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曉東躺在一邊的牀上翹着二郎腿,我睡着的這段時間他走到附近的小店買了很多袋裝牛奶,兩隻充電式手電筒,是從老闆那裡得到,想想這老闆的言談舉止有點古怪,這服務還是蠻周到的。雖然不願意我們住在這間閣樓,其他的都還不錯,還給我們提供了一日三餐。
不知爲何水杯裡的開水出奇的好喝,也許是打針出汗的原因我很渴,一口氣喝了兩杯半。“後面有口水井,你想不到那水井有多大”丁曉東躺在牀上道。
“曉東,你對仵作了解多少?”我問道。
丁曉東躺在牀上扭頭看我,眼睛帶着詭邪的媚態,我一看就渾身起雞皮疙瘩。只見他魚躍而起,興高采烈的說道:“你也想到了”
白了他一眼,低頭接着喝水,丁曉東道:“在雲南你看到那幾個清官的樣子我現在還記憶猶新,我就納悶你爲何對那幾個清朝人那麼來電,我想你和我一樣,都關心那支傳說中的神鬼部隊是不是?”。
“那要看你關心的是哪支神鬼部隊了?”我反問道。
“少裝蒜”丁曉東不滿的說道:“一直以爲你東北人實實在在是本性,想不到你也會裝蒜。年代離我們最近的就是那個孝陵衛,皇帝親軍二十六衛衆所周知,除此之外還有至少十衛都不在衛府的管轄下,歷史書籍上提到的淡淡一筆,那不是真像。孝陵衛哪去了?它又是哪來的?”
看丁曉東漲得通紅的臉,我覺得好笑,忍不住打了一個停的手勢。淡淡的說道:“你急什麼?我可以告訴你孝陵衛和神宮監一樣,他們都死了,都是死無葬身地的死法,至於他是哪來的,我還真不知道”
丁曉東瞪得大大的眼睛,滿是不信的道:“都死無葬身地,怎麼可能?”。
“你要是不信,你就去看歷史書好了,那上面介紹的很詳細,孝陵衛士兵年老可以讓兒子頂替服役,沒有兒子可以領俸祿回鄉養老,這是大明王朝兵農合一的府兵制特點,還給免除田賦呢!待遇很不錯哦”我道。
“屁”丁曉東暴跳起來,舉止幾乎抓狂,大聲說道:“你快說,他們怎麼個死法,存在了好幾百年幾千人的部隊,不可能都死無葬身地,他們哪去了?”。
再次打出STOP手勢,我緩緩地說道:“有什麼不可能的,‘六部十二品’你沒聽說過啊。你一個人得罪了皇帝,皇帝誅你九族,和你有一點關係也不放過,殺個兩萬多人還新鮮啊,胡惟庸就是個例子,活生生的倒黴蛋。”
聽我一說,丁曉東的坐在牀上,眼神渙散的看着地板,喃喃的說道:“哪個皇帝殺的?”
“朱元璋”
“我沒問你誰殺的胡惟庸”丁曉東再次暴跳起來,這次輪到他咆哮了,指着我的鼻子大叫道:“你給我正經點,哇靠”。
手捂着水杯縮到一角,生怕他的唾沫星噴到我的水裡,不停的點頭,“乾隆”我道。
坐在我旁邊,看着眼神中還滿是不信的丁曉東,我把對東家都沒說的內容說給了丁曉東。在孫殿英的盜陵部隊裡,有兩個投誠的軍官,孫殿英一直都對這二人尊敬有加,對這二人以大哥相稱。他曾經和部下說過,兩位大哥精通古代通天玄學,不是凡世中販夫走卒可比。其實那所謂的通天玄學,有一點內容接近於現代的官場厚黑,那兩個軍官對孫殿英的推演說法,使孫殿英深信不疑,一點點的經營直到最後盜了清東陵。
“那兩個軍官第一次出現在孫殿英的面前,他們所有的談話內容就被人偷聽了。也就是那次偷聽,改變那個偷聽人的動機,所以那個人當即決定,入這兩個人的夥做一票”我道。
看着丁曉東將信將疑的表情,我都被我自己說的話逗笑了。我接着說道:“康熙和乾隆都數次下江南,乾隆還給孝陵派駐官員和士兵把守。康熙和乾隆爺孫倆先後去孝陵多次,你認爲他們是幹什麼去了?”
