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小藥丸放在面前的地上,每打開一個,都在酒爵燈的火焰上引燃。小藥丸極具靈性,每當接觸到酒爵燈的火苗,立刻變了顏色,如同瞬間閃現光芒的寶石,燃燒起來晶瑩剔透,不見一絲一毫煙火。
靠近石門,每個點燃的藥丸湊上前去,都毫無變化。丁曉東額頭見漢,試過十幾個之後,地上的藥丸所剩無幾,然而他仍然不想放棄,每拿起一個,手上的動作毫不遲疑。李立明不住嘆息,曉東這是要下血本。
最後一個試過,手中的藥丸絲毫沒有變化。
燈光照向石門縫隙,上下的情況觀察得尤爲仔細,轉頭瞅瞅張春來,估計是想讓張春來湊上前聽辨石門後的情況。張春來會意,正欲起身上前,又被李立明舉手止住。“所有藥引煉製的塋火屍油都試過了,確定不是普通的自然毒瘴,更像是一種很高深的秘術邪法。裡面的空間封閉,年深日久不見消散,黑氣還是如此凝重,十有八九里面有個養毒的東西”丁曉東道。
“跟上面的大缸相比,哪個手段更高?”李立明在丁曉東說話的當口發問,證明他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由淺溝引導合體大缸散發的砷毒霧氣,明晃晃的從斷崖上水泄下去,當人來到近前,第一時間就能發現,起不了多大作用。雖然石門裡的黑氣也似有生命一般外竄,但是如果石門牢牢關死,一旦打開,中招毫無懸念。可以想象那種情形,冒然推開石門,周身立刻被包圍,靈動的黑氣纏滿全身,根本跑不掉。
“兩種毒霧同時出現,有可能是障眼法,專注於攻破一種毒,成功之後很容易讓人產生鬆懈心理”張春來道。這話有一定道理,情形也可以試想,一旦發現砷毒霧,破解之法還是有的,順利到達石門前的人,很大可能會毫無戒備打開。
況且,左右兩邊是道道淺溝縱橫,沒有其它去路的地形,必然上橋也必然中招。
然而李立明的問話更說明問題,如此簡單他應該早能想到。
手指攆動,身朝券橋後方觀望,嘴裡嘟囔着‘木棉碳’。如果那個清人嘴裡帶的東西是防砷毒,那麼他中的應該是石門裡的毒物,他的蹲姿足以說明,毒發之時,他毫無察覺。正如曉東說的,定是一種讓人瞬間失去反應能力的,連自救都不可能的毒物。
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還不能說兩種毒物哪個出現的早,他和要等的同伴都中招,這黑氣顯然不是他們所留,一定是比清人出現的更早。
找不到毒源機理,李立明叫大家可以做決定了,現在是走是留,兄弟們做個決定,若走,現在轉身就撤。張春來和邵軍都毫無反應,堅定地眼神注視着李立明。只有曉東盯住我的一瞬間,讓我立刻明白,他在等待我的態度。
馬上輕聲說了一句:“沒辦法那就撤,咱們現在力量有限,不能深入險境”。
“別裝了,自己人。剛纔你的樣子大家全看到了”丁曉東的語氣真是欠揍,我承認自己是在裝,可是當着別人面拆穿,這人腦袋不能如此缺弦,得罪人不知道嗎!李立明眼中帶着怒火,可他沒有爆發出來。
不過想來無可厚非,我們是怎麼走到一起,前因後果在那,這樣一支隊伍人心各異。但是土賊在一起,‘信任’這個東西遙不可及,不是做到點什麼事情就能完全獲得,古代土賊,舅舅帶外甥就是這個道理。丁曉東也是形勢使然,叫上我一起先看清人的屍體,一起去峭壁上破大缸,對我剛纔掩飾不住的興奮,他完全是冷眼觀察。
不知道他究竟有什麼目的還是背景,他的本領能想到,想要對我不利,他早就動手了,不會如此全無掩飾的語氣。在湖北地下,丁曉東就直言不諱問我清朝屍體的情況,他關注的是清人,突出這個關鍵點,我該如何應對?
