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早一點將系統的存在告訴祁恬,也許祁家的悲劇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想法在雲霧山被冰封之後一直糾纏在祁清心底。
這讓他自責,也讓他悔恨,本來已經決定這輩子只求問心無愧的,可還是做出了讓自己後悔的事。祁清不願重蹈覆轍,也不想再受心魔之苦,所以見到與祁恬有五分相似的祁塵,乾脆就把能說的都說了。
之前就已經說過,祁家直系血親容貌相似度極高,都是劍眉星目清俊端方的好相貌,一眼就能看出來是一家人。哪怕現在祁清白了頭髮白了眉毛,連睫毛都是白的,祁塵也在見到祁清的瞬間就神色激動的詢問他是誰。
而祁塵在聽完祁清的講述之後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最終他伸手拍了拍祁清的肩膀。
“這不是你的錯,你做的很好,已經足夠好了,完全不需要自責……”祁塵低着頭凝視着虛空中的某一點,眼中與祁清同樣複雜的神色一閃而過,最終低聲道:“這一切早晚都會發生。”
指尖如雪的長髮讓祁塵的手微微顫抖,祁清至今不足三十歲,且有十年在葬仙劍路上頓悟劍訣不知歲華流轉,這樣算起來,祁清不過雙十年紀。
想到自己如祁清這般大的時候,還在滿山的亂逛,不認真修煉,不聽祁容的話,甚至還有些看不起不能修煉的祁容,讓祁恬總對他怒目而視,不是罰他靜修,就是罰他抄書,鬧得整個雲霧山都不得安寧。
可眼前的祁清,已是滿目沉重發白如雪再不復少年肆意風華。
身爲祁家長孫,天資卓越聰慧不凡,他本該在祁家羽翼的庇護下和任何一個世家子弟一樣不食人間愁苦張揚驕傲的活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師門不得安寧,在外更必須謹慎隱藏姓氏來歷,孤身一人闖入危險重重的秘境,只爲找到僅存的親人。
如果當年他沒有在祁家藏書閣發現那張地圖,如果他發現地圖之後,不是自大的一個人找過去,一切很可能就都不會發生,最起碼不會在那個時候發生。
祁家藏書閣只進不出,有權利進入藏書閣的人不是用玉簡複製一個複本帶出來,就是乾脆在藏書閣內看完想看的再出來。
祁塵身爲祁恬的次子,當然有權利進入藏書閣。而一切就是從祁塵剛剛築基進入藏書閣想要找一套劍訣,卻發現了一張神秘地圖的時候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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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圖你還帶着吧,對我來說一切都是從它開始的。”祁塵接過祁清拿出來的地圖,看着它的神色分不出喜怒。
祁清問出心中疑惑:“這地圖精緻詳細的不同尋常。”
“確實不同尋常,不過我是在祁家的藏書閣內得到它的。呵,不用驚訝,這就是地圖原件,它沒辦法複製,我試過很多種方法都沒辦法複製它。仔細研究了一下才發現這上面沒有任何藏書閣的印記,無論是禁制、陣紋、還是符咒,所以它當然可以直接拿出去。”
祁塵捏着方帕大小的地圖,展開從玉弓城到穀風國內的那面,繼續說道:“這面是我補充完成的,原本這上只有最粗略的地勢特點。薛戎,我的道侶,也是在補充它的時候認識的。
我按照原本粗略的地圖到了穀風國,找到了上面標記黑點的地方。只是當時並不是秘境開啓的時間,所以那些地方毫無異常。我心中疑惑,更是不甘,不相信這麼奇特的地圖會標記出一個平凡無奇的地方。
可我更不想暴露地圖的存在,所以我在穀風國附近遊歷,旁敲側擊的打聽那些黑點所在位置的任何消息。這樣過去數年時間,一次偶然終於讓我知道了千雲秘境的存在。
而我多番打聽千雲秘境入口的事情,可能在這個時候就已經入了有心人的眼。
知道千雲秘境我幾乎是立刻就明白,地圖正面的內容一定就是千雲秘境的內部。這樣一張詳細的秘境地圖有着怎樣的價值,我當然也知道。從那之後,我就更加謹慎。
只是之後我沒有因爲地圖的原因被人圍殺,卻因爲戎兒與另外一對風姓兄妹結仇。我和那對兄妹的恩怨沒什麼好說的。只是最終風無漣的妹妹風無漪死了,我和戎兒卻被人救下。
