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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牀榻上,服下散骨丹後,趙然只覺一股熱氣自腹中升起,隨即傳遍四肢百脈,初時尚感暖洋洋如浸熱水之中,不久後,這股熱氣轉爲一股股遊絲,在全身上下毫無規則地不停遊走,令人頓感麻癢難當,這便是散骨之狀。
趙然一開始是不清楚所謂“根骨”究竟何解,其後得朱七姑、裴中澤指點,乃至如今主持法壇的大鍊師元陽彬解說,這才終於明白。根骨即人之形體,不僅指骨骼,而是泛指全身。有沒有根骨,意思就是長得合不合乎天道。那麼怎樣纔算合乎天道呢?依照道門的觀點,就是要與天相合,能夠容納世間無處不在的“炁”。
比如面相中是否有“清、奇、古、怪”之類的特點,比如眼中是否有“三瞳”,或者手指關節是否暗合北斗七星等等。這些特徵,都是道門修行界千年萬年總結下來適合修行的身形特徵,如果沒有這些特徵,吸納“炁”時效果會極差,甚至完全無法與“炁”相合,這一點,趙然已經在無極院時有過深刻體會。
說白了,趙然就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他的身體形態一點也不古怪。神行氣質完全平庸,肌膚骨架太過大衆,屬於典型的俗人。想要得入修行門檻。必須把這幅身形骨架打散,然後等待其重新生長——至於長的是不是合乎標準,那就全靠運氣了。
儘管麻癢難當,趙然仍舊拼命忍耐着不敢稍動分毫——若是忍不住動彈一下,很可能就會造成散骨的失敗,這個時候失敗,很可能會帶來全身癱瘓的嚴重後果。
說起來。升門法壇的重要性就體現在這裡,在法壇威力籠罩的範圍之內。會讓人感覺道一股強大的壓迫力,繼而伴隨着種種麻痹意志、令人順從的附加效果,從而很大程度上減輕對痛苦的感知程度。
趙然在這股又麻又癢的狀態中煎熬了近乎兩個時辰,漸漸感覺四肢全身都開始痠軟無力。就好像身體已經完全不屬於自己。也不知過了多久,痠麻感忽然化爲劇痛,一陣陣自內而外,由骨骼深處傳來,衝擊着整個身體肌膚,趙然知道,這是重新生長根骨的開始,他愈發咬緊牙關不敢動彈了。
當然,此“生長”並非彼“生長”。不是一個人從嬰兒長到成年,也不是骨骼肌膚由小長大,而是對被散開的骨骼肌膚重新對正續合的過程。趙然就在這樣的痛苦中時而昏迷。時而痛醒,繼而再次昏迷,再次痛醒。
直到第二天又一次醒來時,這此痛苦的正骨歷程才終於算是挺了過去。
趙然只覺筋疲力盡,身心憔悴,正不知效果如何時。金騰恩已經伸手遞過來一粒藥丸,正是養心丸。服下養心丸後。他又閉目靜養片刻,感覺精力恢復了不少,這才從牀榻上爬起來。
四處打量,就見連同自己在內,六張牀榻上都坐着人,只有於致遠的牀榻空着,大鍊師元陽彬和其他三位黃冠也不知去向,只剩金騰恩還在堂上。
金騰恩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道:“諸位都已經醒了,我便長話短說罷。你們七人之中,只有無極院於致遠正骨有成,已經隨元大鍊師走了……”
此言一出,趙然頓時沮喪不已。無論是誰,在經歷過如此痛苦的一天後,被告知仍然與修行無緣,都會感到難以接受,不獨趙然,餘者皆然。
頓了頓,金騰恩續道:“嗯,此事確乎遺憾,但諸位切莫從此一蹶不振。要知修行一道,最講緣法,所謂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無論得失,都順乎自然,這纔是修道的真義。再者,散骨之後根骨是否得正,也並非一日便能明朗,我道門也有不少修行前輩雖當場未正根骨,但其後卻漸現根骨,因此你等機緣也並非就此斷絕。現在我便傳給諸位一套入靜的法門,諸位今後多加勤練,或許你等便有根骨漸現之士也不一定。就算真個沒有機緣,常以此法門入靜,也同樣可獲益良多。”
最後兩句話倒是讓堂上的氣氛稍微熱烈了一些,如果金騰恩所言不虛,那麼至少理論上希望仍然存在,也許不知什麼時候,自己的根骨就會顯現出來。不管這種希望的可能性有多大,有希望總比沒有希望強,所以衆人也對接下來要學習的靜功大感興趣。當下,金騰恩便傳了一套入靜法門,卻是趙然在無極院跟隨童老學過的那套道門最初級的靜功。
等金騰恩傳完靜功之後,趙然略有些不甘心,追問道:“金師叔,若是師侄我在服一粒散骨丹,未知可有功效?”
