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已化龍的龍鯉,奔至萬米之外。
他不斷髮出一聲又一聲的吼叫,四周大妖,聞之浮現,看清其身,又默默隱去。
終於化龍了,我終於化龍了!
但是逼死父親的賊人,還活着,我殺不死他。
他心中被怒火填滿,但他更知曉,這時候不能衝動。
聽父親的話,活下來!
人類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他不是人,也不是君子。
他有的是時間。
十年不夠,就五十年,五十年不夠,就一百年。
他記住了那些人的模樣。
遲早有一天,他會找到他們,一個一個全部殺死!
一個人影,漂浮在海上。
十分的不起眼。
如果仔細看,會發現,他的雙腳,離着海面有幾寸的距離,真正的御空而行。
龍鯉所遭遇的一切,他看在眼裡。
他覺得,自己很適合做龍鯉的引路人。
於是他開口,聲音直接的在龍鯉耳邊響起。
“想報仇嗎?”
龍鯉的身形一頓,左右環顧。
沒有人。
也沒有妖。
是誰在和自己說話?
還是,自己聽錯了?
“我可以幫你。”
那個聲音再一次響起。
“你是誰?”
“離開東海。”那聲音道:“離開東海,就能見到我。”
再然後,那聲音徹底消失了。
龍鯉心中驚疑不定。
他已經化龍,已然跨過築基這一門檻,摸到了冰肌玉骨的大門。
只消再給他些時間,就能徹底的穩住。
那個聲音的主人,比自己還厲害?
龍鯉心裡懷揣了幾分希望,也有一些警惕。
萬一是覬覦自己這一副肉身,也不是不可能。
於是他繼續向着遠處狂奔。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在哪裡。
他只知道,那些人族修士,還在追趕自己。
很多次,他想停下來,回頭去殺死他們。
都強行的壓制住了。
不能浪費時間在這裡。
他們人多勢衆。
自己剛剛化龍。
一對一他全然不懼。
但也架不住對方人多。
突然。
龍鯉停了下來。
面前百米。
一個女道士,踩着劍,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面前。
坤道很年輕,他不敢再小覷。
那個道士也很年輕,卻是一個念頭,就讓自己無法反抗。
楚清歌站在東海與黃海的交界處。
她黛眉微蹙。
這些人,沒能攔住他嗎?
至少,也有幾十人吧?
一條剛剛化龍的龍鯉,想要解決,並不算太難纔是。
怎麼會放任跑到這裡?
楚清歌沒有細想,既然已經跑到這裡,她也該出手了。
“楚道長。”
一名老道隨後趕來,孤身一人,遠遠與她打了招呼。
楚清歌道:“你來晚了。”
“道協雜事太多。”
老道看向龍鯉:“況且,他不是還在東海境內嗎?”
楚清歌問:“有把握嗎?”
老道手腕一翻,祭出一把長劍:“於我而言,不難。”
老道乃是道協幾個會長其中之一,郭啓軍。
他沒能第一時間趕來。
但似乎也無關緊要。
趕得早不如趕得巧。
畜生就在眼前,除了楚清歌外無他人。
多麼好的機會啊。
他握着劍,緩步向龍鯉走去。
剛走幾步,腳下一頓。
望向南方。
那裡,有數十個身影,踏浪而來。
他皺眉,手下不再猶豫,一步跨出數十米,揚劍就是一道數丈劍芒斬出。
龍鯉兩眼陰冷,想衝上去把他撕碎,但他壓住這股衝動,身軀搖擺間躲避了開,向着另一個方向跑去。
劍芒斬了空,郭啓軍直接將劍擲出,長劍迎風去,他取出符篆,連法咒都不念,簡單捏個指決,符篆立時化作一條條巨蛇,乘風破浪追襲去。
再兩手摒起,輕喝一聲,便有幾道天雷落下。
雖然被龍鯉躲開,但也阻住他的去路。
“小畜生。”
笑着罵了一句,郭啓軍不慌不忙,一邊靠近,一邊不斷施展符篆。
道法、符篆與法器是道門弟子三大殺器,威力可見一斑。
但能像郭啓軍這樣,將符篆施以這般地步的,至少也得是大宗師級別。
年輕一輩,鮮少有之。
一手信手拈來的符篆,以及控制精妙的長劍,連道法都沒施展,就將這條化龍的龍鯉,逼的狼狽。
他也不靠近,距離保持在五十米左右。
一旦靠近,龍鯉天身具有優勢的強橫肉身,會使得局面翻轉過來。
冰肌玉骨,就算只是剛剛踏入這個境界,也不是築基的郭啓軍可以相比的。
所以,他只能將優勢盡數體現。
不過想要一己之力擊殺,還是很有難度的。
慢慢的把他磨得筋疲力盡,再出其不意一劍斬殺。
可顯然,他沒有這麼多的時間。
那些人已經來到近處了。
郭啓軍幾乎都認得,沒幾個陌生的。
“道門斬妖,各位請退散。”
郭啓軍以道門名義,令他們退開。
衆人不滿。
妙安叱問:“這畜生什麼時候成了你道門的了?”
