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只有二十平方的大小,唯一的傢俱就是一個酒櫃大小的檀木櫃子,櫃子上面擺放着筆墨和一張寫滿文字的白紙,我迫不及待地閱讀紙張上的文字:
“洪武十年,黃河突發水患,兩岸民不聊生,浮屍遍野,吾取復國所用白銀三十萬兩救濟百姓達十萬人,獲救百姓無不稱主公爲再生父母。”
“洪武十四年,蘇、泰地區大旱三年,萬畝良田顆粒無收,朱賊救濟經層層剋扣後所剩無幾,百姓賣兒食屍,時疫傳播飛速。吾變賣珠寶籌資二十萬兩白銀購糧草藥材分發,兩地百姓視主公爲天人,各處建寺立碑。”
“洪武二十年,瓦刺國大舉來犯,戰火蔓延萬里,死傷百姓無數。吾取數箱黃金變賣籌資爲災民重置家園。民間有歌謠相傳,皇天不仁,九四爲父,感恩戴德,世代守護!”
只見一張報紙大小的白紙,居然密密麻麻寫滿了對花費銀兩的記載。這都是留給我的財富啊,肉疼的感覺可不是一點半點。紙張的最後是這樣寫的:
“建文三年,高郵現蝗災,飛蝗遮天蔽日,良田變爲荒地。吾變賣復國所用僅剩珠寶,換得白銀十萬兩,救濟之,未報主公名號。至此復國之財盡失。吾雖自認己爲張氏罪人,但又想換做主公,恐別無二選。復國之夢雖滅,但吾心坦然,主公之心亦坦然!”
“吾之大限將至,然無顏赴陰間直面主公。吾願仗劍而立,死後亦守護張氏,取石氏一族之氣運,換得張氏昌盛繁榮,福祿無邊!”石斬書
看到此處,在場的三人都已經明白,張家復國所用的重寶,都已經被石斬散了個一乾二淨。宋連營自然是罵罵咧咧,石頑也一臉的不好意思。
但此時的我卻對石斬的作爲報以了崇高的敬意,石斬的散財濟民,更顯示了他對先祖的忠誠。要知道士誠公對地方子民的好是天下皆知的,直到如今,蘇州、泰州還有很多地方都立士誠祠,供奉士誠公,燒九四香(九四乃士誠公的小名)。可見換做先祖,也會毫不猶豫的拿復國的錢先去救濟百姓。
事已至此,遺憾也沒有用了,我們只好查找暗室裡留下的其他東西,看是否能夠做到不空手而歸。首先石斬掉落地上的寶劍是不可多得的利器,追隨石斬征戰一生的同時也沾染了無盡的煞氣,非常適合石頑,我便做主將寶劍贈與了石頑。
石頑平時都是一副裝逼耍酷的呆樣,讓他笑一下簡直比打他一頓還難,此時得到寶劍後也是十分欣喜,我想不光是寶劍本身的價值,還有很大原因是因爲這是他祖上的遺物。
打開檀木櫃子,裡面擺放的則都是些書籍字畫等,其中有我張家當時的族譜,大周重要人士的畫像,先祖記載平生的冊子,以及士誠公收藏的一些書籍。
這些我都讓宋連營小心翼翼地包好後裝進了揹包,並沒有佔多大的空間。櫃子上的文房四寶也被宋連營盡數裝了起來,怎麼說也是古董了。
櫃子的最底層是一個小盒子,看到這個盒子我頓時心跳加快,迫不及待地捧了起來。因爲這個盒子我此前見過,跟放置求凰鐲的盒子一模一樣,是先祖眼中非常珍貴的物件。
輕輕把盒子打開,裡面果然又有先祖的一封信件,其內容如下:
“至正二十三年,吾率士信夾擊沙河,擊潰元軍十五萬,生擒統帥也先不花,查抄途中,不曾想竟獲取元太祖鐵木真陵墓之蹤跡,實乃吾之大幸。
爲辯真僞,吾令軍中異士六次北上遠赴關外,以探虛實,然五次無果,生死未歸。末次前去者乃江南盜魁,歷經數載,得知韃虜太祖果真葬於此地。
然元兵關外防範嚴密,又有朱賊虎視眈眈,故空有驚世重寶而無以盜取。唯盼韃虜勢衰之日張氏後人伺機盜取。元人狡詐兇殘,其陵墓必危機重重,張氏後人若無把握,萬萬不可魯莽行事。
現將陵墓線索留於此地,待有緣張氏後人尋回吾所遺留重寶,壯其自身力量,待得時機成熟,盜取元帝陪葬重寶,集吾遺留重寶於一體,定可廣招兵馬,奪回大周江山!”士誠書
看完信件,我完全沒了第一次看先祖信件時的震驚,只是很隨便地跟宋連營和石頑講了一下大致的內容,便將盒子放入了宋連營的揹包。
單單一個遺留寶藏就歷經了這麼多的周折,而且還幾乎空手而歸,更別說危機四伏的帝王陵墓了。我暗暗下了決心,即便是乞討要飯,我也不會再去尋寶盜墓。
宋連營也沒有了動身前的豪情壯志,說可被你祖宗坑苦了,再坑我一次可沒門了。
再次細細搜尋,並沒有新的發現,我們便放棄了對寶藏的繼續尋找。簡單吃了點東西,我們決定在此住上一宿,補充好體力,以應對下山後更爲艱鉅的任務。
老祖宗不會白死,即便搭上我自己的性命,我也要讓害死老祖宗的人付出代價。張家本身就欠石家那麼多,更何況老祖宗還是我心目中的恩師。
