一般牢牢鎖定了八臂怪物。
“雙極分身,替災渡劫!”八臂怪物能夠躋身碎空境,也絕非易於之輩,危急時刻,終於用上了保命的底牌,一道光華從身上閃過,身體在剎那間一分爲二,化作兩個一模一樣的單頭四臂的生靈——那被雷烈斬落的手臂,居然在分身之後重新長了出來。下一刻,兩具分身之一不閃不避,主動向着雷霆般的刀光迎了上來,另外一個卻趁機後退,在電光石火之間急退數百丈,一直退到了競技場邊緣。
“轟!”雷霆斬準確地擊中了迎上來的怪物分身,毀滅性的能量如山崩海嘯般爆發出來,比百鍊精鋼還要堅硬十倍的怪物的身體被當場炸爲了粉碎,血雨紛飛中,後者體內的能量如同決堤的洪水傾瀉而出,衝擊波幻化的光環在頃刻間席捲了百丈之地。而就在這狂暴激盪的能量流掩護下,一道顏色淡到肉眼幾乎無法分辨的極光悄然射出,直奔還未來得及改換招數的雷烈。
“死罷!”怪物的另外一具分身咬牙切齒地叫道,四臂齊揮中,前一具分身爆裂後釋放的能量倏然聚攏,化作一股滔天洪流,向雷烈激涌而至。在這競技場中,存在於外界的能量幾乎無法被調動,武者唯一能夠憑藉的只有自身的真氣,這股洪流匯聚了怪物將近一半的能量,集中轟擊之下,足以把一個世界擊穿。但對於怪物來說,這卻不過是一個掩護,真正的殺手,還是在那一道淡淡的流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