“我們追殺他到此,豈能讓你摘了桃子?”
林慶臺道:“還是各憑本事吧,妖龍就在此,分得到什麼,就是什麼。”
他提劍就殺了上去。
郭啓軍懂的手段,他也不差。
其他人紛紛出手。
郭啓軍面色發黑,他發覺自己這道門會長的身份,真的是越來越沒有用處了。
什麼人都不把他放在眼裡。
他自知多說無益,能參與這件事情的,就沒幾個易與之輩。
隨便挑出一個,修爲與他一般不說,身份也不俗。
更不要說,不少人都不是他道門弟子,他道協會長的身份,也管不了人家。
真是越想越感到憋屈。
“妖龍,你於我人族地界禍亂,今日必斬你!”
周長遠大聲道。
“吼!”
龍鯉怒火滔天。
這羣人族修士,簡直不要臉到了極點。
“你們人類最是無恥,我沒有傷害過一個人,你們就爲我一副身軀,硬要加罪於我,我何其無辜?”
“我父親被逼死,我有家不能回,化龍本該是我族舉族慶賀的大事,卻因爲你們,我成爲了族內罪人!”
“今天就是死,也不會放過你們!”
龍鯉不再去顧落在身上的道法,劍芒,符篆。
他無視一切,鎖定周長遠。
一道水柱從周長遠身下暴起,毫無防備的他被水柱衝的失去平衡。
擡眼一看,龍鯉已經近在眼前,一股白色的氣息從龍鯉嘴巴里噴吐出來。
周長遠聞到令他嘔吐的惡臭味,旋即發覺自己的道服被腐蝕,道服下的身軀也一點點腐蝕着。
這是龍息。
他運用的還不是很熟悉。
但已經足夠造成傷害。
“膽敢傷我師弟!”
杜長峰爆喝,一劍斬他頭顱。
噗嗤一聲。
劍鋒斬掉他半根龍角。
龍鯉忍痛,足有小臂粗細的龍牙猙獰,猛地撞擊周長遠。
“噗!”
斷裂的鋒利龍角,刺穿杜長峰的身體。
後者臉色慘白,長劍從手裡掉落,身子軟弱無力貼在龍鯉的頭上,被他頂入海水中。
意識快速的消散,眼前與身週一切景象和聲音,都變得虛無,變得那麼慢。
他失去了對這個世界的感官,眼皮沉重的閉合,最後一縷光,也看不見了。
“孽畜!”
杜長峰怒吼着,喪失了理智,隨他衝入海中,手裡長劍在龍鯉背後絞殺出一道道劍氣,斬碎他許多的龍鱗。
海下百米。
龍鯉身形驀地調轉,在漆黑海水中透亮無比的雙眸,散發着寒光。
鮮血淋漓的龍尾盤起,猛地一甩,長長的龍軀崩的筆直,像一顆炮彈朝着海面射去。
追殺來的杜長峰,看見龍鯉在眼中迅速出現,並放大。
那雙除了冷還是冷的眸子,讓他瞬間從怒火中清醒,心神都是一顫。
但再想躲避已經沒有時間。
他雙手握住劍柄,急速刺去。
“噗!”
劍刃沿着龍鯉的下顎貫穿而過,而他也被龍鯉兩顆巨大鋒利龍牙咬穿身軀。
“嘩啦啦!”
龍鯉衝出海面,口中與龍角上,分別掛着一人。
“殘害我同門弟子,今日不殺你,心意難平!”
吳中仙眯起眼睛,丟出十幾張符篆的同時,身形迅速爆退。
這畜生已經暴走了。
這時候誰靠近都沒好下場。
反正有的是人送死,自己何必趕在前面?
符篆不斷的化作靈獸或是火勢,亦或一道道天雷。
但這種程度的天雷,對龍鯉傷害有限。
何況此刻的龍鯉,早已極端暴怒,外傷不足以讓他停下。
他龐大身軀,只是掃掠,就逼退衆人。
一時之間,五十多人聯手都不能將他斬殺。
楚清歌面無表情,沒有出手的意思。
既然他們想要龍鯉,她給這個機會。
否則她一旦出手,龍鯉,就與他們無緣了。
“護我!”
