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浮起了一座山……
水浪過於洶涌高大,如同一座座山峰此起彼伏着。
一個山一樣巍峨的東西出現。
福船已經足夠高大,可是在它面前卻很不夠看,就像是狗面對着熊、就像民居之於樓房……
而此起彼伏的水浪還不是它帶動的。
是福船四周的海水下突然冒出了一條條的觸手。
數條粗壯綿延的觸手順着船上攀上船板,然後整個福船往水下沉下了一米深! Wωω⊕ ттκan⊕ c ○
嘎吱嘎吱的聲音響起。
讓人聽了牙酸。
這是福船要解體的聲音。
滿船的人全呆住了!
他們茫然的看着船後出現的那巍峨巨首,一時之間全員心態大崩!
多數船員當場跪下了。
還有少數船員站在原地呆呆的問:“這是什麼?”
“是夢,做夢了!”
連雲鬆也震驚了。
他以爲之前血戰過的那海和尚已經夠巨大霸道了,可是海和尚比現在出現這個烏賊要小好幾圈!
實際上這是不是烏賊他也說不準。
冒出水面這顆頭太過龐大,有海水在從它頭頂落下,如同海上孤懸瀑布,水霧繚繞,壓根看不清它的具體樣貌!
而它冒出來的這些觸手與烏賊的一樣。
只是個頭天差地別!
雲鬆不住的倒吸涼氣。
如果這真是個烏賊魷魚之類,那做成烏賊飯夠一座城的人飽餐一頓、做成鐵板魷魚的話則夠一個小販發家致富!
太他麼大了!
古云三臉上表情扭曲的嚇人。
他面色極其難看,黯淡灰白而毫無血色,像是一張死人臉!
“開眼天王!”
這一刻船上先是安靜又響起砰砰砰的聲音。
是水手們在磕頭。
下意識的一種動作。
他們被眼前的巨物給震懾的失魂落魄,磕頭這動作不代表他們的訴求,只是他們血脈中的一種反應。
面對至高至強者的反應。
被古云三稱爲開眼天王的巨物並沒有做什麼,它以觸手上船又收回,接着身軀緩緩落入水中。
震盪起的海浪直接從福船船尾拍上了船頭!
涌上來的海水極多。
所以哪怕開眼天王潛入水中,哪怕它的觸手已經沒了,可是福船依然吃水很深。
這下子沒人去針對雲鬆和雲彩了。
滿船的人恨不得將他們當神供起來。
雲鬆詫異的問雲彩:“這個開眼天王,是被什麼人控制着的?你認識這個人?”
雲彩無聲的笑了笑。
她沒有回答,而是說道:“我全身都溼了,快找一個乾淨的船艙,我要換衣服。”
古云三卑躬屈膝親自帶她進入船艙。
一個壯漢滿臉敬畏的走上來,他走到雲鬆面前後跪下了,說道:“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大人,請您海涵,請您原諒我們的冒失。”
雲鬆沉默的點點頭。
開眼天王太霸道了,以至於他都沒有裝逼的興致。
這個世界可真危險!
壯漢自我介紹道:“大人,我叫李老二,你有什麼需要儘管叫我,我一定把您伺候的妥妥當當。現在您有什麼需要嗎?我帶您去換一身衣服?”
雲鬆又點點頭。
他進入另一個艙房,李老二彎着腰要離開,他說道:“待會讓古云三來見我。”
大漢急忙屈膝:“遵命,大人。”
他們的所有脾氣都被開眼天王的出現給磨平了。
現在他們只想活命。
已經有人失去了繼續航行大海的勇氣。
隔着門雲鬆也能聽到嚎啕大哭的聲音。
不久之後古云三到來。
這次他託着一壺熱酒,進來後很謙卑的說道:“雲船長,請喝一碗熱酒糟,又暖和又香甜,這是海上祛寒的不二佳釀。”
雲鬆接過微笑道:“這次裡面有沒有什麼料?”
古云三苦笑道:“絕不敢再冒犯您二位!”
熱酒糟確實香甜可口,雲鬆一連喝了兩碗。
然後他開口問道:“開眼天王,這是什麼東西?”