想要控制丁曉東的思路,我能用上的東西不多,必須儘快想出路數,否則現在李立明或者張春來說話,時機已過,再想和他說什麼,機會不好找。
用眉開眼笑的樣子,對丁曉東說道:“有些事說出來,你也不信,我說了倒顯得做作”。手指那邊券橋,木筒裡的東西咱現在不知道,等照片解讀出來再說不遲。清人的盔甲,並非是清朝專屬,左肩上三層活結,半圓相扣,和胸前雙桃護甲一樣,雖有不同,但卻是典型的唐十三鎧樣式。而腿上的札甲腿裙,卻是明邊軍制式,唯獨少了皮襯下的布面。所謂的努爾哈赤十三副遺甲,也不是什麼金國遺物,而是明邊軍護甲。
黃檀木筒裡的密旨,究竟是不是密旨先不下定論,幾件東西聯繫在一起指向清廷,咱們可以當做一個參考。看到一具屍體就說自己有窺一斑而見全豹的本事,那這個牛逼吹得可是響噹噹,有這本事的人天下可去,能在我們中間嘛!可笑。
“我說清朝皇帝手中,有幾支收編的官倒部隊,屬綠營編排,但和真正的漢軍綠營又不太一樣,他們各有來路,當中不乏傳承先輩意志與技藝的隱士高人,這你信嗎?”真真假假的譏笑語氣邊說邊笑,丁曉東可是一臉凝重。他明白,我用這種方式說話,態度已經很明顯,內容真假留給你猜,信不信由你。
這點東西,還不至於傷筋動骨,有用的東西不多,丁曉東不會從這些內容裡摸到什麼。言語譏笑,但是每個字出口,我的眼睛都不離丁曉東,一丁點的變化我都要捕捉到。
死魚一般的眼神,丁曉東信是不信猜不透,心裡怎麼想在眼神中真體現不出來,心靈的窗口也有關閉的時候,但是發現,我譏笑口吻說出的話,他在認真聽。
‘這就夠了’。
“自己人,我可沒有你那麼摔撒,說走就走的魄力”丁曉東緩緩說道:“一個知道怎麼進去的人,再回來又易如反掌,當然拿得起放得下”。
“哈哈哈哈”我笑道:“曉東是對我有了根深蒂固的判斷,算準了我會再回來”。丁曉東說的沒錯,心裡的確是在盤算再次進來的計劃。張春來的螃蟹在勐海,一時半會走不了,如果再回來,所用的裝備已然心裡敲定。
重型全身防護服,封閉式吸氧設備,氣枕氧氣瓶都可以。
“但是現在,我是不想走”眉宇間同樣泛起笑意,丁曉東的語氣忽然無比自信。從邵軍的揹包中取出一部自救器,用力搬開保護鋼帶。外觀火腿腸一樣的紅鐵柱子手指一彈就張開,形似一個鳥籠,放在一邊。
“曉東”李立明情急說道:“不是驗不出什麼毒物嗎!不要蠻幹,不行再回來也不是不可能”。
丁曉東停下手中的動作,又提起下來之前的話題,他的爺爺教給他的東西,‘相生相剋,無生不克’。他的爺爺曾經叮囑過他,祖師爺給燈,說明古墓之內必有活路,只要把一些口訣奧義理解透徹,總有辦法找到。那時候我們也說了,這八個字頗有道家道法自然的精髓,事實也正是如此。
無生不克,這四字最難理解。不屬於自然存在的東西,必有出處。旁人每當遇到,總是苦苦尋找破解之法,往往忽略了生出的源頭。不是自然生出的東西,雖然破壞自然地勢地物的山水命理、陰陽之氣,但是破壞的同時,也被自然的山水命理,陰陽之氣所生克。
金木水火土,五行隱秘生克,當中任何一行勢弱,則山水傾覆,陰陽失衡。石門裡邊,不管生出毒物的是什麼,只要金木水火土,五行中一在那石門裡邊,必然處在毒物當中,與其隱秘生克。
八個字可以倒過來理解,無生不克同時又是相生相剋,不管生出毒物的東西是什麼,它自身也是一個隱秘生克的本物。
那個清人如果是在等人,那麼就在裡面的人身上找方法,哪怕是具屍體或者骨骸,長期處在毒物當中,必然與那毒物相融合。所有藥引,就選擇裡面人身上的陰陽之氣。
‘萬事萬物由先天之氣而生,氣散則亡’。
“這句話可以對應人體,臨死之前必然氣散”丁曉東輕聲說道:“剛纔把引魂燈聚到門前,黑氣游魚一般鑽出,遇到空氣立刻消散,必然石門後的空間,經年不進外部空氣”。可以賭一把,就賭裡面有人的氣息,先天之氣雖不如毒物凝重,但是人的血肉臟器,包括骨骼在內,又是一副完整的生克循環。而且年深日久,人氣與毒物融合,毒性還在,卻早已與人氣隱秘生克。
“桴棘玄影術,因有人在裡面氣散而亡,就燒他的隱秘生克先天之氣”丁曉東說完,提醒張春來,等一會兒會有非常刺耳的聲音,普通人一般受不了,更別說你的聰虳。同時叫我們大家到後面做好準備,隔絕式化學氧,馬上掌握使用方法,退到券橋中間。一旦石門打開,內裡毒物被燒過仍不見消散,大家就依靠化學氧自救器逃離。
認真推敲,李立明安排邵軍居中,因爲他速度最快,不管丁曉東能不能成功,都要第一時間把人搶出來。張春來也要同邵軍一起,必要的時候,神仙箍比人有優勢。
計劃敲定,迅速退到券橋當中,李立明也是苦笑一陣,丁曉東何止是下了血本,連老婆本都賭裡頭了。楠楠離清人的屍體最近,瞅一眼身後,楠楠堵住耳朵。準備自救器的時候,李立明說起桴棘玄影術。
“桴棘,本是無根無枝之種,產於懸崖峭壁之上,依靠峭壁上風塵雨水甘露爲土壤生長,以粒大多油爲佳,是引魂香的主要材料”李立明道:“有機會讓曉東給你講”。
“哇哦!那又是什麼了不起的稀有植物?”被我的問話打斷,李立明還沒來得及恢復嚴肅,替丁曉東擔心,刺耳的聲響如成千上萬只獵鷹尖嘯,在斷層空間裡迴盪開來,引得上方噼噼啪啪的碎石掉落。券橋盡頭光芒極強的爆閃,使整體空間裡的樣子瞬間閃現在眼前。
上空雖高,劇烈強光照出斷層上方。李立明和我一時忘了現在應該翻身落到橋下去,目光只專注上方,那一道道犁過一般的溝痕。強光閃現的一瞬,兩人心裡立刻明白,上空原本應該是斷層上部,完全沒有向下的一根根倒立石茬,原因只有一個,山體橫移。
來不及分析,前方的上下點動燈光就打過來,張春來和邵軍都沒有極速奔向石門,而是快到近前就打回燈光,丁曉東應該成功的。
石門大開,丁曉東蹲在裡面的空地當中,目光死死的盯在石門後的一個站着的人,來不及觀察石門後的空間情況,立刻被這人的面具吸引,目光落在上面被嚇了一跳。
這人的面具反着金光,好像模仿主人容貌,雖然只有嘴和鼻子,但嘴角的微笑,給人一種奸邪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