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時分,外面的溫度降下來不少。晚渝人也變得舒服多了,她到底不放心車間裡的事,趕緊起身到釀酒的車間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雲傾城也跟着起身說。
“你沒有課嗎?”晚渝見他在書房裡和自己待了差不多一下午,就好奇地問。
“今天下午沒有課。”雲傾城開心地說,和晚渝待了一下午。雖然什麼也沒有做,但是就那麼默默地看着她坐在那裡寫字也是幸福的。一個下午的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車間裡那麼熱,你跟着去幹什麼?”晚渝可不想帶着個黏糊人的傢伙。她到車間又不是去玩,是幹正經事好不好?
“你上午中暑了,一個人去我怎麼放心呢?再說你都不怕熱,我就更不怕了。”雲傾城的心情一直都很好,毫不計較晚渝對他不善的態度。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晚渝還有什麼好說的。她只得帶上雲傾城去了車間。
車間裡的溫度始終高居不下,但是沒有一個工人抱怨的。他們在探索中似乎找到了感覺,蒸煮出來的料子蓬鬆正好,冷卻間的工作做得也很順利。
“我們都查過了,他們做得都符合標準。”中午躲出來的夏荷秋月過來彙報。
既然無事,晚渝也就放心了。“沙威,大春,你們讓工人將先冷卻的料子拌焙。這拌焙的料子要取百分之四到百分之六作爲酒母,還要根據糖化的程度,取得酒麴爲原料的百分之八到百分之十。你們看糖化的料子做決定,每天要做好數據記錄。將不同比例的料子做出的酒到時候進行對比留下數據會更好。”大春被她這個百分之多少,那個百分之多少早就聽暈了頭。他也算個識字的人,可是怎麼就聽不懂東家的話呢?
而晚渝家後進來的幾個少年,特別是沙威,手中全拿着本子,用炭筆在一一記錄着了,速度非常快。看來不學習不行呀,有了對比,大春深深有危機感。
“大春,你帶來的人在空餘時間要跟着沙威等人學習,光有經驗還不行。”晚渝見到他皺着眉頭就知道他什麼也沒有聽懂。
“曉得了,那就麻煩各位兄弟了。”大春抱拳感謝。
“既然到了這裡就是自家兄弟,都是爲公子做事的。哪用得着這麼客氣。”沙威笑着說。
“這些料子拌好後就先放在池子中發酵。這發酵也有講究,料子既不能壓得太實了,也不能太蓬鬆了。一般掌握在每立方米容積內裝醅料630~640公斤左右爲宜。拌焙時加漿入池的水量也要控制在百分之五十八到百分之六十二。現在是夏季,發酵入池的溫度不能太高,只能感受到稍溫就行,發酵的時間一般爲三四天,等溫度上漲到有熱氣撲面,人的手插進去稍有熱度就行了。”這個時代沒有溫度計,溫度只能靠感覺,靠經驗積累了。
晚渝說得快,那邊沙威等人記得也很快,又是一連串聽不懂的術語,這讓大春等人更是下定決心要好好跟着他們學習才行,否則落後的就不止三點兩點的距離了。
“這些拌在一起就能得到酒了嗎?”雲傾城跟着過來看了半天,一聲不吭聽了晚渝講了半天,對釀酒的事也感興趣了。
晚渝說得這種釀酒方法聞所未聞,相當有趣。
“這只是其中一環,後面還有幾道工序是非常重要的。”難得這個貴公子對這種事有興趣,晚渝也就耐着性子對他解釋。
第二天,胖嬸和小荷帶着一個柔弱可人的姑娘過來了。
“東家,這就是我那外甥女,她叫秦婉。過來,婉兒,見見東家。”胖嬸滿是慈愛地看着自己的外甥女。
“表姐,你不用那麼拘謹的。東家可是很好說話的人。”小荷和晚渝算起來是閨中好友,以後又會是晚渝的堂嫂,所以一點兒也不拘束。
“秦婉見過東家。”秦婉低着頭柔聲說,語氣裡全是怯意。
“擡起頭給我看看,胖嬸和小荷說了,你不用那麼拘謹。”晚渝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秦婉聞言,緩緩地將頭擡了起來。這是個弱女子,瓜子臉,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會說話,只是皮膚有些蠟黃,看來生活不是很好。這個女孩子在鄉下來講也算得上一個美人了。
“胖嬸都跟你說了這兒的規矩了吧?”晚渝輕聲問。
“姨娘都跟我講過了。”秦婉羞澀地回答。
“那好,胖嬸算得上是我的長輩。她推薦的人,我自然信得過,你按了手印就在工廠裡好好做工吧。”晚渝這算是答應了。
“謝謝東家。”胖嬸大喜。
小荷和秦婉也很高興,夏荷和秋月微笑着將契約用盤子端過來。秦婉也不看,在契約上按了手印。
“東家,我帶着她到工廠裡先熟悉一下工作。”作爲一個資深的管理者,胖嬸和小荷現在那管理者的語言一套一套的,運用得十分嫺熟。
“公子,蔣大亮帶人過來求見。”這邊剛送走了胖嬸三人,那邊南天就過來稟報了。
“讓他們進來。”晚渝吩咐。蔣大亮家的契約已經結束了,可是簽約到期後,他們一家又主動續簽,這一次是終身制。平時他們夫妻都是在山中忙碌,這會兒過來幹什麼呢?
