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泗並未睡上龍牀,而是被擡到了偏殿。
直至趙泗醒來,才驚覺自己已經達成了夜宿龍宮的成就。
新年也就這樣了,過完了新年,一切照舊。
按道理官員在新年是有休沐的,可惜,始皇帝的駕攆還要繼續行進,該上班還得上班。
駕攆一路兜兜轉轉,又行了兩個多月。
對於趙泗而言,真正的新年,來了。
鵝毛般的大雪一片一片片片落下,天空籠罩著一層白茫茫的灰。
車架晃晃悠悠的前行,趙泗坐在駕駛位擡頭眼中閃過一絲悵然。
“新年到了。”趙泗呢喃了一句。
這個新年終究只是屬於他自己的節日。
沒有人慶賀,沒有人祝福,趙泗也孤身一人。
雪下的越來越大,車隊的行進越發吃力,好在馳道每過百里必有驛站,也能容人歇息。
有士卒清掃房間,有人搬運物件,趙泗則偷了個閒,獨自一人縮在角落裡看雪。
“怎得窩在這裡?”王離搓了搓手靠了過來看著靠在樹下的趙泗。
“看看雪……”
“雪有甚麼好看的,冷的要命,去吃火鍋!”王離縮著脖子,說話之間嘴裡都能冒出來白煙。
趙泗搖頭笑了笑,倒也沒有太過於傷春悲秋,距離自己穿越都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上輩子自己又沒過的多好,有甚麼可傷感的?
和王離說說笑笑一路入內,二人一通捯飭,小火鍋已然開煮。
有牛肉,鹿肉,羊肉,魚肉,甚至還有熊肉。
各種菌子落了一鍋,配上辣椒芝麻醬香菜蒜泥香油,在這大雪紛飛的時節,一邊觀雪,一邊吃火鍋,多是一件美事。
“你怎得了?”王離吃了半晌忽然開口發問。
趙泗愣了一下停下筷子:“什麼怎麼了?”
“看你有些心神不濟。”王離隨手夾起來一塊鹿肉。
“這麼明顯麼?”趙泗將一塊牛肉放在蘸料碟子裡裹好芝麻醬。
“是呢,你今日駕車一天下來都有些呆滯,可是碰上甚麼事情了?”王離放下筷子。
“那倒沒有,只是想起來一些事情。”趙泗搖頭笑了笑。
上一輩子的記憶越來越模糊,以至於趙泗都快要忘了自己上一輩子的經歷了,只是朦朦朧朧的映在腦海之中恍若一場夢境。
兩世爲人,這一世說實話也沒有什麼不開心的。
要錢有錢,要女人有女人,要說唯一的擔憂,恐怕也就是擔心始皇帝的生命安全。
畢竟自己的一切都和始皇帝的性命掛鉤,始皇帝一旦突發惡疾撒手人寰,那自己做的所有事情一下子就變得沒有任何意義,自己所擁有的一切恐怕也會轉瞬即逝。
趙高的地位越來越低,也越來越邊緣人,儘管一直以來不管是趙高還是胡亥都對自己以禮相待,但是趙泗清楚自己貨真價實的影響到了趙高的地位和利益。
如果歷史照常運轉,恐怕胡亥一旦矯詔,自己是最先死的那個。
按照歷史,今年就是始皇帝的殞命之年,好在胡亥恐怕也沒什麼機會矯詔篡位了。
不過因爲歷史原因,儘管胡亥趙高二人並未幹出來什麼出格的事情,可是趙泗總覺得渾身不舒服,就好像伱明知道有兩個臥底潛伏在身邊,做什麼事情都不夠爽利。
關鍵是趙泗又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難道直接跟始皇帝說麼?
又拿不出實質性的證據,眼下也只能等待著胡亥趙高逐漸被潛移默化的邊緣化。
“有甚麼事情,總不能藏在心裡……”王離笑了一下,舉杯示意趙泗共飲。
“我哪是那般人。”不是趙泗想藏,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說啊。
二人吃了有一會,一道腳步聲響起。
卻是始皇帝趁著大雪來了……
趙泗王離二人躬身行禮,始皇帝駕輕就熟的跪坐下來同食。
“不必拘禮……”
伴隨著日常鍛鍊和合理飲食,始皇帝的身體已經越來越健康,御醫夏無且給出了十分正面的評價。
如果能夠維持這個狀態,用不了多久始皇帝身體裡的餘毒就會消失一空。
肯定得消失一空,趙泗每天都在始皇帝身邊保持璞玉光環的全功率運轉,圖個什麼?還不是圖始皇帝能夠熬過今年的命中大劫?