金騰恩默然片刻,道:“趙師侄,我知你與於致遠分屬同院,但他的例子不可參照,如他這般第三次服用散骨丹而能得機緣者,道門百不存一。你或許不知,於致遠師侄上一次和這一次參加升門儀式,都已經提前備好棺木的……”
六個失敗者垂頭喪氣,回到住處,各自都感到很不甘心,依照金騰恩所授法門入靜。趙然不能免俗,也在此列之中。
可試過一回之後,他只得無奈承認,自己的確失敗了,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將“炁”吸納入氣海之內,修煉的大門依然沒有對他敞開。不過他從沮喪的心境中很快就走了出來,因爲至少他還有另一個希望——等待自己在道門之中的升職。
趙然原本的計劃中,朱七姑是他主要公關的目標,或許這麼說有點太過於功利,但作爲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普通俗道而言,這種功利卻是必然的選擇。所以他纔會拼命巴結朱七姑,使出全身解數來討好朱七姑,以求朱七姑的歡心。事實上他也確實做到了,和朱七姑成爲了異姓姐弟,並由此間接攀上了大鍊師楚陽成的人脈圈,這個圈子裡的重要人物還包括童老童白眉、黑衣四師兄常萬真,以及另外兩個還沒見過的二師兄和三師兄。
只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楚陽成受了重傷,趙然可以依靠的重要人物全都隨之去了南疆,不知何時才能返回四川。這樣的結果讓他相當鬱悶,在可以預計的很長時間內,他都無法依靠這片粗腿林立的人脈圈子。
而於致遠的正骨有成,則讓趙然心情異常複雜。能夠邁過修煉的門檻,從此進入修行界,對於致遠來說,當然是件天大的好事。可對於趙然來說,是否有利卻很不好判斷。修行這道門檻太高,裡面和外面完全是兩個世界,成爲了修士的於致遠是否還會有興趣和他這麼一個俗道繼續爲友,趙然根本拿不準。
再者,就算於致遠仍然顧及舊情,可是否還會有精力有興趣爲了他的蠅蠅瑣事出頭,他同樣不抱太大希望。再退一步,就算於致遠願意爲他出頭,他在可以預計的幾年內也別抱有什麼期望——人家可是要修煉的,日以繼夜都來不及,誰有工夫再像往常那樣和你繼續談書論畫?
趙然忽然發現,這次白馬山之行,他竟然莫名其妙失去了兩座靠山!這一刻,他無比渴望能夠立刻回到無極院,至少那裡是趙然最熟悉的地方,也是他紮根最深的所在。
趙然立刻行動起來,他盤點了一番自己這次“深入敵後”所獲得的財產,心裡重新恢復了些底氣,他準備以出血爲代價,換來道門同意他返回無極院的文書。
可事實上,趙然一兩銀子都沒有花出去,當他提出請求後,道門設在葉雪關的調度衙署根本沒有查到他的調令,童老壓根兒就沒有給他辦理調度手續!
好吧,趙然現在可以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了,但是他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他這趟白馬山之旅算是白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