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該死該死,這可怎麼辦?”黃曉冉接着急了起來,忽然又覺得在病房裡不該說這個“死”字,忙又呸呸呸了幾口。
陸哲中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半晌纔開口道:“陸軒,你這種情況,也算是事發突然,來不及請假,能否找老師說說,看能不能事後補假,爭取重新答辯?”
“嗯,也只能這樣了。對了,爸,這次歷史系論文答辯委員會的主任是李教授,我聽說他很喜歡古玩,要不我登門拜訪一次,把這隻瓷壺送給他,看看能不能通融?”陸軒計上心來。
“小小年紀,哪來的這麼多歪門邪道?”陸哲中似乎有些不滿。
“不能這麼說啊爸,登門拜訪總不能空手吧?李教授是學界泰斗,送別的東西或許很俗,送一隻文物價值很大的瓷壺,也算是寶刀送英雄了吧?”陸軒解釋道。
“我看行,你不是也說了嗎?這隻瓷壺放到市場上就糟蹋了,送給教授搞研究,蠻好蠻好。”黃曉冉連忙拉了拉陸哲中的胳膊,“你就不要老腦筋了,陸軒要是畢不了業那可是天大的事兒啊!”
“下不爲例!”陸哲中終於點了點頭,畢竟孩子的前途要緊,而且陸軒這次缺席答辯,也是因他而起。
“好,我今天晚上就去,李教授就住在學校後面的專家宿舍樓。”陸軒這纔拿起一塊西瓜啃了起來。
其實他是要去其他地方看看,是不是眼睛還能繼續看到所謂的寶光!但暫時還不想讓父母知道,能瞞一天是一天吧,到時再想想怎麼說。
晚飯,一家三口是在病房裡吃的。吃完飯,陸軒又陪爸媽聊了會兒,瞅瞅時間到了7點,這纔拿起瓷壺,去往李教授家。路過學校門口的禮品店,陸軒買了一個大小合適的錦盒,把瓷壺裝了進去。
穿過泰州大學的校園,在一處人工湖之畔,就是一棟10多層的住宅樓,這棟住宅樓之所以叫專家樓,是因爲能有資格分到這棟樓的房子的,都是在各個專業裡有一定聲望的專家。
專家樓一樓大廳一側,還設有條桌,有保安負責來客登記。
“大哥,歷史系的李贊初教授住在哪裡?”提着錦盒,陸軒來到條桌前問道。
“噢,李教授啊,你是他什麼人?”保安30多歲,一臉嚴肅。他之所以稱李贊初爲李教授,是因爲李贊初兼任華夏古代史研究所所長。
“我是歷史系的學生,有問題想請教。我給他打過電話了,不過掛得匆忙,忘了問房間號了。”陸軒彬彬有禮,怕保安起疑,又多扯了一句。
“學生證帶了嗎?”
“噢,忘記。”說着,陸軒掏出一包香菸遞過去。
“上去吧,李教授在8號樓1005不要打擾其他人。”
陸軒道了聲謝,走向了電梯。專家樓是四梯八戶的結構1005,就是在10樓。到了門前,陸軒長呼了一口氣,按響了門鈴。
“來啦。”門打開,陸軒一下子愣住了。
這不是下午在溱潼見到那個的女孩嗎?超級大美女!她怎麼在李教授家?
“咦?是你?你找李爺爺?”女孩也認出了陸軒,不由得問了一句。
“呃,我是李教授的學生。怎麼,不方便嗎?”陸軒見女孩並沒有讓他進門的意思,不由得多問了一句。
“雯雯,誰來了?”洪亮而略帶沙啞的聲音從女孩背後傳來,一位面容清癯,身材高瘦的老人走上前來,正是李贊初。
“李教授您好,我叫陸軒,是歷史系大四畢業生。”陸軒立即說道。
“陸軒?”李贊初輕敲着額頭,似乎對這個名字有印象似的,“你有什麼事兒嗎?”