“哼”丁曉東冷哼一聲,臉上滿是不屑,轉而又變成沉思。“還不是那些長生不老的夢,難道是祭奠先人啊。我去過孝陵,那裡的每一處景緻都說明幾百年來那裡不是什麼皇家禁地,反而顯得非常興盛繁忙,可是從朱棣開始,明朝的皇帝就沒有去過孝陵的,他們去是爲了找什麼?”丁曉東道。
“要找的東西很好猜”我看着丁曉東道:“就是那本神宮監留下來的名冊”。
“名冊?”丁曉東大惑不解。
我點下頭,說道:“在元朝末年,農民起義不斷,到處都是饑民遍野。各路義軍每攻下一座城池,都釋放那些原本就是饑民的囚犯,在這些起義軍當中,有很多人都是反覆多次倒戈,收容倒戈囚犯最多就是張士誠。在囚犯中也不乏幹過刨墳掘墓的老手,在朱元璋攻打張士誠的時候,就有那麼十幾個掘土出城投降的士兵。因爲他們知道,張士誠畫的符根本就是騙人的,什麼只要心誠就刀槍不入,那根本就是鬼話”我緩緩說道。
丁曉東眼中閃過一絲光芒,說道:“原來這些你都知道,他們都被記錄在冊,編入了官倒是嗎?”。
“這只是冰山一隅”我接着說道:“在投降的人面前,一個記錄在冊,就預示此人已被赦免,被編入享有特權的部隊,就是那支孝陵衛官倒。但是那個名冊裡很多官吏和士兵都不是收降的民間盜賊,很多都是經過專門訓練出來的,這些人世襲官階和兵役,從出生到死,幾乎與外界沒有聯繫。他們把這種制度在明朝承襲了將近300年,就算南京當地人都對他們一無所知。我雖然沒去過孝陵,但我知道,他們在歷史上出現過,而且還是開創了一個時代的先驅”我邊喝着水邊說道。
“有這麼神嗎?還開創一個時代,一幫掘土的能掘出時代來,這個世界太神奇了”丁曉東對我的煽情演說呲之以鼻,懶散的躺下。
“哎,你別不信”我爭辯道:“雖然我只是在故事裡聽到的這些,如果有機會我會自己去驗證。那名冊上還有面白有須,赤面有麻等等面部特徵記錄,想象一下那個沒有照片的年代,一個名冊能做到如此已經不易了,沒必要人人都給個畫像,那樣的話太奢侈了”。
“你想到了仵作,這我也想到了,紹興自古出師爺,這套大宅怎麼看都像書院或者私塾什麼的,說不定就是個學子們學習的地方,這樓上樓下都這麼寬敞,還有好幾個閣樓都不比這個小,不當學校真是浪費了”丁曉東道。
我起身說道:“你說後面的樓上有鬼面森羅,那絕不是私塾能有的東西,所以我猜沒準是個培養仵作的地方也說不定”。
丁曉東道:“那只是說說,看着像是那種東西我也說不準,別光是猜,一會兒就吃飯了,你去看看沒準能看出什麼來”。
我心裡期望能找到樓下的水缸和雲南地下的那個之間有什麼聯繫,那上面的人臉實在太像了。水缸上出現人臉,那不是什麼行爲藝術,也不是什麼美學觀念,一定有它存在的意義。突兀的人臉在遠處看見還有一點嚇人,這麼一個大缸擺樓前,一定是大宅的原主人想表達什麼信息。先不說雲南地下的那個缸是否出自孝陵衛,這套古宅給我們的神秘氣息越發濃重起來,應該先弄清樓下的那個水缸的來歷。
丁曉東坐起來,緩緩說道:“從南宋開始就有專門培養仵作的機構,逐漸取消了師徒舉薦制,和《洗冤集錄》一起,中國的法醫學實踐也比歐洲早了700多年呢。不過可惜,近代最先進的法醫學科技技術可不是咱們”。
“火藥”我望着窗外輕聲道。
丁曉東看着我,不解的說道:“你說什麼呢?我說法醫學,你說火藥幹什麼?”。
“和火藥一樣”我大叫起來,接着道:“人家外國人拿去裝進了火槍大炮來打中國人,中國人裝進了煙花爆竹,逢年過節乒乒乓乓一頓放。走,吃飯去,嚐嚐本地特色”。
走下樓梯的時候丁曉東說道:“不過仵作和土狗之間有個共同點,他們都和死人打交道。兩者之間很多知識面都是共通的,在這麼一個水鄉小鎮裡,打着培養仵作的名頭,培養土狗正合適”。
丁曉東一說,我心下也覺得恍然,對丁曉東道:“嗯,你說的沒錯,我沒想到,這叫專業對口,掛羊頭賣狗肉,羊頭也就和狗肉有了感情”。
和丁曉東嘻嘻哈哈走到樓下,門前的水缸在午後的陽光下泛着淡淡的粉色,這是岩石的質地反應。丁曉東和我注視這個水缸,心裡都清楚這是火成岩,之所以會泛着粉色光暈,是岩石中礦物質的成分作用。看來和明哥曉東他們在一起時間長了,我的知識也豐富了許多呢。
院牆雖然低矮,可高度和距離設計的非常好,走在院子中,你看不到其他宅院的閣樓。走到圓拱形的門前,就看到牆那邊的院子裡,同樣的閣樓。
走過拱門幾步,眼神立刻被個樓前的水缸吸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