“東家,今天我是過來引薦一下的,待會成不成不用理會我。”一進門,蔣大亮就先說明自己的態度。
“是我們求着大亮過來的,所以請你不要怪他。我們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纔過來的。”一個老者從蔣大亮身後着急地說。
晚渝擡頭一看,原來蔣大亮帶着三個人過來了。
“他們是?”晚渝疑惑地問。
“他們是我們村的村長、里正和族長,今天過來,是想和咱們村簽約的。以前得到過他們的照顧,所以,大亮就厚着臉皮過來試試了。”蔣大亮不是很善於言辭的人,幾句話說完,已經是滿臉通紅,很是羞愧。
“你們坐吧。”晚渝點點頭,示意他們坐下來說話。
“你們怎麼想起要和我們簽約的?”晚渝也不廢話直奔主題。
“我是北坡村的族長也姓蔣。我們村雖然土地肥沃,但是種的法子不得當,除去稅收也就不剩下多少了。地裡的糧食只夠吃的,遇到年頭不好,就連吃的都不夠。我們村離城裡又遠,進城找活幹都不方便。大亮家的生活我們都看着了,大夥就商議着讓我們過來試一試。”蔣族長也不隱瞞,“說實話,去年就想過來的,可是聽說大塘村的事情以後,我們又打了退堂鼓。經過一年的時間,總算是將村子裡不乾淨的人清理乾淨了,這纔過來試試。”
“哦,說說看,你們是怎麼將村子清理乾淨的?”晚渝興趣濃厚地問。
“咱們村大多都是醇厚之人,當然村子裡也會出現個把宿小之輩。對於那些貪婪、好吃懶惰和偷雞摸狗之輩,我們村其餘人家都湊足了銀子給他們,高價買了他們的地和房產,尋了法子讓他們離開村子,再也不回來了。就是里正,我們也是新換的。”蔣族長趕明說清楚。
“里正你們也能換?”晚渝倒是有些驚訝了。
“不是我們有那個能耐,而是因爲趕巧,原來的孫里正得病去了。我們村就自己推舉了一個。我們都知道你們的規矩,大亮都跟我們講了,所以一切辦妥當了,我們纔過來。”蔣族長雖然歲數大,但是說起話來卻頭頭是道。
蔣大亮自從表過態以後就坐在那裡一言不發,當自己是隱身人了。
“我們別得好聽的話也不會說,反正忠心和勤勞是有的。村裡人也表過態了,要是蘇公子能同意我們村子過來,遇到事情就是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絕不會做那忘恩負義的小人。”跟着過來的一箇中年人說,態度非常嚴肅。
“這位是?”晚渝看着他問。
“在下是北坡村的里正也姓蔣。”中年男子說完了,嚴肅的表情還在臉上掛着了。
“我們村的條約你們村所有的人都知道嗎?”晚渝問。
“是,每個人都知道了但是具體的還不是太清楚。”蔣族長認真地說。“我們也商量好了,咱們村和你們村中間的荒地全歸你。”
看來真得是有備而來,晚渝笑了起來。
北坡村過來的三個人見她只是笑,卻沒有表態,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又不好出聲問,只能幹坐在哪裡等着。帶人進來的蔣大亮還是一言不發地坐在那兒當雕塑。
“行,你們準備得那麼充分,也明白咱們的規矩,我就答應了。在我們村做事只要做到你們說的那樣,忠心和勤勞就足夠了。”晚渝爽快地說。
“真的答應了?謝謝蘇公子,不,謝謝東家。”過來的三個人激動地都站了起來。
“真的答應了,明天我就派人過去和你們簽約。要求都在條約上寫着了。”晚渝看着這幾個激動地漢子,示意他們安靜下來。
蔣族長几人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都紅着臉坐了下來。
“公子,牛村長和楊族長過來了。”南天又進來通報。
“讓他們進來。”
“東家,你們找我們過來幹什麼?”牛村長和楊族長一進門發現屋裡有好幾個陌生人,詫異了一下也不問。
“坐吧,這是北坡村的,剛剛加入到我們中間來。”晚渝笑着說。
