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心事

七天的假期轉眼就要過去,蘇蕊終於抽出了一天來鬧連瀛。商場一家一家的轉,只有蘇蕊嘰嘰喳喳個不停,見連瀛心不在焉,終於受不了,讓你回家你又不回,現在又一副蔫蔫的樣子,四年了,就你能熬。

連瀛家裡的事蘇蕊知道,大二那年的夏天,蘇蕊回學校辦事卻意外發現剛送走的連瀛又出現在校園裡。蘇蕊從小父疼母愛,唯一痛苦的事情就是早晨鬧鐘叫,聽到連瀛的家庭變故都傻了,陪着連瀛呆了幾天,確定沒事纔回家。看着連瀛徹底變得沉默,除了學習,什麼都意興闌珊。這麼多年溫柔可親、懂事體貼,其實都是連瀛的面具而已。

連瀛知道自己怎麼了,不回家固然讓她不好受,但四年已經習慣了,可是這個除夕發生的卻讓她的心失去了方向。

除夕晚上或者是初一的凌晨,連瀛在牀上輾轉反側,她歸結爲那一杯咖啡惹的禍,直到天亮才睡了過去。醒來已是中午,將就吃了飯,昨天的事像電影一樣一幕幕掠過。不覺呆了。幾天假期,出進小區門總是不由自主看一眼街道那邊掩映在樹後的小區。從來沒有過的感覺讓連瀛恐懼,她害怕那樣的結果發生,坐在沙發上卻又想起除夕晚上懷抱的溫暖和放手後的寒意。想起小時候因沒有爸爸受欺負安慰自己的話,“我不去相信他的存在,我就不會受到傷害。”想起大二的夏天,對父母的寒心,她也對自己說,“我不去相信他們,我就不會受到傷害。”可是,她記得的卻是風衣的溫暖,冬夜的溫暖,咖啡的溫暖,懷抱的溫暖。咖啡廳的燈光下,孟昭歐坐在對面靠在椅背上,像討論方案那一次,看着她,將她從頭到腳籠住,可這一次她心裡卻覺得無比的安定妥帖。

想到了他的婚姻,想到了他的孩子,可能他的婚姻是不幸福的,但她卻不能讓自己成爲可鄙的插足者。

一個春節的假期連瀛都在構築心理的防線,強迫自己不去看向水香榭的方向,不停地購物逛街,收拾已是一塵不染的房間。連瀛奮力幹活的時候,房東太太來看房子,對她的表現十分滿意,在不漲價的情況下續租一年。連瀛擡手擦了擦汗,想付出總會有回報。

上班了,秋姐見到連瀛,說胖了,連瀛笑笑說,吃的好,睡得香啊。過去的終於過去了。

週末是情人節,對於連瀛無所謂,別人已是蠢蠢欲動,她卻依然一板一眼做事,眉毛都不動一下。主任看着急惶惶的小青年,說,多像連瀛學習,秋姐接了話說,您的真實意思是說這樣就不用準備紅包了,大家鬨堂大笑。

快下班的時候卻接到唐秉沉的電話,連瀛眉頭動了一下,聽着唐秉沉開門見山的邀請,只是說我要加班。唐秉沉沒再說其他,平靜地道了再見。對面的曹力行吐了舌頭說,好定力。連瀛剛來的時候,曹力行也生出了近水樓臺先得月的想法,無奈連瀛不給一點機會,曹力行本是廣撒網試探,自覺配不了連瀛,很快轉戰其他,現在倒也成雙成對了。他看出連瀛有心事,也終究明白他不是她的解鈴人。

加班只是隨口一說,工作做得慢了也拖到了近八點,連瀛出了門,一輛車突然停到身邊,車窗落下來卻是唐秉沉,連瀛只覺得頭痛,上了車。唐秉沉只是溫和地說,沒吃晚飯吧,連瀛胃不好,的確有點不舒服了,點了頭,指了旁邊的永和大王,二個人都沒說話,寒冷的胃已經等不及了熱騰騰的餛飩。到了小區,連瀛禮貌道了謝往回走。

夜影裡一輛墨色的車緩緩出來。孟昭歐點了煙,靜靜地看連瀛下車,唐秉沉的車開走,心慌了一下。連瀛不會沒有追求者,而唐秉沉也絕對不是傻子,珠玉在前而不識。誰都比他有資格追求連瀛。

孟昭歐的春節也在彷徨和真實的認知中度過。那晚連瀛在他的胸前的氣息一直縈繞在鼻息間。柔軟的身體,馨香的髮絲,微微上挑的眼睛,冰冷的手指,疏離的神情,微妙嬌媚的笑,他居然可以想到每一個細節。咖啡店裡沐浴在燈光下的連瀛虛幻得不真實,他靜靜地看着她,心裡美好而安靜。她也偶爾看向他,蘊着水氣的眼睛流動了某種情愫。他甚至想用手輕撫如蝶翅般顫動的睫毛。他整夜在想,她僅是他的救生圈還是他的藥。當想她時,心變得疼惜滿足,當拒絕想時,又疼得麻木,孟昭歐想,連瀛是他的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