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華瀾庭起牀洗漱,收拾停當,按時來到天罡殿外接受特訓。
等了一會兒人員到齊,他卻發現並不是之前所說的他們八個人。他和林弦驚、易流年、諸葛昀與文茵都在,其他三女沒有出現,換成了人高馬大的女弟子刀瓊絲和矮小瘦弱多時不見的當日大比決賽中的對手何大一。
這兩人都不陌生,一問之下,他倆也是昨晚臨時接到通知,並不知道內情。
這時天罡殿大門開啓,走出一人,是個老嫗,道袍素顏,身量比刀瓊絲還要高大魁梧,滿頭銀絲,看上去年歲是不小了,樣貌很是普通,甚至略微有些醜陋,但偏偏臉上沒有什麼皺紋,尤其一雙眼睛,明亮清澈猶如少女,目光柔和中帶着笑意,讓人覺得如沐春風。
華瀾庭心裡暗歎一聲,有句話說得好:一個人老了以後,最好的狀態就是,眼裡寫滿了故事,臉上卻不見風霜。拿來描述此嫗再恰當不過。
老媼環顧七人,說道:“早上好啊,婆婆我是天罡殿教導團首席客座教習王金蓮,負責你們這次的集訓。”
易流年昨晚宿醉後還沒有完全醒酒,這會兒子有點兒暈暈乎乎,加上看到七人中只有他和文茵這一對聚齊,搞得他很是歡喜,一門心思都放在文茵身上,聽了王金蓮的話後,鬼使神差地順嘴答應道:
“哦,潘教習您好,我是易流年。”
其他六人立馬都把到了嘴邊的問候語嚥了回去,一起瞪視易流年,文茵索性踢了他一腳,場面一時有些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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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金蓮也愣了一下,卻沒見她動怒,只是微微笑着,對易流年說:“小易是吧,好說好說,你這自我介紹別緻的很呢,令人印象深刻。那個,潘嬸我,嗯,記住你了。”
易流年也反應過來了,縮了下脖子。
清晨的陽光下並不寒冷,在王金蓮溫和的注視下,他卻莫名地感到後脊骨樑連着脖梗子有些發涼。
王金蓮沒再理會他,說道:“由於一些原因,門裡臨時調整了人員配置,其他的人會組成一個預備候補隊單獨成行,你們七人會是這次參賽的主力。”
掃視一圈,她又說:“名字不用介紹了,我都知道。個個都是俊男美女啊,只刀瓊絲和我一樣生得高頭大馬的,以我的經驗,是不是經常有男弟子在你面前自慚形穢啊?”
刀瓊絲吸取了易流年的教訓,老老實實地答道:“您老說得是,是常有矮個男弟子主動和我攀談,但大多是問我這麼高這麼壯,是不是吃的很多。”
王金蓮又笑了:“先傳授你一個經驗,以後再有人問,就告訴他:你這麼矮這麼小,怎麼不去賣炊餅。”
七人莞爾。
王金蓮繼續輕聲慢語溫柔說道:“特訓爲期三天,我接受的任務是榨出你們的潛力,打磨你們的配合,把單打、雙打以及混合團戰能力,對了,差點兒忘了,還有捱打抗擊打能力,都提升一個檔次。等下的訓練中不要留手,務必全力以赴。”
“聽說你們中有人見過了蜜獾平頭哥,那麼這次我們特訓的口號就是——生死看淡,不服就幹!老太婆,潘嬸我,只想整死各位,或者,把各位整死。”
這下是大家都感到了浸人的寒意襲來。
三天之後,衆人都明白了爲什麼出發日期被安排在了七天之後,因爲他們有一個算一個都下不了地了,全部臥牀,服了丹藥也不管大用。
訓練中,他們從裡到外都被王金蓮或用肉掌或用靈力拍了無數次。王金蓮修爲的特點無他,就是快準狠三個字,疾如鬼魅,準如尺量,狠如錘鑿。