任尋道低聲說道。
繼而撲向龍鯉,雙腳踩在他身軀上,雙拳砰砰砰的砸着他的背脊。
他的法器,被老龍鯉帶入海底,手中無法器,一雙鐵拳就是他的法器。
他的拳頭,堪比法器,每一拳都帶起一片血肉和龍鱗。
龍鯉在海上瘋狂翻騰,任尋道抓住龍鱗,緊緊貼在背上。
一旦稍有空隙,就是一拳。
龍鯉騰入高空,再將身體砸在海面上,如此高度與力度砸下,海面堅硬如水泥地。
如此幾次,任尋道終於忍不住噴出鮮血,再一次的身體翻騰時,任尋道終於是被甩飛了出去。
龍鯉咆哮,恐怖的音波幾乎將任尋道耳膜都震破。
他在空中蜿蜒划動,龍嘴大張,追着甩出去的任尋道,就要吞了他。
“嗡~”
一道金光普照。
一顆佛珠突兀射入他的口中。
龍鯉像是突然被扼住脖子,呼吸不能,身子在空中猛地一頓。
繼而那佛珠在他體內爆炸,七寸處從裡到外炸開一個血洞,血肉翻卷。
任尋道逃過一劫。
普陀寺的慧靈方丈,持着缺少了一顆佛珠的念珠,對左右道:“斬殺。”
不管是不是慧靈方丈突然將他制住,這都是絕好的機會。
這樣的機會,誰都不會放過。
衆人一擁而上,刀劍劈砍,試圖將他身上一處留下,收歸己有。
卻在這一刻。
一直旁觀微動的楚清歌,雙眼猛地一亮,回頭看向遠方。
一股浩瀚不可測的氣息,一閃即逝。
然後。
殺向龍鯉的衆人,突然被彈開。
就好像,龍鯉受到了保護,無人可靠近。
龍鯉暴戾的情緒也逐漸消失,他望着那個方向,像是受到了指引。
拖着重傷的身軀,朝着那裡游去。
衆人試圖靠近,卻怎麼也無法靠近。
方圓百米,都被那無形的氣息遮蔽。
楚清歌緊緊地盯着那個方向。
那股氣息一閃而過。
但是她確信,剛剛那股感覺,覺得不會錯。
再看龍鯉此刻的情況,她知道,有人在暗中出手。
目的,是要保護他?
“是陳玄陽?”重傷的任尋道,目光閃爍不定,心中猜疑着。
除了陳玄陽,他想不到還能有誰。
那兩道天雷,絕對劈不死他。
任尋道絕對不信他這麼容易死。
但至少,也該讓他受到一點傷勢吧?
楚清歌腳下的劍,飛起被她握在手裡。
接着,楚清歌一劍斬向龍鯉身前十米。
一劍斬斷海水,兩側中間空出半米長空間,宛如深淵,兩側斷流不斷傾瀉,瀑布一般。
龍鯉停下,驚怒的望着楚清歌。
楚清歌不理會他,而是繼續望着那個方向。
那樣強大的氣息,絲毫不弱於自己。
會是誰呢?
可不管是誰。
能擁有這等實力的人,似乎,都不需要一條剛剛化龍的龍鯉纔是。
被劈斷的海水,很快恢復流動。
楚清歌看着海水,繡眉凝起。
下一劍,她直接的斬向了龍鯉。
“鏗!”
劍芒距離龍鯉不到半米,消失的無影無蹤,連龍鯉一片鱗片都沒有觸及。
下一秒。
龍鯉擺動龍尾,從她的眼皮子底下,快速的遊過東海界限。
楚清歌一言不發,便是追上去。
一邊追,一邊斬下。
可不管她怎麼斬,劍芒都觸及不了龍鯉的身上。
“噗!”
終於。
這一劍,斬斷了龍鯉半米龍尾。
龍鯉慘嚎一聲,不敢停留,繼續奔襲。
林慶臺等人,也緊緊追上。
他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連楚清歌這樣的人物出手,都沒能斬殺龍鯉。
藏在暗中那人,遠非他們可比。
但已經到了此等地步,他們說什麼也不會放棄。
眼看楚清歌就要再斬,那個方向,傳來一個聲音。
“楚道長,已經出了東海界,這是他的造化,爲何還要窮追猛打?”
聲音縹緲不定,甚至分不出是男是女。
“你不該在東海出手,今天他去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斬他。”
楚清歌語氣淡淡,手中的劍,凝聚劍芒,再一次的斬下。
……
“噗!”
籠罩陳陽身外的最後一絲雷弧,也散去了。
他撣了撣道服,將白青山放在石碑上。
然後擡頭看了一眼。
海面平靜,看不見任何打鬥的痕跡。
也不知道,那龍鯉被斬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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