“好呀,歡迎歡迎呀。”牛村長和楊族長真誠地說,看來盟友又多了,這是好事呀。東家的廠子越開越多,這人手明顯有些不足了。
“謝謝,以後就是一家人。我們來的晚,什麼都不會,你們要多幫幫我們呀。”蔣族長是個很好的外交家,說出的話謙遜有禮,讓人聽了很舒服。
“讓你們過來,是通知你們回去注意村裡的蓄水。要是有空暇的時候,先組織人在村裡和田頭打一些深井再說。今年的天氣熱的不同尋常,而且雨水也比較少。山中各個湖也要做好清淤泥工作。”晚渝皺着眉頭說。
“是呀,今年的天氣的確不同尋常,這雨水比起往年,要少了三層多了。”楊族長說。
“我們上坡村地勢高,那井就更得挖深了。”牛村長對於晚渝的話從來都是深信不疑的。現在晚渝叫他們村殺人放火都幹。
“牛村長,你們那邊的樹和花草栽的時候,根部有沒有放足粗糠?”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都放足了。你的辦法真好,現在就是長時間沒有水,那些樹根部保水的效果還是那麼好。”能讓牛村長佩服的人不多,晚渝恰恰是其中的老大。
“你們要加入我們村就是自己人,你們回去最好找些粗糠也埋在樹的根部纔好。還有,在離水源近的地方也打一些井吧。用不用得着不要緊,還是防患於未來吧。”晚渝轉過頭吩咐北坡村的幾個人。
蔣族長几個人見到千溪村的樣子早就羨慕了,聽晚渝將他們當做了自己人,當然很高興。忙不迭點頭答應了,“放心,回去我們就安排人去做。”蔣里正拍着胸口說,北坡村等了幾年不就等着這一天嗎?
“回去準備一下,下午讓人帶着契約過去和你們簽好約,明天大人就過來根據每個人的特長進廠做工。本來學院放假了,但是你們的孩子落後太多,反正這裡有學長還在書院,就每天讓他們也坐馬車過來,先讓學長們教他們一些基礎知識再說。”晚渝安排他們。
“行,我們這就讓大家準備。”村裡人都眼巴巴等着他們的消息了。帶回去這個消息村裡人還不樂壞了。
下午,天成月白幾人就帶着契約騎着馬到了北坡村和村民們簽約去了。晚渝也要帶着洛喬等人也到酒廠去看看。
“這些料子要發酵到什麼時候?”雲傾城這幾天對這些酒很感興趣,原來酒的生產過程是這樣子的呀。
“再過明天就好了。”晚渝用手試了溫度,還好,溫度比較適中,夏季溫度過的話,就怕料子費了。這些工人將料子照顧得很好,大春他們的確有經驗。她讓人重新將水泥板蓋好了封上。
“我們的酒師明天就到了。”洛喬報告喜訊。
“這麼快,太好了。正等着人用了。”晚渝驚喜地說。
“真的。”洛喬肯定地回答。爲了不耽誤晚渝的大事,他可是下了死命令,讓暗衛日夜兼程帶着酒師過來的。
“這樣生產出來的酒味道會更香醇嗎?我倒有些迫不及待了。”莫清休也是開飯店的,樓裡也有不少各種的酒。不知道晚渝生產出來的酒會厲害到什麼程度,他等着拭目以待。
“美酒伴英雄,我也期待了。”這裡忙碌的酒師都是安慕辰的人,他們曾爲安慕辰釀製出不少的好酒,可是現在到了這裡卻像新生的孩子一樣幾乎什麼都不會,這讓安慕辰很驚奇。
到了第二天中午,洛喬的人終於到達了。這一批人選得也是年輕人。他們抱着包裹站在外面正等着主人的召見。
夏季的太陽很熱,外面的溫度就很高,可是這些新來的年輕人一動不動站着,也沒有議論,顯示了很好的素質。
黃衣過來領着他們到了客廳見了晚渝。
“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蘇家的人了。”洛喬一字多餘的話也沒有說。
“小的拜見東家。”這批年輕人二話沒有說,上前給晚渝行了禮。絲毫也沒有猶豫,這讓晚渝很滿意。這樣的人用起來才放心。
“快到用餐時間了,先跟着人到自己住的地方熟悉一下,然後到餐廳吃飯。下午就到車間看看,熟悉熟悉業務。”晚渝心情愉悅,將人安排的妥妥當當的。