到了最後,大家都被激起了同仇敵愾之心,只有依靠相互間武技和術法的配合和補位才能減少捱打的次數,這才基本滿足了特訓的要求,被人擡回了各自的住處。
七天後的清晨,華瀾庭把收到的門裡賜下和其他師長特地給他的各種靈寶靈藥和裝備一一收拾好,隨後大家又集合在一處,等待和商晨曦匯合出發。
行前,大賽的帶隊負責人短暫地過來和他們見了一見面。此人是天罡殿第一副殿主,老者名叫盧端燒,一頭紅髮,滿面紅光,中氣充沛,說話的音量甚大,震得衆人都不得不運起靈力護住雙耳,而讓華瀾庭沒想到的是四師兄舒輪臺也到場了。
盧端燒沒有過多言語,只說此行沒有想象的簡單,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困難,但也告慰大家不必多想,只要一切行動聽指揮就好。另外就是在到達賽地之前,他和舒輪臺只會暗中隨行但輕易不會露面,讓他們一切聽從商晨曦的安排。
盧端燒走後,舒輪臺留下來轉告了一句雲軼奇給華瀾庭的話,意思是仙洲首富商家的勢力盤根錯節,讓他們在行程中儘量和商晨曦搞好關係多親多近,順便也多學些商業上的事情。
沒多久,他們就在山門外等到了商家的車隊。
商晨曦還是一如既往地豪爽,一見面就給了七人每人三顆改良版的閃光雷焱珠作爲見面禮。
華瀾庭幾人和商晨曦算是老相識了,他們在商隊中還見到了另一個熟人,正是在霧嵐山脈中遇到過的竹廉幫和碧軻寨的幕後首腦牛軻廉。這人因其商業天份,後來被商晨曦收入帳下,這次他在商晨曦身邊幫着張羅,看來是已經成爲了心腹。
還有一名值得注意的是個老者,商晨曦稱呼他爲抱劍伯,看樣子應該是負責貼身保護商家二公子的高手。此翁隨侍商晨曦身側不離左右,雙目半開半闔,似閉非睜,並不理會旁人。
商家的車隊十分氣派,大車足有二十幾輛,夥計數十人。啓程後,除了華瀾庭、林弦驚、易流年和諸葛昀四人受邀和商晨曦、牛軻廉及抱劍伯同乘一輛豪華馬車外,其他三人都給安排了單獨的車駕。
商隊迤邐前行,出了夢筆生花山後就提了速度,拉車的都是精選的靈獸,坐在車中完全感受不到顛簸,車廂中美酒果品應有盡有。
路上,商晨曦和牛軻廉都是談鋒甚健,和四人談天說地。按照他的說法,行程並不緊張,到目的地之前會有幾個買賣要洽商,其他時間儘可遊山玩水。
天擦黑的時候,車隊進了一個名叫小青陽的鎮子,在打尖住店車隊安頓好後,商晨曦就帶上七人去了街面上。
鎮子不大不小,還算繁華,衆人隨意找了個臨街的小酒樓進去吃飯。
席間,華瀾庭記起雲軼奇的囑咐,尋了個話頭,開口問道:“商二爺,我看這間酒樓臨街又把角,地理位置不錯,按說生意應該不差,爲什麼來的客人不是很多?”
商晨曦說:“問得好,上次在霧嵐山,我好像給你們啓了個蒙,這回這個問題讓老牛來回答,再給你們幾個小子上上一課。”
牛軻廉擦擦嘴,扭了扭肥胖的身子,左右看了看,未說先笑,標準的商人做派:“位置確是極好的,生意不好,除了這鎮子規模的外因以外,多半是經營不善了。”
酒店的老闆這時正好過來續茶,人看着就是個老實人,聽見了這話也沒生氣,反而陪着笑臉問道:“客官說得在理,本來敝店生意是很紅火的,可自打家父過世,交到我手裡後,小人頭腦拙笨,以致每況愈下,不知您老可有經驗教我?”
牛軻廉笑道:“看你老實,我就提點你幾句。我來問你,你那牆角筐裡放的是什麼?”
老闆轉頭一看,回道:“唉,這不是生意不好嗎,我就從鄉下親戚那裡進了不少水果販賣,想着開個財源,但是銷路一般,幾個筐裡裝的都是剩下來的開始發爛的果子,過了今晚只好扔掉了。”
牛軻廉問華瀾庭:“依着你,這些爛水果要怎麼處理才能不浪費?”
