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有種抽搐的感覺,四肢不受控制。我想立刻跳起來躲得遠遠的,可身子就是不聽使喚。丁曉東的臉就在我腦後,我想他也看到了。低垂散開的頭髮裡,黑乎乎的什麼都沒有,如此近的距離完全感覺不到它的呼吸。
當寬大的長袍披散開的時候,一條幹癟的手伸出來,那乾癟手掌上五指酥黑髮亮,指甲奇長。我的腳趾全部勾緊,就等丁曉東一動,立刻踢過去。
轉眼間那東西就直起身來,等他直起身乾癟的手中抓着我的皮鞋。這更讓我詫異,難道這鬼魂喜歡人的鞋子,還是我小時候聽得鬼故事那樣,鬼拿走了人的鞋,丟了鞋的人活不了幾天就會死,跟着鬼魂去了。
丁曉東側躺在我身後還是一動不動,當那東西走到丁曉東牀前彎腰的時候,曉東在我身後捷豹一般的電射出去,只有一點微風吹帶過的聲音。
丁曉東沒有衝上去,而是完全無視那東西的存在,蛇影一般到了房門口,完全不顧光腳,一把將門推死。我這時已坐起來打亮了手電,光束朝向一面板牆放在牀上。
反光照射中的那東西就像一個火紅的大布包站在地板中間,長袍下面鼓脹開,那一頭長髮彭散,看上去十分駭人。突然地變故讓那東西沒反應過來,兩手還抓着我和曉東的鞋。
剛向前邁了一步,那東西一把將一雙鞋朝我打來。揮向前方的右手露出了空當,情急之中我右腳邁到左腳前,身形一轉就到了它的右邊腋下,一挺身整條胳膊就夾在我的肩頭,沒給它留一點餘地,擡手壓下它的胳膊,‘咯嘣’一聲,它右肩脫臼了。
只聽那東西悶哼一聲,整個身體突然飛出去,一頭撞在木牀和牆壁的夾角里。丁曉東那彆扭的側踹造型沒做停留,一頭撲上去抱住了它的腦袋。我也急忙過去補上一腳,狠狠踩住讓他動彈不得。
丁曉東抱着那東西的腦袋,左右搖晃掙扎,一股蠻力使出來,將那一團黑乎乎的頭髮生生扯了下來。眼前一個20幾歲的年輕人,臉頰瘦削泛着慘白,青紫的嘴脣嘴角還帶有一點血絲,看上去有點像是發抖,顯然他很害怕,只有那一雙死魚白一樣的兩眼驚秫的看着我們,許久之後鎮定下來。一身猶如污血般深紅的長袍下身極其寬大,極不協調的張開。
“你是誰?”我冷冷的問道,馬上又是一腳踢在他臉上,腳趾生疼。
急忙撿起鞋穿上,丁曉東擺弄着那團假髮。“挺專業啊!這東西不好買吧?”丁曉東道。
說話時我看着丁曉東手中拿一張黑乎乎的人臉型的面具,好像在哪見過,就是想不起來。“帶這麼專業的道具來這裝神弄鬼,還拿人家的皮鞋,你是楊老闆的人嗎?”丁曉東接着說道。
那個人艱難的掙扎一下,捂着他的胳膊,呼吸也變得短促起來,人一旦脫臼那種疼法會讓人呼吸困難,一腳又踢在他臉上。“這時候裝啞巴,你不覺得晚了點嗎?”我道。說完狠狠一把掰開他的手,看到手腕才知道那是一雙膠皮手套,用力擼下來,拿在手裡軟軟的帶有彈性。丁曉東還拿着那團假髮和麪具,瞟了一眼我手中的手套。
“這些都是專用的文體道具,這些東西可不是好整的,不想說說你的來路嗎?”丁曉東道。丁曉東一說,我想起不多的幾次看體育節目,擊劍運動員的保護面罩就是曉東手上的東西,那可不是在小城市普通體育用品商店能買到的東西。
“你們不是警察”那人冒出來一句,讓我十分嗆火。
“這話什麼意思?”丁曉東問道。
我擡腳欲再給他一下,只聽他急忙喊道:“別打了,希望兩位大哥今天放我一馬,不要爲難我”。他一說完,我想再次擡起的腳被丁曉東把住。
“放你可以,不過你要說實話”丁曉東道。
“兩位大哥不是警察,白天你們來得時候我就盯着你們,警察在你們來得時候就離開了,所以我纔敢在深夜動手”那人說道。
說話的時候,我揭開他的長袍,在那傢伙的腰間果然也有問題,一圈類似摺疊傘支架的東西撐在它的腰間,難怪這身長袍的下面鼓鼓的。“你這麼說的意思也就是你專盯來這家住宿的遊客是嗎?可是你不拿錢和貴重的東西,拿人家鞋幹什麼?”丁曉東問道。
那人又是沉默了很久,被他翻着眼白的眼睛盯得我十分不舒服。“說”我大喝一聲又是一腳過去,鼻子裡本已停住的血又重新流出來。