這批年輕人謝了晚渝的好意後就由月黃帶下去了。
下午,這些人由晚渝帶到了車間,認識一下車間裡面的管事大春和沙威。兩方酒師原來屬於兩個國家、兩個主人,心中自然就有一爭高下的願望。大家都是年輕人,從眼神中都相互讀懂了內中的意思。
“大家在一起就是同事,我希望你們彼此能好好相處,相互交流,相互學習。就是要比試的話,也要拿出自己的實本領比,我先說好了,誰要是壞了這裡的規矩,後果不是你能承受的。”晚渝也讀懂了他們眼中的爭強好勝。
“既然來了,他們當然是一家了。”安慕辰庸散地說,語氣裡透漏出的卻是警告。
“那是當然,他們的主子只有你一個。”洛喬的語氣中也有威脅。
這幫人都覺醒,知道自己太在意勝負,忘記了來時得到的教導。
“我們絕不會做對不起主子的事,只是久聞大齊釀酒技術天下無雙,有些激動罷了。”大春是個聰明人,當下就隱晦地點出他們不會亂來的。比試交流的只是釀酒技術上的事。
一句我們拉近了雙方的關係,新來的年輕人也表明自己的態度,“大家都是自己人,互相學習。”
小矛盾揭開,晚渝又到了發酵池查看了料子的情況。
新到的釀酒師沒有參與先前的流程,看到幾個大池子中的酒料很是驚訝,這些料子經過幾天的發酵,已經散發出濃郁的酒香來了。這種酒香縱然是他們釀製了許多酒的人來聞,也被這種酒香所迷醉了。
“爲什麼要在這些料子上蓋上那麼多層的米糠?”大齊的年輕人很多忍不住上前詢問。
“這樣發酵的效果纔好,這水泥板上的泥也是這個效果,這和你們用罈子悶的道理是一樣的。只不過我們這樣可以一次生產更多的酒而已。”晚渝欣賞他們敬業的精神。只有從心底真正喜歡上自己的職業,纔會在這一行嶄露頭角。
“這樣擠壓酒就可以出來了嗎?”一個年輕人問,“這樣會不會太浪費了?而且不乾淨呢?”問完後他才發覺自己逾越了,情不自禁看了一眼洛喬。見他沒有責備自己的意思,年輕人才放心了。
“這種釀酒方法和你們傳統的方法不一樣,你們釀製出的酒對於我來講只能算是酒釀,還不能算真正意義上的美酒。明天我們將做最後一道重要的工序,大家今天都早點休息,等明天再說。”晚渝吩咐這些車馬勞頓的年輕人。
“沙威,你帶着人將那些鐵傢伙清理乾淨了。”她又吩咐沙威,酒是入口的東西,衛生是十分重要的。像他們進來都是要套上鞋套、手套和戴上口罩的。
沙威答應一聲帶着人忙活去了。
晚渝帶着雲傾城等人又到別得生產車間視察去了,發現北坡村的人已經被安排到各個車間實習了,她仔細地詢問了這些新來的員工是否適應這裡的工作,得到的無一不是感激涕零的話。
這樣,一天的時間就不知不覺地過去了。
“等忙完釀酒的事,你還是歇歇纔好。”莫清休見她一天忙下來很是疲憊,就勸她。他自己也是做生意的,知道要是事事親爲的話,那工作量是相當大的。
“晚渝,我到外面的藥店裡給你找到了一些蛇麻花。”晚渝剛要回答他的關心體貼,就聽到遠處傳來了玉流景的話。
“真得,這麼快?”晚渝驚喜之極,迎了上去。
這時,玉流景人已經竄到了眼前。
“看,這些不就是的。”玉流景遞給她小半袋子的花。
晚渝接過打開一看,裡面果然是蛇麻花的雌乾花。
“太好了,過幾天,你們就有口福了。”她樂得哈哈大笑起來。
雲傾城等人雖然不知道這花對她的重要性,但是看着眼前這個明媚開朗的少女,他們不約而同也被她的笑聲感染了,心情變得十分好,胸中感受到的是滿滿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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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三四天,有票的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