救下我和戎兒的人自稱天涯客,直說我與他一位故友形貌十分相似。我心中警覺,但當時我和戎兒都受傷不輕,只能繼續與他虛與委蛇。
當時的天涯客表現得十分令人信服,或者說讓人生不起太高的警惕心,現在想來不是某種古寶的作用,就是他使用了精神類的秘術,影響了我對他的感覺。而且現在想來,他絕對是特意選在那個時候出現的。
當時他以懷念故人的理由要求與我們同行,我和戎兒受他救命之恩,這樣的要求當然不好拒絕。”
祁塵深吸一口氣,冷靜了一陣兒,繼續道:“同行之後,他時常拿出一塊令牌十分珍惜的擦拭,我好奇心本就強烈,看他拿的次數多了,就上去詢問了幾句。
當時我怎麼也沒想到會在他手中令牌上看到祁家的家徽,而且是十分完整的家徽,三劍交錯,每把劍的細節都和族長令牌上面的一模一樣。
看我吃驚的樣子,他立刻問我是不是來自長山雲霧,我吃驚之下沒怎麼多想就承認了。知道我是祁家的人他十分高興,不過轉眼又表現得非常擔憂。
我不明白他在擔憂什麼,當然是立刻就問了出來。而他卻與我說了一段故事,故事的內容也沒什麼重複的必要了,反正都是偏人的。當年我被騙了,現在就不用拿出來騙你了。
總之最終他讓我相信祁家捲雲臺內封印着一件兇兵,而且封印就快要到時候了。一旦封印破開,祁家絕對沒有好結果。他受故友所託,多年來一直在尋找加固封印的辦法,終於聽聞千雲秘境中有一劍塔封印奇特無比,此次來到穀風國附近也是準備去千雲秘境的。只是正巧在路上遇到了我,看我形貌與故友十分相似,纔出手救下我和戎兒。
我當時幾乎鬼迷心竅的對他說的一切都信任無比,不顧戎兒的阻攔硬是要和他去千雲秘境,最終戎兒負氣而走,並且悄悄的帶走了我存放秘境地圖的錦盒。
當然這都是表面上的,實際上在他說出要去千雲秘境內的劍塔,並且一直催促我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妥,只是在他身邊的時候我似乎就不再是我了。那感覺很奇怪,你沒覺得自己不是自己,但是你的所思所想,都會被他影響的特別嚴重。
我與戎兒單獨在一起的時候,稍一回想就覺得他身上疑點重重,但是一旦他出現在附近,我就會完全忘記之前的想法,對他說的一切毫不懷疑。
戎兒發現我的異常後十分擔憂我會出事,最終我們兩個決定就此分開,她帶着地圖和玉簡去祁家找我父親,說明一切原委,而我則和天涯客進入千雲秘境,盡力拖住他。
在玉簡中留言的時候,天涯客突然出現,倉促之間,我只說了自己在千雲秘境中,有人要對祁家不利,目的地是秘境六層中的劍塔,如果祁家來人一定要去劍塔看看。
而現在知道戎兒沒能去成祁家族地,她的孩子又生來毒素纏身,那就只能是一個原因了。風無漣一身毒修霸道無比,又擅馭靈蟲。戎兒定是被他找到,受了重傷,纔不得不藏身在玉弓城。
只是沒想到戎兒居然已經有了孩子,如果知道我一定不會讓她孤身離開。說到這,我要謝謝你對薛唸的照顧。我沒有盡到父親的責任,沒有陪在他身邊,沒有保護他母親,甚至讓他從小病痛纏身。”
“這沒什麼,只是我沒辦法醫治好他,最終只能讓他修煉毒功。”祁清眼含愧疚的說道。
祁塵立刻又擡手拍了一下祁清的肩膀,不滿的說:“你小子怎麼回事,別動不動就把愧疚寫在臉上。愧疚自責什麼的記在心底有個印記就行了,你表現得這麼明顯,是想讓我後悔的抱頭痛哭麼。以薛唸的情況,能活下去就不錯,管他修煉什麼功法。如果當時是我在那,就算是魔功我也肯定會讓他修煉。”
祁清眨了眨眼睛,隨後收斂情緒,恢復面無表情的冷淡樣子,有些生硬的轉移話題道:“那你是怎麼到這來的?”
“哼。”祁塵冷哼一聲繼續說道:“我以爲我能借助記憶中的地圖在千雲秘境內擺脫天涯客,只是一進入秘境我就被他影響的更厲害了。他那件煉化融入眼瞳的靈寶十分古怪,不知不覺潛移默化的就能影響一個人,實在不像修士能有的手段。
我帶他順利到了劍塔之下,他沒有頓悟劍訣而是用某種陰邪的術法直接打了上去。你說的灰影其實是依附在靈劍內的劍靈殘魂,天涯客所用的術法對魂魄陰靈傷害極大,最後他直接搶了一把劍打開了第一層劍塔的門。
不過劍塔打開之後,裡面的情況卻讓他大吃一驚,他滿臉不敢置信的把我推了進去,我最後只模糊聽他說,‘竟然是這樣,……在這兒,那完好的……就是在雲霧山了’。”道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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