古云三吃驚的看向他。
他點點頭說道:“你沒猜錯,我不瞭解它,你也聽到了,它的出現與我無關,是我那妹子叫出來的。”
古云三吞了口口水,說道:“開眼——開眼其實是一種、一種海獸?海妖?沒人說的上它們是什麼,總之就叫這麼個名字,它們跟烏賊很像,但頭上長有一個大眼睛。”
“之所以叫它們爲開眼,是因爲它們眼睛平時總是張開,很難閉上。一旦閉上,它們就會大開殺戒。”
“所以海上的人爲了圖個活命,就叫它們爲開眼,希望它們永遠能打開眼睛。”
“而開眼天王則是傳說中的大魔、大神,老跑海人口口相傳,七海之下有歸墟,歸墟內多有大神,開眼天王便在其中。”
“它們如守衛天門的那些神仙天王一樣,其個頭之高大讓人望而生畏。曾經有西洋人組建了一個鐵甲艦艦隊,他們說要用火炮來給咱們搞一點教訓,甚至要攻掠咱們土地。”
“可是這鐵甲艦艦隊最終失蹤了,後來有幾個瘋瘋癲癲的西洋大鼻子水兵被人陸陸續續發現,通過他們嘴裡的瘋話,人們發現了開眼天王的存在。”
“於是人們就猜測,那鐵甲艦艦隊是被開眼天王給摧毀了……”
他一口氣將自己知道的消息全說給了雲鬆。
但他也並不瞭解開眼天王,因爲他從來沒有聽人說過誰真見到過這東西,就像龍一樣。
他們老跑海人都信誓旦旦說它存在,可是無人見過、無人能證實它的存在。
故而在他們之間流傳的都是傳聞。
說到最後,古云三有些亢奮。
他見到了開眼天王,而且活了下來。
這樣只要他回到岸上,那他就可以獲得巨大風頭!
等到他將自己知道的消息全說出來,雲鬆便放他離開了。
在他離開之前,雲鬆說出自己的訴求:“我們確實與鮫鬼沒有聯繫,更對你們的船沒有二心……”
“別說了,”古云三面色惶恐的彎腰點頭,“雲船長,剛纔是我老眼昏花、一時糊塗而多有得罪,您二位在船上隨便歇着,我們一定竭盡全力伺候好您二位!”
雲鬆擺擺手說道:“不必有太大壓力,我們不是壞人。”
他在船艙睡了一覺,醒來後天色很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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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彩裹着一件大棉衣趴在船舷上看海浪。
雲鬆走過去,慨嘆道:“封侯非我意,但求海波平!”
雲彩笑吟吟的回頭,說道:“失敬失敬,原來雲先生如此志氣高潔。”
雲松下壓了一下手掌,低聲道:“低調,都是基本操作,不要太驚訝,否則只會讓人看到你的菜雞。”
聽到這話雲彩嘻嘻笑了起來。
笑着笑着她又不笑了,俏臉上露出落寞之色。
她回過頭去繼續趴在船舷上用雙手托住了下巴,喃喃道:“你或許真的不是那個雲鬆,否則除非你的魂魄被換掉了,否則你不會這樣說話。”
雲鬆倚在她身畔,道:“我確實不是。”
雲彩沒有再糾纏這個話題,說道:“我知道你來找我的原因,你想知道開眼天王的事?”
雲鬆睡覺前後想過這件事了。
他仔細分析了雲彩那句話——“我們有生命危險了,你還要藏着嗎?”
正是這句話說完,水中翻出了開眼天王。
而開眼天王雖然無敵的強悍,但應當沒有神智,所以並非是它聽到了這話後現身。
是有人聽到這話才控制他現身。
於是雲鬆便想到了從老鎮開始,那個一直藏身於自己暗處的人。
這樣他便藉着雲彩的話說道:“我從沒想過,那個躲在我身後的人竟然有這麼大的本事,他竟然能控制開眼天王!”
雲彩有些詫異,問道:“你猜到了?好吧,這並不難猜,畢竟你這個靚仔並非沒有腦子。可是你知道他是誰了嗎?”
雲鬆搖搖頭,又問道:“他是誰?”
