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完成,即使汪世華想要出手,也絕來不及。
生死攸關,更關乎山下數十萬民衆、國師、公主等人的性命,這一連環巧計比之正面交鋒更加兇險。寧楓暗道僥倖,周身說不出的疲憊。但眼見攻守相易,重又佔據主動,又說不出的輕鬆。
唯一心頭過意不去的就是,他爲了演戲逼真,對玉蟬仙子下手頗重。寧楓愧疚歉然,忍不住抓起仙子的纖纖柔荑,渡入靈力,助其療傷。
汪世華氣的臉色煞白,周身顫抖,想不到本以爲鐵板釘釘的事情,竟在瞬息之間局勢翻轉。這小子靈力不過爾爾,但胸中懷有太清真訣、三才道、五行訣等許多道家罕見的術法,又兼機巧聰明。假以時日,一定是神門的心腹大患。
當下殺心大起,忽的轉頭道:“烈炎殿主,這小子狡猾無比,難道我們還要內鬥下去嗎?不如一起撤力,然後將這些人誅殺在此。”說罷,頓了頓又道:“當然,陳碩真就交給你。不過她是推翻武則天的關鍵所在,你得保證,一定不能讓她逃了。”
寧楓聞言大驚,暗道不好,想不到弄巧成拙,將讓他們又重新聯合在一起。
烈炎文鴦默然片刻,點點頭。
汪世華大笑:“好,本公數一、二、三……我們一起撤力!”三聲剛過,這兩名魔教絕世高手齊齊身軀一震,退後數步。瞬息之後,聖陽元髓陣又重新運轉起來,身處陣眼中心的梧桐木又灼灼生光,宛若黃金鑄就。
汪世華催動手中日華輪,呼呼飛卷,不時將沛然的太陽之靈納入其中,發出低沉的嚶嚶之聲。烈炎文鴦與其並肩而立,面無表情,一雙彤紅色的眼睛卻始終不離赤天國師。
越國公一笑,朗聲道:“烈炎殿主,你我一左一右,分攻兩側。你的目標便是陳碩真,剩下的人交給本公。”他瞧見赤天國師皆是身受重傷,對方只有寧楓一人尚存一戰之力,不足爲懼。當下直接大聲說出計劃,囂張之極。
寧楓心底驚慌,卻毫不避讓,凌空一躍,飛到正前方。身後正是嘴角血跡未乾的白玉嬋和剛剛醒轉的陳碩真。
汪世華冷冷一笑,身形閃動,已是來到寧楓的三丈之前。日華輪沖天高飛,化作一灼目絢爛的光圈,陡然射出無數金色的氣劍,嗖嗖破空,連響不絕。
寧楓凜然一怔,旋即揮舞雲歌劍,縱橫抵擋。但他體內靈力本就不如對方,又兼消耗甚劇,每一次與那光劍抵在一起,皆覺臂膀酥麻,骨骼劇痛,丹田內更是翻江倒海,難受已極。
白玉嬋見狀不妙,正要幫忙。卻已看到一道紅光怒爆,彤色長劍從中激射而來,在空中掠起高高飛卷的火狼,迸裂亂舞。她知曉國師剛解開穴道,體力靈力週轉不暢,當下心一橫,先行和烈炎文鴦正面交鋒。
不想方離數丈之遠,便覺全身麻痹,經脈似被烈火灼燒,那氣浪之猛烈遠超她的想象,宛若火山噴薄,岩漿沖天,幾乎不像是凡人所能爲之。而且這還是烈炎文鴦不願傷及國師的性命的前提之下,只施出了五成的功力。
白玉嬋心底不由生出驚懼之感,惶恐緊張,卻始終沒有躲避。周身玉帶彷彿化作了無數條白龍,簇擁着月華帝女珠,飛射而出。兩相觸及,冰涼的水靈和熾烈的火靈競相湮滅爆炸,化作一道道強猛之極的衝擊波。
那圓潤的玉色圓珠竟在瞬間變作了彤紅色,彷彿一顆被灼燒的鐵球。白玉嬋一凜,那絲絲灼熱之力已透過絲帶傳到自身,她急忙撤力,方纔保住了經絡。
但烈炎文鴦的炎炎火浪卻仿若無窮無盡,一點也未受影響,化作一柄長劍,直刺而來。白玉嬋抵擋不及,心底泛出絕望之感,忽的聽到身後國師道:“玉蟬,閃開!”
