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天地爲此而沉默,一張張人臉呆滯,唯有殘碎的規則如水一般流淌。
論道枯寂,論道永恆,這兩個命題是如此深邃,現在卻又如此清晰。
感悟的人頗多,他們盤坐於虛空之巔,默默消化着這些話。
刑天呆呆看着辜雀,喃喃道:“枯寂、永恆,枯寂、永恆,那麼我們到底要如何打敗永恆呢?”
辜雀道:“永恆與枯寂,本就沒有真正的高低,枯寂的變數足以毀滅永恆,永恆的強大足以壓制枯寂,真正取決於勝負的是靈魂,是生命,是那取勝的意志。”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刑天低頭朝辜雀看來,嘆聲道:“我輸了,我輸得很徹底,我心服口服。”
辜雀道:“你沒有輸,大道面前從來沒有輸贏,只有進步。”
“不必說這種話。”
刑天擺手道:“過剛易折,我個性過剛,否則也不至於淪落至此。但還好,並不是所有人都如我一般愚鈍,伏羲不是,軒轅不是,巢皇不是,神農也不是。”
“我只是華夏的一份子,算不得什麼帶頭人。”
他低頭朝辜雀看來,緩緩道:“孩子,這一場論道或許是我生命中最有意義的一場論道,你們自由了,你們可以選擇進入真正的古天血路,也可以選擇離開這殘酷的世界,回到你們的家鄉。”
話音落下,天地間無盡的生機涌來,綠光照耀四方,沐浴着每一個人。
所有人都被生機充盈,身上的傷迅速被治癒,整片天地都開始癒合。
一切都在恢復原樣,天衍的威壓不在了,這裡瞬間化作了極樂淨土,充滿了無法形容的希望。
辜雀感受到自己的靈魂在飛快修復,這一股天衍級別的生機不單單只是元氣,更是真正的大道規則。
他身上的黑鱗盡數脫落,終於又恢復了人形,白髮亂舞之間,骨骼啪啪作響,心中有說不出的感悟。
枯寂,永恆,生命文明的存在和歸路。
失敗,成功,人生旅途的挫折與困苦。
突破,隕落,修煉生涯的波折與起伏。
一切的一切在腦海中交織,曾經的得意與失落在此刻全然涌將而出,一幕幕畫面猶在眼前,自己早已不再年輕。
頭髮白了,鬍鬚剃了又剃,身體滅了又滅,家園換了又換。
這浩瀚的世界,對於真正的強者來說,是沒有家的。
他們早已不輸於某一個地方,而是屬於整個世界。
這一刻,所有的孤獨,所有的感悟,全部都在腦中迴盪。
靈魂在修復的時刻,帶來的透徹是無與倫比的。
辜雀忽然盤坐了下來,在迅速恢復的同時陷入了空靈,身體終於不動了。
體內《道衍》自動運轉了起來,一道道混沌之光激射而出,貫徹長空,縱橫天地。
“這、這是要突破的徵兆?”
耆老眉頭緊皺,目光之中殺意一閃而過,很快掩飾住。
但韓秋已然捕捉到了這一絲殺意,目光直接朝耆老掃去,藍光暴喝,整個人的氣勢都澎湃而出。
她的態度很明確,此刻誰要動辜雀,她就要殺誰。
刑天看着辜雀緊閉的雙眼,緩緩道:“命輪六百零三,境界撲朔迷離,身受天衍道傷而不死,並能頂着我的威壓論道。”
“這是天意不絕華夏啊,天意不絕啊!”
他嘆着氣,大手一會,兩道光芒忽然憑空而出,化作兩個圓形的陣紋網絡。
“他贏了,你們都沒事了,要出去的修者,進左邊的傳送陣,要繼續走下的去的修者,進右邊的傳送陣。”
“你們,有一百個呼吸的考慮時間。”
他說完話,便閉上了眼睛,開始沉思起來。
他似乎又成了雕像,誰都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問題,需要他思慮千古。
而辜雀的確是在衝擊天道之境了,他恢復的速度很快很快,快到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
之前在刀山幽鬼那一關,他便想要臨死突破,但是失敗了。
現在又經過了幾關的生死沉浮,並與戰神刑天論道枯寂與永恆,感悟實在太多,那蓄滿的道則已然壓制不住了。
《道衍》比以前更加完美了,像是瘋了一般運轉着,令他的身體都在顫抖。
曾經他突破至天道之境,是以自身《道衍》與傳統武道的差異悟出的順天之道。
傳統武道以次元之道開因果,並將因果斬斷,悟通過去和不存在之元,達到祖境。
而現在自己不一樣了,淬體的完美,招式武技的完美,真實與虛妄的貫通,令他的大道也趨於完美。
這個完美只能是無限接近,因爲大衍之數終究是有一個變數的。
之後以創造之道、未來之元進入亙古之境,徹底打破了以往的藩籬,以至於亙古之境便可與祖境巔峰一戰。
而今天道之境,到底該走哪條路?和以前未曾完美的天道之境,又有何不同?
《道衍》進行着偉大的運算,所有的大道都在他的體內演示,他一會兒化作金色戰體,一會兒化作漆黑的魔軀,一會兒混沌交融,一會兒又有佛光萬丈。
一半身體枯萎,一半身體豐盈,一般枯寂,一半繁榮。
枯榮相生相剋,真假有常無常,偉大的運算也終於到了盡頭。
“我辜雀,依舊選擇順天。”
辜雀並未睜眼,但心中的話卻響在了天地之間。
修行本是逆天行事,故總有大劫苦渡,如今辜雀選擇順天而行,重啓蒼天九彩。
於是天空一道道霞光墜落,九彩之光蔓延世界,天道之力終於浩然而來。
“他...他選擇順天而行?”
“看來此子格局不過如此,連天道都不敢忤逆,以後的路變窄了。”
“非但是變窄了,而且直接堵死了,順天而行,修者就成了天道的傀儡,也終生不可超越天道了。”
“可惜,可嘆。”
四周衆人議論不絕,面面相覷,表情各異。
而辜雀並不在意他們的看法,他只是在走自己的路。
其他人逆天而行,這並沒有錯,但他只是在按照自己對自我大道的理解,做出最合適的選擇。
而且,順從天道又如何?
世人可之,三軍可奪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