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沒有龍舟這種活動,所以年年的端午節過後遊百病,都是最激動人心的時候,年輕的少年郎君和娘子們,也都會隨家人出來遊玩,連年長者也會出來一起出來湊個熱鬧應個景。
今年白逸天格外的上心,約了周家一家子,又趕上青州的表哥表妹過來,自然是特別開心。
自己父母清淨慣了,所以他已在縣城最大的酒樓“富海樓”定了最大的雅間,足可容三桌,中間隔了屏風,自是方便女眷和僮僕一起用餐了。
未到中午,安寧縣也是難得的車馬如流,一路逶迤把商業街的主街道都塞滿了。
白逸天和汪從寒汪從夢三人,分別帶着小廝和丫頭,步行來到“富海樓”,白逸天不禁得意的對汪從寒道:“表哥不知道,這‘富海樓’剛從帝都請回來個廚子,聽說手藝是極好的,比青州府都絲毫不差。”
不同於白逸天的歡喜,汪從寒一副淡淡的表情,沉沉的道:“我以爲咱們會陪姨母姨丈在家裡吃。”
白逸天詫異道:“你倒不怕我爹跟你在這種時日談學問?”
“你呀你,姨丈也不過就是嚴厲些,就被你煩成這樣?”汪從寒搖頭,因着對時局不滿,姨丈不讓白逸天參加科考,對之學問卻絲毫不肯放鬆,弄得白逸天難免總想着找藉口出府,以前是每隔兩三月都要去自己家,或者捎信把他叫來,現在聽說是常去那個鄉下人家居住。
白逸天怔了怔道:“我倒也不是煩,只是……”
“哪怕你只是在姨丈面前做做樣子也好。”汪從寒面帶譏誚,道:“你和我不同,……”
白逸天皺眉道:“表哥,……”
“不說這些了,”汪從寒冷笑着道,“聽說你如今都快常住鄉下了?怪道姨母姨丈這次倒沒罵你!”
“罵我做什麼?”白逸天聞言,臉上露出了笑意。
見他如此開心的模樣,一直未說話的汪從夢小聲說:“聽說周家兄妹,只是商賈出身,竟得姨丈高看,想必是有些真性情的。”
以白兼然的脾氣,如果看不順眼,那是一品大員的面子,也不會給的。學問本領還在其次,性情二字,更是看重。比如和他相交的徐從安,也是相似的個性。
同樣想到那個脾氣古怪的徐神醫,汪從寒不禁問白逸天:“我之前聽姨母說,徐翁現在竟是常住周家了?果真如此?”
白逸天道:“自是如此,徐翁的脾氣,你是知道的,他隨性慣了,在周家比在縣府更隨意些,又在周家種了一些藥草,就樂不思蜀了。”
“那周家沒有長輩嗎?”汪從夢好奇的問。
“自然是有的,”白逸天搖搖頭道:“聽博哥兒隱約透露過,聽說周家以前生意做得挺大,所以攤着的事也就大,他們應該是回來避難的,具體是什麼情況,就不知曉了。”
汪從寒道:“如果只是普通商人,何需避難一說?”
“人傢俬事,自然不方便細問。”白逸天對這事本身沒什麼興趣,曬道,“你實在應該去公堂審案。”
“表哥這話極是。”汪從夢捂嘴一笑。
汪從寒和父母一向有嫌隙,全府上下,只對這個不同母的妹妹最爲疼愛,所以聞言也是一笑道:“我去求姨丈讓我替他坐堂二日。”
白逸天萬分支持的拍掌笑道:“我和夢娘自是支持,你現在也不必去‘富海樓’,直接回縣府領差吧。”
“我看你是找打!”汪從寒低喝一聲,迅捷的一掌過來,只是白逸天早就料到他這一手,早就閃了身形,不再理會他,徑自帶着汪從夢施施然的走進“富海樓”。
“表哥也不想想,”白逸天和汪從夢邊上樓邊嘀咕,“我又不是木頭人,就他那身手,能打到我嗎?”
汪從夢抿嘴笑道:“是,是,是,表哥最厲害了!”
“在你心裡,你自是向着寒哥兒的,”聽她說的言不由衷,白逸天傷心地說:“枉表哥一向疼你,真是傷透了我的心!”
“桃子,去叫小二端來大碗一隻,”汪從夢笑着對身後的丫頭道,“給表哥接眼淚,需用大碗纔是。”
趕上來的汪從寒也道:“有這麼大的海碗最好。”伸手比劃了半個圓形。
白逸天捂着胸口,悲痛欲絕道:“夢娘也被表哥帶壞了。”
走過一段較爲昏暗的廊道,推門進了雅間,徑自走到窗前作勢道:“我這不讓人待見的,就自此處跳下才是。”
汪從寒手持摺扇,含笑展開,道:“你自跳你的,我們絕不攔着。”
他這話說的語調極是溫柔,白逸天無奈看天,“罷,罷,罷,不是天要絕我,而是表哥呀!”
到底是汪從夢過來攔着,並挽住他的胳膊,笑着道:“表哥,別玩了,給夢兒說說你們安寧縣新出的那個松花蛋可好?也不知道這個‘富海樓’裡有是沒有?”
汪從寒奇道:“‘松花蛋’?那是什麼?”
白逸天卻賣着關子:“且不告訴你們!”
汪從寒道:“反正過會問過小二,也就知道了。”
“周家兄妹來了,聽到這話,恐怕會被笑死。”白逸天含着笑。
這裡面又有那鄉下人什麼事了?汪從寒挺好奇的,但看白逸天一臉的得瑟,自然不會讓他得逞。
察覺到汪從寒的不滿,白逸天直接把話說得明白:“周家兄妹雖然身份低下,但人品高潔,博哥兒更是逸天的好友,希望表哥不可自恃身份輕慢於他,可以嗎?”
汪從寒什麼人?少年舉子,聰明過人,從姨丈和徐從安的態度,已看出這周家不是一般人家,但若他高看一眼,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自己這個唯一的表弟,比家裡那幾個庶弟還跟他親近,他自不會掃了他的面子,所以斂了心神,懶洋洋道:“是!是!是!白大公子!”
汪從寒父親是青州知府,他孃親早逝,現在的知府夫人文氏,只有從夢一女。他雖是家中長子,但和素有賢名的繼母並不親近,汪知府小妾侍婢衆多,家裡庶弟也有五六個,他母親正是因爲受不了才被氣死,所以,也使得汪從寒的性格偏激了些。
汪從夢性格綿軟,雖是嫡女,但有時也會因爲性格受氣,他從小便護着這妹子。
“來了來了!”一直在窗口眺望的不語先道。
等片刻後,周家兄妹已被小二殷勤地迎上二樓送進雅間。
白逸天率先過來拉了周博和二孃道:“來來來,我給博哥兒引見一下,這位是我表兄汪洌字從寒,這個小娘子,是我表妹,汪從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