話音剛落,赤天國師翻身躍出,祭出了九龍離火之鼎橫在胸前,與那火靈長劍轟然碰在一起。兩人一個是鳳凰陰身,修煉了百年的太陰心經和火雲心法,一身火靈無人能擋。
而另一個卻得天賜機遇,吸納了前赤炎殿主和鳳尾教聖女兩人的靈力,又在赤炎火山爆發之時得到了鳳炎珠和一部分的火山力量,單純論力沛然程度,天下間也是佼佼。
兩人大開大合,靈力相較,毫無取巧之技,純是一身無上修爲的對抗。白玉嬋身在後方,只見到一團團巨大的火球如流霞亂舞,將整個天空映得一片赤紅。不時更有數條火龍在紅光中穿梭咆哮,聲震山谷。
不過赤天國師終究傷勢未愈,不過百招,又落在了下風。
另一側,寧楓以雲歌劍斜刺疾挑,又好幾次都擦着日華輪的鋒芒堪堪掠過,皮膚上血痕遍佈,身體又添幾處傷勢,好在並無大礙。但他修爲和汪世華相差太大,若不是依靠着洞天術的精妙步法,和太清真訣、天機經等上古絕學的相助,怕是早已敗下陣來。
殊不知,汪世華此刻心中驚怒焦慮更勝於他,原以爲憑藉自己和烈炎文鴦兩人的力量,天下間絕對無人能擋。即使對面有赤天國師,也不過是多用幾招的事情。
想不到寧楓這小子韌性、鬥志如此之強,且招數精妙,轉換如意,每每以爲能將他手刃之時,卻又讓他柳暗花明,絕處逢生。若還不能儘快除去,簡直大大有損自己太陽菩薩的英名。
殺機大作,雙臂一振,金光轟然四射。手中的日華輪突然間膨脹了數十倍,渾圓如太陽,泛出紫金色的豔麗光芒。從中陡然生出無數狂猛的氣劍熱浪,狂飆怒卷,盡數朝寧楓轟然飛去。
白玉嬋嬌呼一聲,絲帶舞動而來,裹挾着月華帝女珠橫在前方。又有寧楓仗劍刺出,彩光絢爛,忽黃忽紅,劍靈漫天席捲。
不想汪世華抱着必殺之心,竟吸納了大半梧桐木的靈力。兩人被氣浪結結實實的掃中胸口、四肢,眼前一黑,鮮血狂噴,周身骨骼彷彿斷成無數碎片,幾欲暈厥。
汪世華哈哈大笑,正要趁勝追擊,手中攻勢卻忽被一條火龍攔住,熱浪金光觸碰一處,朝上飛卷,將一片梧桐木葉燒成灰燼。
“陳碩真?”
他又驚又怒,想不到重傷的赤天國師竟能在烈炎文鴦手中堅持如此之久,更可以有餘力幫助這一對苦命鴛鴦。他腦中飛旋,忽的暗暗冷笑:“正好可以趁此機會殺了陳碩真,待會兒即使烈炎文鴦這小子發怒,本公也可以說只是不小心而已。難道他還敢對本公不敬?”
想罷嘿嘿一笑,日華之光陡轉方向,將那飛舞而來的赤龍斬爲兩截,又齊齊聚集,化作一柄光劍,直刺而出。不想剛向前五寸,卻覺手臂一麻,經絡中的靈力似洪水一般傾瀉而出,難以阻擋。
他急忙翻身後退,才脫離了那強猛的渦旋之力,口中驚叫道:“三才道?”
寧楓、白玉嬋二人重又飛起,面色自然,彷彿並沒有受傷。對視一眼,笑道:“多謝國公大人助我們療傷!”
汪世華憤怒難擋,想不到這三人悄悄竟列出了三才陣法,怪不得陳碩真越鬥越勇,傷勢盡復。而這一對少男少女也在自己的重擊之下安然無恙。
他心頭急怒,叫道:“烈炎殿主,拖住陳碩真!”他知道三才道必須天、地、人合一,才能發揮出至高的妙用,若是其中一環受阻,威力將大打折扣。
汪世華欲強行擊殺修爲稍弱的寧楓、白玉嬋二人,剛閃身飛出,卻見赤天國師攔在前方。他冷冷一笑:“以爲這樣就可以救了那小子了嗎?”當下改變計劃,傳音而出。
赤天國師手執九龍離火鼎,紅雲在上,龍繞其身。後又有霓裳玉帶飄揚,月華帝女珠當空閃爍。汪世華譏笑:“你們留那寧小子一人面對烈炎文鴦,豈不是找死嗎?”
當下全力疾攻赤天國師,只餘一成力對付頭頂上的飛揚絲帶和帝女神珠。汪世華憑藉百年修爲,和梧桐木靈,正大佔上風,欲使必殺之擊時,忽然感應到前方閃過三個氣旋,互爲犄角,盤繞不定。
而中央處卻有一股強大之極的渦流,洶洶而動,將周圍的一切都吸納入其中,化爲無形。
汪世華驚怒交加,第一次心底生出恐懼,這才陡然想到寧楓曾經救過烈炎文鴦,這位赤炎殿主亦正亦邪,又怎麼會對這小子痛下殺手。
看來這小子也正是想到此點,這纔不惜空門大開,將背後留給烈炎文鴦,卻全力結成三才陣,對付自己。
汪世華避無可避,索性狂嘯一聲,猛地催動萬千金光傾灑,狂風逆卷。雲歌劍、月華帝女珠、霓裳羽衣、九龍離火鼎……這些上古神器綻放無數霞光,直射鬥牛,在半空盤繞飛卷。
汪世華叫聲頓止,呼吸一窒,身體彷彿不受控制一般朝前傾去,彷彿前方是一個深不可測的無底淵壑,將他瞬間吞噬。他心下陡沉,想要抽身閃避,但周身卻氣力全消失,丹田內的真元一瀉千里,猶如滔滔潮流,洶涌而去,無法阻擋。
他淒厲嘶吼,面色猙獰可怖,慘白的臉頰上泛出死人一般的綠色。四肢在空中胡亂撕抓,周身簌簌顫抖,令人瞧之不忍。
白玉嬋心性善良,最先按捺不住,靈力稍弱下去。瞬間三才陣失去了平衡,渦旋之力大減,身處鋒芒之處的汪世華也壓力消散,跌落在地,彷彿一瞬間老了數十歲。
烈炎文鴦俯視於他,面色冰冷,也不去上前相助,彷彿眼前此人與自己毫無干系一般。他修爲曠古絕今,心思敏銳,豈能看不出汪世華剛纔不顧自己,想要殺掉陳碩真?
眼見今日召喚鳳凰無望,他默然片刻,不去看寧楓等人,正要御風離開,卻忽見東方澄澈如水的天空上,有兩個人影疾速飛來,宛若流星。
他面色微微一變,已聽赤天國師驚聲叫道:“越國公……汪世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