我和石頑把石斬的遺體擡到了大廳的角落裡,恭恭敬敬地磕了四個響頭,並承諾將他帶回石氏族內,爲其厚葬。
處理完所有事情,倦意很快就陣陣襲來,渾身的傷痛都彷彿被疲倦代替了,簡單在密室裡鋪了一層皮墊,我們三人倒頭便睡。本來還以爲石頑會繼續耍酷,不屑於跟我們睡一起的,可再看他滿身泥土血污,跟叫花子有的一比,睡着得比我們還要早。
半夜時分爬了起來,突然發現自己睡在了石斬的跟前,石頑和宋連營都不知所蹤了,我喊了幾聲也沒人迴應,旁邊的石斬卻睜開了雙眼。
石斬通紅的眼球大如銅鈴,此刻更是膨脹得要掉出來了,只見他起身抱住了我的雙腿,用極其生澀的聲音向我說道:“少主你要救石氏啊。”
我去這不是又詐屍了嗎,剛纔的詐屍險些要了我們三人的小命,這次詐屍連說話都學會了,我孤身一人哪還有命?想到這我奮力掙扎着要跑,可石斬雙臂如鐵,我根本就動不了。
見我沒有答應,石斬突然張開了大嘴,露出了兩顆獠牙,惡狠狠地說道:“既然你不肯救我石氏,那我就替主公收了你吧。”說完便咬了過來。
我“啊”的一聲大喊,驚醒了旁邊的石頑,他輕咳了一聲便又睡去了。我擦着頭上的冷汗,看到宋連營還打着呼嚕。原來是個噩夢,看來我腦子裡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以至於做起了如此驚人的噩夢。
醒來之後渾身都是痠疼,這種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我只能不停地呲牙咧嘴,以緩解疼痛。想想自己以前雖然混得不怎麼好,但何時又受過這麼多的罪。又想如果知道這樣的結果,我還會不會來,但卻無法給自己答案。
或許我早已經對平淡的生活感到發膩了吧,或許我本來就是個貪婪的人,或許我血脈裡隱藏的癲狂如今已被釋放出來,便再也收不回了。
在對人生感悟的思考中,我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臨睡之前我心裡默默唸叨,一定要答應石斬拯救石氏,否則他老人家還不讓我睡個好覺。
這一覺倒睡得非常香甜,醒來的時候石頑和宋連營已經起來了,我問了一下時間,被告知已經上午九點了。洞窟裡照不進任何光線,只好繼續打着手電,好在我們也在此呆不了多久了。
吃過早飯後,我們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山。我們唯一的揹包由宋連營揹着,我跟石頑一起擡着石斬的遺體。宋連營本打算把很是笨重的檀木櫃子也帶着,但我提醒他這是下山,而且回去的路上還得經過深淵,他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
出洞窟前最大的障礙便是深淵了,好在來時我們留下了一根堅固的繩子固定兩邊,饒是如此還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折騰了半天我們三人一屍才悉數通過。
下山時由石頑揹着石斬開路,我夾在中間宋連營墊後。對於常人來說下山的難度並不遜於上山,好在我們三個俱是靈敏之輩,石頑更是以一當三,途中竟是十分順利,並沒有在遇到什麼險情。
到山腳的時候宋連營還想去找一下他綁好的海東青幼鳥,石頑說他來的時候已經順手放了,這把宋連營氣得咬牙切齒。可論身手他比石頑差了太多,逞口舌石頑又裝聾作啞,只好自己去生悶氣了。
穿過叢林之時倒遇到了幾隻一米多長的蜥蜴,牙齒非常鋒利,小樹都能咬斷。致命的缺點就是速度太慢,還沒等近身就被石頑用劍割開了脖頸,趴在地上跟縮頭烏龜一樣一動不動了。
出叢林時又遇到了那羣猴子,都很友好地來招呼我們,有隻小猴子還跳到了我的肩膀上。這點讓石頑非常出乎意料,在他看來這無非是天方夜譚。
隨着離村子越來越近,我們的心情也越來越沉重,但該面對的總要面對,即便還有別的道路可走,我也會堅定不移地原路返回!
走到村外的竹林的時候我們就感覺到了不對勁,此時正值上午,陽光格外明媚。可我們一靠近竹林,便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陰寒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