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暉照酒旗,血光灑白雲,下方是繁華喧囂的城池,上方是開闊縹緲的雲層。
夕陽漸漸墜落,天愈發紅了,而黑暗降臨大地,這一刻是一天之中最美的時刻,天與地的顏色會出現最大的反差,形成奇妙的絕景。
而寒意漸漸滋生,殘紅帶着悲壯,又給人一種“哀物”之感。
辜雀和冰洛輕輕拉着手,在雲層中漫步,感受着天地之間的變化,看着腳下漸漸黑暗,而一盞盞夜燈亮起,如天空之繁星,閃爍明滅。
一時之間像是乾坤倒轉,竟分不清哪裡是天,哪裡是地。
辜雀的心很靜,和冰洛的心一般靜。
他記不得多久沒有享受這種安靜了,他記不得多久沒有和冰洛這般走着了。
他們談了很多很多,從地球事物談到神魔大陸,從未知談到存在,從感情開始的點點滴滴,談到生死盡頭的相守與保護。
總是有說不完的話,總是有太多的事情和感情值得紀念。
冰洛時而捂嘴笑着,時而眼眶泛紅,情緒在隨波逐流,不需要控制自己的時候,是最快樂的時候。
走到天已黑盡,走到城池燈火通明。
“每見繁華,必嘆毀滅,我們雖然是強者,早已習慣了在光明和黑暗之中掙扎,但依舊更喜歡光明。”
聽到冰洛的話,辜雀點頭道:“因爲我們是人族,我們的血是熱的,誕生於文明之中。我們始終堅信希望和善良,喜歡快樂和精彩。”
“人族是魚,光明是水,我們雖然打破了桎梏,去哪裡都活得下去,但其他的人失去了光明,就等於是魚失去了水。”
“而我們非但厭惡孤獨,而且心有同情和憐憫,自然不願意讓百姓死絕,不願讓世界孤獨起來。”
冰洛苦笑道:“你把一切說得太清楚,反而沒了溫暖。”
辜雀也笑了起來,道:“溫暖在於,真正洞徹之後,自己的意志依舊沒變。”
冰洛道:“不喜歡你那麼認真去講道理,感情的事不能用道理完全說清楚的。”
辜雀看向四周,只見雲層如巨浪般滾動,天地間悽風如狂,天無白月,地有霞光,光明與黑暗似乎形成了一個整體。
他的心也像是融進了四周,嘆聲道:“是啊,很多情緒是無法用言語去表達的。”
冰洛看向辜雀,低聲道:“夫君,你是不是有了什麼感觸?”
辜雀點頭道:“你看下方,萬家燈火齊鳴,街上行人如織,有人談情說愛,有人夜深醉酒,有人在河邊高歌,有人在暗巷怒吼。大千世界每一個生命的情緒,才能真正將這片宇宙填滿。”
“若是沒有人,這一座城就沒了任何意義和價值。”
“對於強者來說,一定是要有一種意志力支撐的,有的人是仇恨,有的人是純粹對武學的熱愛,有的人是爲了力量,有的人是因爲感情。”
辜雀看着下方,道:“這些並不衝突,我都有過,而如今,我想我有了新的意志。”
冰洛笑了起來,輕聲道:“天下?”
辜雀道:“三百多年前,公羊愁前輩在黃州教我心懷天下之道,想不到我受益至今。”
他看向冰洛,認真道:“我最初是靠着仇恨和感情去堅持,後來也有心懷天下,各種意志力交織在一起,使我的靈魂複雜而敏感。”
“可是如今想來,自己似乎的確也該爲這片宇宙做些什麼。”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不屬於我一個人的責任,可強者之所以爲強者,不單單是實力,還有擔當。”
“我既然渴望美好,又何不去創造與堅守美好?”
冰洛眼中帶着溫柔,道:“無上志。”
辜雀搖頭道:“是平常志。”
“這並不偉大,只是人心而已。”
他伸了個懶腰,道:“今日感觸良多,雖言難述,但意已至。總的來說,我的胸懷比以前寬大了很多,我看得更遠了,也瞭解得更深了。”
“接下來,我可能會遊歷宇宙,體會各大種族的文化和脈絡,體會這個宇宙的軌跡。”
“我會踏足每一寸山河,我將一切都刻進靈魂,我相信會突然有一天,我會明白很多東西。”
說到這裡,辜雀又笑了笑,道:“這種感悟無法預測,充滿了變數,但卻很有趣。”
冰洛道:“既然是行走,既然是感悟,那這一次總不能一個人吧?”