華瀾庭走過查看了一下,答道:“幾乎都有黴爛,肯定是賣不出價了,最多是降價打折,興許有人會成筐買回去喂喂牲畜什麼的。”
牛軻廉搖搖頭,讓華瀾庭取過一些,又讓老闆拿來一把小刀,他一雙胖如鼓槌的手指極其靈活,三下兩下就把一堆爛果子去皮切成了塊兒,然後擺弄了個造型,做成了一個漂亮的水果拼盤,對着老闆說道:
“要想攬客呢,你就廢物利用,把果盤作爲一個飯後贈品討好吸引客人。要想變現呢,你就按照成本價翻上個五倍十倍的,象我們這樣在客戶或朋友跟前要面子的行路客商或有錢人,也不會在乎這些小錢,你說是不是啊?”
老闆喜動顏色,連聲稱好。
牛軻廉又指了指店外一個攤子問:“那姑娘在你門口賣東西,和你有關係吧?”
老闆答:“回您的話,那是小女。我和兒子負責酒樓,拙荊在後院做些衣物針線加工活兒,由女兒在攤子上賣,反正閒着也是閒着,貼補下家用。”
牛軻廉接着問道:“你那圍巾披肩是怎麼賣的?”
老闆:“價值太低,都用不上下品靈石計價,一條開價也就我們普通人家用的散碎次品靈石三塊。”
牛軻廉有心賣弄,他讓大家看着,他和老闆下樓出門,站到了攤子前面。
一會兒功夫,老牛先是讓過了一些行人,攔下了一羣衣着相對光鮮的青年男女,問爲首之人:“小夥子,眼見天氣漸涼,要不要提前給漂亮女伴添一條手工精製的上等毛絨披肩啊?暖身是次要的,關鍵是暖心呢。”
小夥子還沒說話,她的女伴已經輕抿嘴脣嬌笑着看向他。
那青年臉一紅,問說:“怎麼賣啊?大叔。”
“不貴不貴,三十塊下品靈石一件,附贈純絲圍巾一條。”
“我去,您老怎麼不去搶?這也太離譜了吧!”
牛軻廉:“哎呀,小夥子,漫天要價,着地還錢,你這麼英俊瀟灑,難道還不會砍價嗎?來來來,你就不能問問我三塊靈石賣不賣?“
“那……三……不,一塊下品靈石賣不賣?”
“反正要收攤回家了,賣賣賣!小夥子,你和你朋友們攏共要幾條?十條以上我再給你們打個八折。”
回到樓上,老闆笑得合不攏嘴。可不是嘛,這一筆買賣就頂他女兒平常三兩個月的進項。
商晨曦對華瀾庭等人說道:“如何?”
易流年說:“開眼界了,牛哥太牛了,這腦子得多靈,我是個直男,真沒這些花花腸子。”
商晨曦轉而正色道:“老牛是有天份不假,但這些本事也是摸爬滾打歷練出來的。老牛,你給小子們講講你年輕時的經歷和受過的苦。”
牛軻廉點點頭說:“東家說的不錯。我年輕時爲了生存,着實幹過不少行當。有幾年我專門買賣風水靈氣墓地,爲此,我跑遍了周圍十里八村幾乎每戶人家,還上過不少修真門派去推銷過。”
“我在做了一年後總結過:我一共求見了二千三百五十八個人,其中一千一百零五個人肯聽我講,有三百一十個表示了進一步瞭解的興趣,其中又有一百二十個人會和我去現場看,八十二人會認真考慮,五十九人動心,會找我洽談具體問題,三十八個決定要買,而最終成交了二十四筆生意。”
“我從中得到佣金四千一百靈石,扣除各種成本後,實賺三千靈石。所以那時我得出結論:每求見一個潛在目標客人,就能讓我賺到一個多靈石。”
商晨曦說道:“聽見了嗎?商人是利益心重,他們爲賺錢而來,爲利潤而生,但他們肯爲賺錢而努力,爲利益去付出。這天下,從來沒有免費的晚飯。”
“老闆,結賬。”
“十九塊靈石,你們七人的記賬。老牛,回頭找萬象門慕倥傯要,算你的出場費和課時費。”
“記住,要分我一半。”
“還有,披肩收入要抽傭至少三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