“是這樣的,李教授,今天本來是我論文答辯,結果家裡出了點事兒······”
“噢,我想起來了,你的論文我看了,進來坐吧。”李贊初好像終於想了起來,招手示意陸軒進屋。
女孩見狀,立即讓開了一條道。
換了拖鞋,進了客廳,陸軒和坐在沙發上的另一位老人不約而同地“哎”了一聲,原來正是老爸懷疑是王老的那位老人。
“小夥子,想不到一天之內,竟然能見面兩次。”老人笑了起來。
“老王,你見過他?”李贊初略顯示驚訝,轉而對陸軒說道,“隨便坐。”
陸軒在沙發一側的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這一聲“老王”,讓陸軒斷定,在李贊初家中的老人,定然是王聽閾無疑了。
“何止見了他,還見了你夢寐以求的寶貝。”王聽閾笑得更得意了。
“您說的是這隻瓷壺嗎。”陸軒反應倒快,順勢抓住了王聽閾的話頭兒,打開了錦盒,拿出了瓷壺。
“怎麼,信不過我的眼力,還得讓老夫子再看看?”看到瓷壺,王聽閾的臉上雖然仍舊掛着笑容,但眼神微微一變。
“不是,其實······”陸軒正待解釋,卻被李贊初打斷:“我以爲你是來找我說論文的事兒,也罷,我先看看這件瓷壺。”
拿起瓷壺略一端詳,李贊初立即戴上了老花鏡,認真審視起來,翻過壺底,看着刻着的“王尊”兩字,李贊初突然說道:“就這兩個字,夠寫一篇論文了。”
“李教授,這兩個字有什麼講究?”陸軒接口問道,當時,王聽閾因爲時間匆忙,並未提及這兩個字,而老爸更斷不出這兩個字的來歷,對這隻瓷壺,陸軒最大的疑問就這兩個字了。
“東漢青瓷底部刻字,是一個關鍵的特徵,一般都是兩三個字。但是學界並沒有統一的說法,有人說是工匠的名字,有人說是定製者的名字,但是,奇就奇在,刻在器物底部的字,一般都給人高高在上的感覺,比如‘王尊’這兩個字,哪像個普通人的名字?東漢青瓷和春秋、戰國、秦、西漢原始瓷相比已有很大提高。它的透明性較好, 0.8毫米的薄片已經略微透光,胎體顯孔率爲0.62%,吸水率只有0.28%,燒成溫度約爲 1260~1310℃,抗彎強度達 710千克/釐米。通體施玻璃質釉,釉層明顯加厚,有較強的光澤,透明度強,胎釉結合緊密而牢固,胎釉交界處可看到相當多的斜長石晶體自胎向釉生成並形成一個密合層,使釉層不易剝落。但東漢青瓷畢竟還比較粗糙,泥料的選擇、坯泥的捏練也都欠精,在顯微鏡下能看到層狀長方形小孔,氣泡明顯,還能看到少量的雲母殘骸和雜質。”一談及專業,李贊初立即滔滔不絕起來。
“會不會是器物的級別?比如這件越窯青瓷,如此頂級的工藝,這在當年,一般人哪能用這麼好的東西?”陸軒就着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李贊初的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雙眼向上越過老花鏡片,盯着陸軒說道:“你和老朽想到一起去了。只不過,目前能收集到的器物太少,所以不能妄下定論。”
“這隻瓷壺我就是來送給您的,在我手裡糟蹋了。”陸軒心想,今天說話間出現了這麼多順坡,自己之前費勁想了許多搭話的方式,居然全沒用上。
“送給我?”李贊初一把摘下了眼鏡,如同盯着一個外星人。而王聽閾也露出驚訝的表情,這隻壺雖說不是什麼頂級的珍玩寶器,但對於一個學生來說,也算一筆不小的財富了。
“陸軒,你知道這壺價值幾何?”李贊初輕輕放下瓷壺,正色問道。
“市場價值,能有幾十萬吧。”陸軒小心答道。
“市場價值!市場價值!”李贊初突然一按沙發,站起身來,回頭嚴肅地對王聽閾說道,“文物界這潭水都被你們這些古玩商給攪混了!”
“哎,老夫子,你別藉機打擊報復啊,上大學的時候,你不是也偷偷賣過一塊玉佩嗎?”王聽閾並不氣惱,反而提起陳年舊事,直戳要害。
“我當時窮得快沒飯吃了。再說了,那是塊普通的民間佩玉,和這種文物能相提並論嗎?”李贊初突然轉過身來,正色對陸軒說道:“陸軒,這隻壺我不能收,如果你真想給文物研究做點兒貢獻,我建議你捐給古代史研究所。”
陸軒也慌忙站起身來,“李教授,這事兒我聽您的,捐給研究所我當然沒意見。我今天來主要不是因爲這隻壺,確實是因爲畢業論文的事兒,壺只是附帶的。”
“嗯。”李贊初臉色緩和了一些,坐下身來,“你能有此舉動,讓我很欣慰。哦,都忘了給你介紹了,這是王聽閾王老,這是他外孫女林雯雯。”
“王老好,林妹妹好。”陸軒連忙打起了招呼。
林雯雯咯咯笑了起來,“李爺爺,您的學生挺有意思的。”
陸軒這才意識到,林妹妹這個稱呼確實有些不合適,不過,林雯雯最初給他的驚豔感覺,確實有點兒“天上掉下個林妹妹”的意思。
“他的論文也有點兒意思。”李贊初隨即看着陸軒說道,“當時是一位老師拿着你的論文給我看,說你接了個電話就跑了,連論文都忘了拿,落在了答辯現場的桌子上。說實話,我看了之後,根本不相信這篇論文是一個本科生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