辜雀笑道:“人太多也不好,你們替換着陪我走一走吧,老是待在神雀也多無聊,很多事都可以交給軒轅闊去做,他會比我們做得更好。”
“好,那第一段路,我陪你走。”
“好。”
辜雀拉着他的手,緩緩朝皇宮而去。
他並不急,他知道自己還有時間。
平凡的人渴望光明,只會去期待,去盼望。
修者渴望光明,會去選擇,去逃離黑暗。
強者渴望光明,會去創造光明,去打破黑暗,去建立偉大的秩序,把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辜雀不單單是要走,更要悟,這會使他更加強大,無論是力量還是那顆心。
他有了野心,真正去建立光明秩序的野心。
這一次他不選擇去奪取什麼,也不選擇去逃離什麼,他要去創造。
去創造一個偉大的秩序,一個偉大的世界,一個偉大的文明。
他的身體並不高大,他走得也並不快,但他的眼睛像是要望穿黑暗一般。
誰又知道他看到了什麼?
沒人知道,但另外的一些事,總會有人知道的,比如......大千宇宙剩下的版圖,就是一片無主之物,是一片散着油光的肥肉。
想吃這塊肉的自然不單單隻有辜雀,芒能鎮住一些勢力,也當然鎮不住一些勢力。
這片天地除了大千宇宙之外,還有很多的隱世門派,次元世界,神秘莫測的組織。
他們沒有人不渴望將這塊肉吃下去,建立自己的王朝。
是啊,現在正是天下大亂,羣雄並起的亂世。
“辜雀傷得很嚴重,神獄兵主的力量可不是鬧着玩兒的,我敢說他一百年內是無法恢復的。”
自信的聲音傳遍了大廳,鹿放鳴的情緒很激動,他雖然極力在剋制,但終究還是顯得呼吸急促。
大廳坐着數十人,幾乎都是老者,唯有最上方的那個人極爲年輕,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
他滿頭黑髮飄逸,眼神清澈無比,留着長長的指甲,輕輕敲在桌上,道:“接着說。”
數十個長老的目光朝鹿放鳴看來,鹿放鳴心潮澎湃,繼續道:“除了辜雀以外,神雀盟的最強戰力實則是女羅剎,我們太古鹿族未必比她差了。”
說到這裡,他小心翼翼看向桌前那個年輕人,目光恭敬無比。
因爲他知道眼前這個人才是太古鹿族現存的族衆中最偉大的存在,他的力量早已不可估測。
而這人只是道:“一次性說完。”
鹿放鳴道:“執法者聯盟的人都死了,宇宙亂了,幾乎所有的勢力都被那女羅剎壓住了,但終究是有隱世門派或者宇宙之外的勢力存在的,我們也是其中之一。大千宇宙這塊肥肉,誰不想去吃一口?”
“我們鹿族蟄伏了將近七百萬年,實力強悍,智慧優渥,也該到出山的時候了。”
“都說磨刀十年,只爲一朝殺人,我們也該真正站出來,去告訴天地衆人,我太古鹿族是何等偉大。”
他看向四周,抱拳鞠躬道:“諸位長老,非是晚輩口出狂言、紙上談兵,而是這的的確確是一個萬載難逢的機會!”
“我鹿族不弱,機會又這麼好,當然要去建立一番功業。我已經想到了一個最準確的辦法,可以讓我們最終實現這個目標。”
青年男子道:“什麼辦法?”
“信仰!”
鹿放鳴道:“混亂時期,殺戮無處不在,卑微的螻蟻們最缺的是什麼?是信仰!”
“自古以來,信仰的力量是無比強大的,若是我們能在大千宇宙建立宗教,灌輸信仰,收穫人心,那隨便他們怎麼打,我們都立於不敗之地。”
場中的長老面面相覷,一個個眉頭緊皺。
青年男子的表情並無變化,指甲輕輕敲擊着桌面,忽然道:“說了這麼多,全是廢話。”
鹿放鳴的臉色頓時蒼白了起來。
青年男子道:“這些東西,是個正常人都分析得出來,關鍵不在於這個,而是在於怎麼在這麼多勢力中脫穎而出,首先佔據民心。”
“信仰這個東西很怪,先入爲主極爲可怕,粘粘性極強,吃到第一口甜頭的人,很可能就是最終的勝利者。”
他看着四周衆人,沉聲道:“閒了這麼多年了,也該活動活動筋骨了,整軍鹿族,開始戰備。成立軍師團和智囊團,分析這件事所有的因果,制定詳細的計劃。”
“達到登塔者境界的強者,隨時保證自己的狀態,因爲戰鬥,隨時可能開始。”
說完話,他臉上終於涌出了笑意,淡淡道:“這一次,我太古鹿族也該讓他們見識見識我們的真正力量了。”
“大千宇宙,最終可能是屬於太古鹿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