始皇帝身體的外在條件已經沒有任何問題,就是軍中猛將比身體素質恐怕都比不上始皇帝。
微微隆起的小肚腩已經沒了,雖然沒看過,但是趙泗估計按照這個訓練強度和飲食,始皇帝多半已經練出來了八塊腹肌。
畢竟上輩子趙泗是親身體驗過的,他清楚這樣的訓練強度和飲食經過了這麼久時間的堅持能夠達到什麼樣的地步。
現在始皇帝的身體訓練趙泗已經放鬆下來,不再盲目追求增肌減脂,訓練計劃也輕了很多,主要是保持日常活動量,維持目前現有的身體狀態。
至於身體裡淤積的重金屬毒素,那就不是能夠靠人體自身代謝以及吃藥能夠緩解的事情了。
全靠趙泗的璞玉光環的鎮壓和消解。
好在,經過這麼長的時間,已經降低到了危險線一下,夏無且還以爲是自己的藥起效果了,樂觀的表示按照現在這個進度,最多再有個半年左右,始皇帝身體裡的毒素就會消散一空。
如今對於始皇帝的餐飲要求也放鬆了許多,還是儘量維持少油少鹽,但是也不像之前那麼變態了,現在令人厭惡的健康餐已經停了,這麼導致李相再也不用一臉鬱悶的陪著始皇帝吃健康餐了。
始皇帝落座以後,王離就顯得拘謹了幾分,不過也並不是特別多。
二人忙著給始皇帝料理食物,始皇帝倒也是難得的詢問了一下王離的個人情況。
“如今大秦士卒兵進陰山,你居功甚偉,想要什麼賞賜。”始皇帝接過趙泗斟滿的美酒開口問道。
“陛下不是已經賞過了?”趙泗將嘴裡的鹿肉囫圇吞下。
“之前的賞賜是出於公事,現在算是朕私下賞賜給你。”始皇帝放下筷子笑了一下。
趙泗聞言放下筷子臉上露出喜悅,因爲一個人過春節的一丟丟傷感消失的無影無蹤。
始皇帝問自己想要什麼,這一下子還給趙泗問住了。
錢?趙泗也不缺。
使女?趙泗好像也不缺。
田地?趙泗好像還是不缺。
基本上一切該有的賞賜始皇帝都已經賞賜過了,趙泗本身又不是十分貪婪的人,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索要什麼賞賜。
始皇帝倒也不急,只是自顧自的吃著。
自己應該問始皇帝要些什麼?或者始皇帝會給自己什麼?
趙泗思來想去,忽想到今天是春節,雖然,只是自己一個人的春節。
“陛下不若給臣點賞錢?”趙泗笑了一下。
“想要多少?”始皇帝笑眯眯的問道,他還真不怕趙泗要錢,其實從情理上來說,他也確實應該多給趙泗一些賞錢,始皇帝已經做好了大掏腰包的準備。
“就,一金吧!”趙泗笑了一下。
上一輩子的春節,倒是有向長輩拜年討要紅包的習俗。
很可惜,趙泗在這個世界並沒有什麼長輩。
如果硬要說的話,或許騶奉算半個,真正能勉強算得上長輩的,恐怕也只有始皇帝了。
事實上,趙泗又不是傻子,他如何感受不到始皇帝對自己的維護?
除了君恩,少有的也讓趙泗感受到了幾分似是而非的親情。
“一金太少了!”始皇帝擺了擺手。
“不少了不少了!臣就要一金!”趙泗嘿嘿一笑。
多了就不對味了,哪有拜年紅包要幾個億的?
始皇帝就算真賞個幾萬金對趙泗而言也不是那個味。
“不過除此之外,臣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趙泗笑道。
“說!”始皇帝好整以暇的看向趙泗。
“就是這一金,能不能用紅布包著。”
始皇帝沒有回答,只是擺了擺手示意侍者去準備。
趙泗的要求十分簡單,不消一會便準備妥當,始皇帝順手從侍者那裡接過紅包遞向趙泗。
“陛下稍等…”
趙泗當即躬身行禮,又給始皇帝即興發揮了一段祝壽詞,給始皇帝弄的不明就裡,不過還是很配合的開懷大笑。
趙泗則美滋滋的接過紅包揣進懷裡。
雖然這個新年是隻屬於自己一個人的,但是也收到了紅包。
“這麼開心?要不我也給你包個紅包?”王離見趙泗肉眼可見的變得精神湊過來輕聲問道。
“這是長輩包給晚輩的,你包甚麼東西?”趙泗推了一把王離。
“哪來的習俗……”王離不明就裡嘀咕了一句。
而始皇帝,再給趙泗派完紅包以後就飄然離去。
“予侍郎趙泗,另賜千金!”
趙泗只要了紅布包著的一金, 始皇帝又怎麼可能只給一金?那對於始皇帝來說未免也太過小家子氣了。
侍者躬身領命,始皇帝悠哉悠哉的躺在躺椅之上,旁邊的火爐散發著熾熱的火氣。
趙泗這小子,心裡頭,藏著事呢……
不過自打始皇帝派過紅包以後,趙泗小小的煩惱消失的無影無蹤。
三天之後,雪停,始皇帝的駕攆再次起行。
直奔楚國而去……
“漢初天團啊……韓信啊,項羽啊,還有虞姬……”
駕攆之上,趙泗執鞭,催動繮繩!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