丁曉東攔住了我,說道“別打他了,浪費時間,這傢伙看出來咱們不想報警,叫楊老闆來和報警一樣,這是咱們也不願看到的”。
曉東擡起頭看着那人,呼吸越來越急促,脫臼的痛苦讓他吃不消,可這人就是一言不發,死死的盯住我們兩個。丁曉東對他說道:“哥們,你贏了,我們不想和警察扯上瓜葛。不過你忽略了一點”丁曉東打住話頭,同樣死死的盯住他。
“我們會殺了你”丁曉東咬着牙狠狠一句,眼中帶着懾人的寒光,說完撲身上去,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我上前一腳踩住他的胳膊,讓他不能反抗。兩條腿在身下四處亂蹬,胳膊也在我腳下使出吃奶的勁掙扎。
那人兩腿漸漸癱軟,丁曉東他突然收回手,蹲回到地板上。那人貪婪的呼吸着空氣,一張小臉慘白慘白的。“再讓我掐你,就不會再鬆開了”丁曉東冷冷的道。
那人掙扎坐直身子,臉色漸漸好轉,丁曉東淡淡的說道:“你是想說完了就走,還是死在這”。
“兩位大哥”那人的語氣幾乎變聲,“如果你們不是這家姓楊的老闆請來的人,我可以告訴你們”。
‘啪’又是一腳重重踢在他的臉上,“快說”我大喝道。
那人艱難的嚥了一口唾沫,緩緩的說道:“我是這個下涌泉的大戶,周老闆請來的人。周老闆家是下涌泉數一數二的大戶,他的幾個親戚都在那裡小有名氣,自家的宅院也很有特色。因爲周老闆看上了這楊家大宅,去年春天周老闆向楊家主人提出要買下這套古宅,誰知卻被楊家老爺子當場拒絕了。後來幾次商談也都沒有結果,於是周老闆就想出一個辦法”。
“請你來裝神弄鬼是吧?”丁曉東冷聲說道。
“是的”那人說道:“周老闆瞭解楊家的情況,楊家的兩個學生一年前考上大學,況且楊家大宅的生意只由楊老闆夫婦兩人打理,這套古宅可以說每一處都處在急需翻修的時候,這不是一筆小數目,周老闆也是鑑於此情纔對楊老闆提出買下它。所以周老闆就一狠心,僱用我一年時間,就在這楊家大宅周圍搞鬼,只要有遊客來住,夜晚我就要來偷東西。我很少偷錢和那些貴重物品,只拿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而且人多的話我就故意讓人看到我,這半年多來有不少遊客因爲丟了東西報警,更有的被我嚇得不輕”。
“原來是這樣”丁曉東道:“難怪楊老闆滿臉愁雲,神秘兮兮的,他是怕我們被鬼嚇到”。
我和曉東一個下午都在討論我們的話題,至於楊老闆爲何那樣愁容滿面並沒關心,根本想不到這是他們當地業主之間的勾心鬥角。看好了這套古宅,就不折手段的弄到手,那個周老闆還挺有心計。這麼一搞這楊老闆家的日子還真不好過,三三兩兩的遊客帶來的收入對這套日漸衰老的古宅也是杯水車薪,奸商果然夠奸。
“草”我怒罵道:“那個周老闆也不考慮考慮遊客的感受,他這麼一搞就是買下這套古宅,日後也是留給自己一屁股麻煩”。
那人看着我們說道:“遊客就是流水,走了還會再有。周老闆的生意經營之道遠近聞名,只要大宅到了周老闆之手,肯定和現在這個老闆不同,這個問題人家早有打算”。
“沒工夫跟你爭論”丁曉東懶洋洋的臉上帶着不屑,淡淡的說道:“人品差到這份上,能有什麼經營之道。還好我沒有心臟病,不然早被你嚇死了,這些道具沒收,你現在可以走了”
那人艱難起身,走到門口時回頭看着我們。“看什麼,還不快滾”我大喝道。
“兩位大哥,謝了”那人回頭說了一聲,話音傳到耳朵的時候他已走出門外。抱着一條脫臼的胳膊,走廊裡的聲音說明他走得很慢。
他走後半天,丁曉東依然點着他的引魂燈。我關掉手電躺下,看了一眼幽藍光暈裡的丁曉東,那張古樸的臉上表情呆滯,似乎在想着什麼。
剛纔那一陣驚嚇,使我現在全無睡意,躺了半天也無法入睡。我坐起身來,丁曉東還盯着幽藍的燈光,看都沒看我一眼,喃喃的說道:“我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