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回到寧海城,能依稀看到島的輪廓時,迎面一葉快舟穿波破浪疾馳而至,舟上是幾個俞家的人。
到了近前,幾個人連滾帶爬棄舟上船,到了家宰俞哥的面前,噗通跪倒,哭訴道:“家宰,大事不好,老巢被人端了!您快拿個主意吧。”
俞家衆人大驚,忙問是怎麼一回事。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七嘴八舌才把事情的經過講清楚。
俞哥還沒聽完,已是一口老血噴了出來,周圍的人連忙扶住他方站穩身形。
這個消息對其他人也不啻于晴空一個炸雷,一個個都被轟得呆如木雞。
俞島寧海城,失陷。
如今已是,換了人間。
罪魁禍首,是屠家的屠熙珺。
屠熙珺沒有隨同出海觀看代理權考覈,而是留在了島上。
此等大事,俞家幾乎傾巢出動,大部分強者都跟隨船隊去往海上等候結果,只有少部分高手領着普通修爲的族人留在島上。
屠熙珺趁此機會發動了突襲,一舉攻佔了寧海城。
“她有多少人?怎麼吃得下一島一城?”來人訴說期間,俞哥顫聲問道。
“回家宰,屠家有很多人手事先上島在各處要害之地埋伏,這是其一,另外就是有一幫不屬於屠家之人的陌生高手協助,俱是強者。這還不算,屠家勾結了海腥幫,海腥幫幫主親率大批精銳登島。三方兵合一處,所以我們的人很快不敵。”
俞哥咬牙切齒:“無怪乎在海上我發現海腥幫船隊船隻的數量不多。海腥幫,屠家,老夫和你們不同戴天!”
三掌舵俞定道:“留守人員雖少,但島上各處重要之地,尤其是祖宅都有大型陣法守護,怎會在短時間內陷落?”
“三掌舵啊,您有所不知,留守的大掌舵俞汝被屠熙珺那賤人以美色誘惑,不管是心甘情願還是被逼無奈,總之是做出了反叛之事,他放開了各地的禁制,我俞家大陣不攻自破啊。”
“氣煞我也!老二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賊叛徒!”俞定氣得手足發抖。
二掌舵俞官問道:“你們幾個是怎麼逃出來報信的?”
“回二掌舵,我們幾個放假出來海釣,僥倖躲過劫難,二哥冒死上岸探聽了確切消息馬上出逃,屠熙珺親自追趕,後見追不上了,當時在後面放出話來,說給家宰三天時間考慮,限您儘快率衆投降,歸附屠家,並撤出俞島,將寧海城交由海腥幫管理,只留俞汝作爲代表。”
“她警告您不要妄圖反攻奪島,必須儘早歸順,如若不然,城裡的所有俞家家眷就是人質,她會殺人,以儆效尤。”
俞哥的一口血就是在聽了這句話噴出來的,吼道:“好個屠熙珺,蛇蠍心腸!他日落入我手,必將你碎屍萬段!”
狠話說完,俞哥頹然站立,雙眼失神。
說可以這麼說,現在寧海被佔、家屬被拘,俞家一衆強者孤懸海上、投鼠忌器,如無根之木,縱然實力未大損,又拿什麼去和屠家的聯軍抗爭。
但說要就此投降,下場必然是被屠家分解吃掉,寧海俞家自此將在仙洲除名,在他手中消逝,這讓作爲家宰的他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俞家四老和在場的其他老一輩少一輩的強者緊急磋商,有說另起爐竈、覓地東山再起的,有說投靠鹿家向其借兵復仇的,還有的說不如搶佔空虛的海腥幫總部報復的。
這些都有道理,但問題是家眷人質一條吃得他們死死的,以上再怎麼都是不得已的善後之策,奪回老巢是無望了。
衆人一籌莫展,誰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末了,俞鈞建議道:“一人計短,二人計長。鹿家式微,但商家因此斷了一條財路,自在萬象門則是蒸蒸日上之勢,他們受到拖累,也是受害者,我看死馬當活馬醫,不如去求求人,說不定能有轉機。”
俞家於是分頭行動,俞哥帶着和商晨曦與萬象門打交道比較多的俞鈞過來拜訪,俞定和俞官去找鹿非焉。
商晨曦和華瀾庭他們這時已經聽說了俞家的窘境,同時也在商量。
華瀾庭問道:“二爺,救不救俞家?”
