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個詭異到不行的夢裡驚醒過來的夏琰飛望着天花板愣了愣後才慢慢回想起來自己究竟是在哪裡,她擡手揉了兩把眼睛,然後用力地按了下太陽穴才讓自己稍微清醒了一點。
她剛剛從夢裡醒來的感覺彷彿就像是一條在沙灘上擱淺的魚一樣。在日光無比強烈的沙灘之上,她所見的只有滿目沙土和刺目的白光。能做的也不過是貪婪的渴求不多的氧氣,痛楚伴着呼吸在血管中游走,帶着奇異的酥麻感流遍全身。
哪怕再努力的仰頭,也只能看到遙遠天幕邊的那一輪赤紅色的太陽,而不是再渴求不過的那一片廣袤無垠的深海。
夏琰飛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敖遠,動作極輕的光着腳下了地,反正整個房子裡鋪的都是木地板,不過話又說回來,即便現在是水泥地,夏琰飛也是照樣要光腳下地的。
躺在敖遠身邊的確在這個時候能讓她感覺到平靜,可是在這個時候夏琰飛的意識拒絕平靜。
因爲平靜實在是太脆弱不過的一種狀態了,因爲無論再怎麼努力的維持,毀滅一切平靜的表象,只需要在不堪重負的山毛櫸枝頭落下最後一片雪花。
在牆邊站了一會兒之後,夏琰飛覺得自己能夠能夠冷靜下來考慮一些問題了,她再次確認了一下敖遠還處在睡夢之中,帶着自己的手機輕若無聲的摸了出去。
手機屏幕在靜謐的黑暗之中散發出瑩瑩冷光,夏琰飛這才發現原來現在不過是凌晨三點,可是這個情況下夏琰飛覺得是個人都不可能再睡下去了。
夏琰飛就在用手機光芒照着的路的情況下一個人從二樓主臥溜到了一樓的那個大書房,因爲窗簾全部被拆下來打算明天送去洗衣房,從整面牆的落地窗望出去正好能看到陰沉夜空中的半輪彎月。
她就這麼保持着手撐在桌子上的姿勢半轉過身子仰望着離這裡極其遙遠可又看上去那麼近那麼近的月亮。
周遭的人早就習慣了夏琰飛在說話的時候要麼是惜字如金要麼就是毒舌到了一個讓人心臟病發的地步,但是沒有一個人敢對她提出質疑。
一個人孤獨太久總有些相對別人訴說的話,這種話說出來並不指望有誰能給你期望的回答。只是想要把心裡堆積了太久的講出來,說實在的如果這些話長時間不說出來它們會在心裡腐敗潰爛,最終變成一片連自己都無法直視的泥沼。
傾聽這些話的人並不一定要和訴說者有什麼相似之處,基本上只要是個比較熟悉的能聽見聲音的人類就行。
可是夏琰飛從來沒與考慮過這些,時至今日她已經站到了一個別人無法發出質疑聲的高處,她也已經習慣將所有事安排的井井有條不出差錯,行動之前就已經確定結果是如何。她的行動是她個人的事情,和他人沒有一絲關係,她也從沒想過想誰傾訴也沒人會理解這些。
夏琰飛看着月亮發了一會兒呆之後想去廚房拿罐冰啤酒回來,可是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她就想起廚房裡根本就除了自來水以外什麼都沒有,只好煩躁的撓亂了頭髮靠着桌子坐了下來。
她伸手從桌子上把那本從夏家老宅裡帶出來的書拿了過來,順手也把自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放在了桌子上的一包沒拆封過的煙給拿了過來,甩了甩打火機之後點燃了一根。夏琰飛就這麼坐在地上,叼着根剛剛點起來的煙,連個菸灰缸也沒放在旁邊的就一頁一頁的翻開這本書,仔細的開始讀着。
她讀着,覺得越來越噁心。夏琰飛沒有猜錯,這等於是一本關於如何用幾件帶有龍紋的器具開啓一個地方的知識的總結。當時在書閣裡她只是匆匆翻閱,此刻細細讀來也就發現了不少先前忽略了的線索。
但夏琰飛現在所關注的重點不在這裡。
這本書上面詳細的描述了陰陽龍玉的詛咒到底是個什麼樣子,更恐怖的是它精確的敘述瞭如何把一個活生生的人當做祭品的全部過程,從陣法的圖樣到如何找齊材料最後再到如何生生把一個人的三魂七魄和肉身相剝離都有詳細的解說。但是這本書卻精確的說明了爲什麼龍玉要輪流保管是一種再好不過的方法。
夏琰飛繼續讀着,隨着書頁一頁一頁的翻過,她就越發覺得噁心和恐怖的是因爲紙上的字完全是沒有一點人性的,它們無比精確,冷酷的解析了一切。她想得到的知識都用黑色的墨寫在了有些發黃發脆的古舊紙頁上。
生者之魂,欺滿天神佛,開六道輪迴。
強忍着內心翻涌的情緒,夏琰飛又翻過了一頁,卻驚奇的發現了後面居然還記載着關於沈沉舟說過的所謂本應該灰飛煙滅的靈魂再次轉生的事情。
但是夏琰飛就立刻意識到,這本書實際上不能稱之爲一本書,從字跡就可以明顯的看出,這本書實際上從各個地方收集的書頁再次裝訂而成的,裝訂的痕跡也不是很舊,收集這本書的人有希望的是這些事情不會被不應該知道的人知道,又或許蒐集這些只不過是因爲興趣所在罷了。
而這上面所有的事,都指向了一點,那就是所謂的可以得到所有想得到的事物的那個陣法。
夏琰飛的心臟砰砰的跳着,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麼激動地感覺了。她飛快的往下讀着,她讀的那些晦澀無比而又充滿了難辨認的古體字的句子讓她的頭隱隱發暈。
吾主鬼君將要借你的身體復生……
沈沉舟的那些話語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合理而且現實過。
那些人苦心積慮的讓她從很久之前就踏入了一個局中,而且現在看來還想要藉着夏琰飛自己的手來找齊這些東西讓她親手把自己推進了萬劫不復之地,現在又無比依賴於他們手上掌握着的信息。
可是這一本書,將要導致他們的覆滅。
“夏琰飛,你在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