雲彩說道:“說來你或許不信,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誰。”
雲鬆道:“我確實不信。”
雲彩莞爾一笑:“那我沒能騙到你。”
雲鬆問道:“你有難言之隱?不能透露他的消息?”
雲彩認真的點頭:“是的,他自己不把身份信息告知與你,那我更不能說。但我可以告訴你,他對你沒有惡意,只是你們具體有什麼糾紛,我屬實不知。”
雲鬆相信她的這番話,便伸出雙手枕在腦後看向夜空。
他們已經離開亡命海。
海上天氣趨於正常,冬日的夜空格外乾淨清冷,繁星很遠但卻很清晰。
這比地球上的夜空要美太多了。
每一眼看過去,都是一幅精修過的壁紙。
古云三端着一個木色方盤到來,盤子上有溫酒也有冒着熱氣的魚片。
魚片被烤炙金黃,剛剛離開鍋爐的緣故,它們還在‘刺啦刺啦’的冒着油星。
船員們將兩人照顧的比爹孃還要親。
海上航行幾日,他們抵達良城港。
雲鬆不知道胡金子等人現在在哪裡,只好便登報尋人。
爲了便於接洽胡金子一方,他留在了碼頭上。
古云三在良城港頗有勢力,兩人住進了一艘遊船。
遊船舒服,但冬季太冷。
古云三給他們準備了好幾個炭盆,有手腳勤快的老媽子日夜不停的給他們添加炭火,這樣只要不開窗,房間總是熱乎乎的。
他們住下第三天夜裡,碼頭上傳來一陣幽幽怨怨的哭聲。
雲鬆聽到後確認了一下,聲音抽抽搭搭,確實是哭聲不是風聲。
他推開門出去看。
然後從船頂看去,碼頭上一切如常。
天寒地凍,沒什麼人出現在外面。
再仔細聽,也沒有抽抽搭搭的哭聲了。
但‘噔噔噔’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就像是有人在木船上跺腳。
雲鬆眉頭一皺。
覺得此事並不簡單。
他側耳傾聽,聽出聲音從臨近的船上傳來。
就在他定睛看去的時候,船艙的門忽然被推開,有穿着髒棉袍的人從艙門縮身走出。
這人是尋常漁家漢子的打扮,頭髮散亂、衣衫髒亂,但他不是縮着身,他是駝背。
他推門走出反手拉門。
雲鬆感覺他哪裡不對。
聯想前頭的啼哭聲,他便難免多想,於是一手摁住駁殼槍問道:“喂,這麼晚了老兄你出來做什麼?”
隨着他問話,這漁家漢子忽然扭頭。
就這一下子云松明白哪裡不對勁了!
他腦袋與身體是反的!
他的臉朝着後背方向!
鄰船有鬼!
但云鬆不怕,反而大爲高興。
得寶銀錢有些日子沒上班了,今晚給它加個班!
尋常一艘船上能有什麼厲害的鬼?所以雲鬆拎起五雷木便踩着遊船的甲板縱身而去衝這反頭鬼殺去。
“拿命來吧!”
他沒猜錯,這反頭鬼沒什麼本事且膽子很小,頓時哀嚎一聲轉身就要跑。
問題是雲鬆修爲高深、健步如飛,而且他還是縱身飛撲殺上來的,這樣反頭鬼哪裡逃的脫?
五雷木帶着風雷之聲拍在了他後背上。
一下子把他給拍翻了!
反頭鬼一個踉蹌倒在地上,雙手抱住頭就大叫:“饒命、饒命,你想要啥就拿走,都拿走——可這船上啥也沒有了呀!好漢你饒命啊!”
雲鬆感覺更不對勁了。
五雷木拍在他身上怎麼沒有陰氣出現?
莫非——
自己拍到的是個人?
可人的臉怎麼會朝着後背呢?
他往下一看。
雙腳是向着臉的方向……
莫非——
他是把棉袍反穿了?!
雲鬆撕扯棉袍一看。
真是這樣!
尷尬了!
雲鬆訥訥道:“老哥,不好意思,你這怎麼把衣服反穿呀?我看你臉朝着後背方向,以爲你腦袋反轉了一百八十度,所以以爲你是個鬼!”