商晨曦沉着臉說:“救不救俞家尚在次要,屠家如此作爲,作爲競爭對手,當然是不能讓他們如意。”
“一旦讓他們得逞,還在寧海城裡的物資丟了不說,這次的交易黃湯了不說,影響了和厚土大陸的戰事也不說,關鍵是屠家就能掌握俞家和海腥幫兩家的代理權,鹿家若再失去代理權的話,以後東海貿易這條線就斷了,長期的損失可不小。”
“現在的問題是屠熙珺這個娘們着實狠辣,處心積慮、出其不意地來了這麼一手,讓我措手不及,手頭沒有足夠的人馬,調兵遣將也來不及了,想要救俞家也望塵莫及啊。”
林弦驚道:“莫急,瀾庭有辦法。”
“是嗎?瀾庭,計將安出?”
“是這樣。如今屠家聯軍勢大,並手握人質,俞家無力反擊,而我們的實力不濟,靠自己是怎麼都沒有反敗爲勝的辦法。但是可以狐假虎威,拉大旗作虎皮啊。”
“你們也知道,在這次考覈中,我有幸和上代東海巨頭龜母攀上了交情,只要她老人家肯出手,那還不是泰山壓頂、以石擊卵、小菜一碟、手到擒來。”
商錦書道:“真的?瀾庭你的運氣可真好,我還以爲你只是代爲傳話呢。”
華瀾庭繼續道:“這其中還是有幾個關節需要打通的。”
“第一點,我雖然能說上話,但是人微言輕,人家是海中一代巨擘,肯不肯聽我一言都是兩說着,聽了願不願意出頭更難講,也許懶得理會這種小事。”
商錦書:“也是。屠家之所以敢於如此蠻橫霸道,明火執仗地謀奪俞家,就是看出了東海三霸主對於人族代理人一事沒有多大興趣,誰來做對它們而言沒什麼區別,修真門派和家族之間的內鬥並不影響它們的利益。”
林弦驚道:“不能動之以利,那就曉之以情。瀾庭你就說屠家這麼做是在挑戰龜母她老人家的權威,一朝天子一朝臣,龜母不是要從三大霸主手裡拿回東海霸權嗎?那以後自然是要安排忠於自己的人了,不老實的屠家和海腥幫什麼的,儘早剔除爲好。”
“對對”,易流年也在一邊敲邊鼓:“拍馬屁你還不會嗎?瀾庭你就使勁誇誇龜母。話術嘛,就這樣,誇她是強大而不強勢的海中神龜。”
“強大和強勢是兩個概念。強勢的人傾向於欺負弱小,而強大的人傾向於保護弱小。強勢的人讓底下的人有深深自卑感,而強大的人讓跟隨者有滿滿的安全感。”
華瀾庭道:“嗯,很好。第二點,龜母也許不會,但是也許會索要好處。”
商晨曦接口道:“這個好辦,真要成功,俞家還不得感恩戴德,一切讓他們出血,而且商家既然從中獲利,必不會袖手旁觀。”
“不過據我分析,龜母這種層次的頂尖大能會上眼的東西可不多,只要她心情好肯幫忙就行,估計還看不上我們給出的好處呢。”
華瀾庭點頭:“最後一點,龜母新近脫困,需要時間修復實力重回巔峰,我離開的時候已經陷於沉睡,她說不會太久,就不知趕不趕趟。”
商晨曦道:“那就看俞家的運道了。三天之內甦醒最好,晚了的話對結果沒有影響,只是俞家親眷就少不得要受罪遭殃了。”
這邊正說着,俞哥和俞鈞就到了。
無需廢話,雙方即刻進入正題,華瀾庭沒有藏着掖着,開門見山說了他的想法,問俞哥:“家宰大人,醜話所在前面,我們願意幫忙盡力,但人家答不答應,我們無法保證,另外就是可能的好處和時間點……”
“並且,您可要想好了。龜母是要和三大霸主爭奪新的東海霸權的,勝了一切自無問題,到時如果敗了,三大霸主有可能因此遷怒俞家,屆時,可能給俞家帶來滅頂之災啊。”
俞哥一擺手:“華小兄弟無須多言。事情到了這步田地,難道我俞家還什麼選擇和討價還價的餘地嗎?皮之不復,毛將焉存?奪不回寧海城,保護不了家人,我等也沒有面目苟延殘喘於世。”
“至於你說的可能的代價,俞家願傾盡所有,換取家族平安。不管今後還能不能做這個代理,都會對自在萬象門和商家感激不盡,但有差遣,無不從命。”
說妥之後,俞哥等告辭回去了自己的船上。
合該俞家家道不當絕,龜母本身的實力無損,它只是受騙後被自己分泌製作的龜苓膠禁制住了,當禁制解除後回覆極快,華瀾庭在龜島附近守候了三日,在屠熙珺定下的時間到來之前,龜母甦醒。
龜母布在周圍的陣法散去後,華瀾庭得以利用龜母承諾救他一次所留的聯絡之法求見,龜母以上次顯化的少女之身接見了他,這時器靈已經不知所蹤。
聽華瀾庭說完來意,歸姊咯咯笑道:“你小子不用花言巧語欺哄婆婆,此乃小事,婆婆也不要你什麼好處,順手而爲罷了,弄點兒動靜出來,喚醒那三個東西,就當老身正式宣戰好了。”
“你出去讓他們退後,婆婆即刻施法,替你們討回公道。”
很快,躲得遠遠的華瀾庭等人親眼見識了海中頂尖大能的法力。
他們也不知道龜母實際的修爲層次,肯定是人類修士傳說中十方無極境的水準,具體哪個階段無從得知。
龜母確實接近了修士飛昇的階段,可惜受制於宇宙天地對於妖族獸類的天道規則壓制,如無極特殊的機緣,恐怕是此生無望了。
只見不比俞島小多少的龜母真身顯露形成的龜島在海水翻卷轟鳴聲中動作起來,一升一沉,一座“島嶼”倏然消失,再出現時已在數十里之外,沿途海面上翻起滔天巨浪。
幾個挪移,“龜島”就移到了俞島外圍,而俞家船隊也被龜母施法,以大浪拖帶到了左近。
龜母小島般巨大的身軀一個向前的探頭,傾斜下壓,,其後的景象那才叫地動山搖、山呼海嘯。
海面下,寧海城所在的俞島連顫了幾顫,水下部分竟自有了鬆動的跡象,簡直比地震還要恐怖。
水面和低空之上,就是徹徹底底的海嘯與風暴,幾十丈高的巨浪排空,延綿不絕滾動向前,拍向俞島。
俞島上空,風雨交加,大雨滂沱,更有數十道海水形成的狂暴龍捲形風暴撲向島上各個大的建築。
屠家等三家的強者覺察後紛紛出來察看,俱都面色大變,驚慌失措。
數十道巨浪風暴找準了島上露面的脫胎強者和玄珠大能,在空中逡巡不落,這時龜母的聲音響徹島嶼:
“老身乃昔年東海之主神龜聖母,被那三隻自詡爲霸主的小崽子暗算封禁,今日脫身,不日將重奪霸主之位,此爲我東海之盛世喜事,吾不欲多造殺孽。”
“爾等速速退出寧海,可逃得性命,否則將陸沉此島,人人死有葬身之地——進我大東海的海魚之腹吧!”
最後一句用上了無極境的無上修爲,震得衆人立足不穩。
其實不用它嚇唬,各個強者見此場面,哪有不知道厲害的,這就叫做莫之能御、沛不可敵。
在近乎天地之威的存在面前作死反抗,在場的人還沒有這個魄力,迅速惶惶然狼狽逃出了俞島。
事情解決。
善後之事有俞家一應處理,華瀾庭等人迴轉了夢筆生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