他這邊一道歉,漁家漢子那邊氣勢頓時起來了:
“你他嗎以爲我是鬼?是你臉長的朝着後背了吧?你的眼睛朝後長、你用腚眼子看人……”
雲鬆舉起了五雷木。
漢子趕緊捂住頭慌張的說道:“別別打了,我是個人,我不是鬼,我叫趙明,是個看船工,給人家看船的,這不天冷的受不了,我就出來想跑幾步取取暖嗎?”
他又說:“你剛纔沒頭沒腦從旁邊的大遊船跳下來打我,我以爲你是要劫船,就是你在的這個大遊船上有富家少爺嘛——額,你就是那個富家少爺?”
雲鬆將他扶起來。
這漢子便嘀咕道:“少爺你說你也是,家裡有錢咋不住客棧?住遊船做什麼?這是冬天呀,住遊船多冷!”
他是個自來熟的人,唸叨了一通後又問:“你是不是也因爲太冷了出來暖暖身子?”
“不是,”雲鬆搖搖頭:“我是聽到有哭聲,所以出來看看怎麼回事。”
漢子說道:“有啥哭聲?是不是風吹窗縫的聲音?那就跟哭一樣。嘶嘶,真冷。”
看着這船家漢子臉色發青的樣子,雲鬆心下不忍,便脫下棉衣扔給了他。
漢子喜不自禁,連連道謝。
揍他的事情就這麼煙消雲散的過去了。
當天夜裡一切正常,雲鬆睡了個好覺。
早上被吵醒了。
被嚎啕大哭的聲音吵醒的。
古云三恰好帶人來送早餐,雲鬆出門看去,看到一處碼頭上站着幾個人,有人一邊哭一邊往前衝,後面的人連連拽住她。
這樣他便問道:“怎麼了?”
古云三嘆氣道:“造孽呀,那是岸上開酒肆的一家人,他家有個閨女叫藍妮兒,是個好姑娘,到了出嫁年紀了。”
“姑娘有心上人,但家裡不滿意,最終把姑娘逼得跳水了?”雲彩接過他的話問道。
古云三沉重的點頭。
雲鬆心裡‘咯噔’一下,問道:“是昨晚跳水的?”
古云三說道:“對,藍妮兒昨晚留下了遺書,然後就來跳水了。”
他看到雲鬆臉色拉了下來,便慎重的問道:“雲船長,怎麼了?”
雲鬆垂頭喪氣的說道:“我昨夜聽見碼頭上有哭聲來着,可是出去看卻沒有看到人,唉,肯定是我出去太晚,否則應該可以救下她的。”
雲彩冷淡的說道:“你救不下她,你以爲這件事是你能解決的嗎?不,你解決不了。”
“這件事的本源不是姑娘要跳水,是家裡人逼得她沒有活路,你救了她後,她家裡人會感謝你但不會因此而退步,他們會把姑娘的遺書看做是恐嚇,到時候姑娘會被逼得更慘!”
古云三贊同的點頭。
碼頭白天買賣多,許多船進進出出,這樣不方便有人家在這裡哭哭啼啼。
畢竟吃水上飯的人家講究多,出海上岸的時候不願意看到白事。
於是藍妮兒家人被叫走,讓晚上再來尋屍。
但是藍妮兒家裡頭不甘心,便找了一些熱心腸的船工幫忙,在碼頭一帶的海里尋覓起來。
到了傍晚的時候,雲鬆忽然聽到一陣歡呼,有人大叫道:“找到藍妮兒了,找回來了,還不趕緊去買鞭炮慶祝?”
正在看書的雲彩說道:“把閨女逼得跳海了,還有臉買鞭炮去慶祝?慶祝閨女沒了嗎?”
雲鬆推開窗戶,這樣傳進來的聲音更響亮了:
“哎呀真是海龍王開眼、老天爺開眼吶,藍妮兒真是命大,趕緊放鞭炮感謝龍王爺保佑。”
“姚掌櫃的你別哭了,藍妮兒還活着就好,瞧把這丫頭給凍的,趕緊給她再批一件衣裳……”
聽到這裡雲鬆和雲彩對視一眼。
很吃驚。
人活着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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