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茶盞落地，碎裂開來。
就好似如今已然分崩離析的燕國復國之軍一般。
看到這一幕的周遭的十餘位浮水房死士皆是紛紛皺起眉頭。
彼此手中的刀劍已經微微朝着前方遞進幾分。
一股壓迫之感籠罩在眼前這些人的心頭。
幾位趕赴此地的燕國大軍將領此刻面色慘白，緊緊握住手中三尺長劍。
眼中滿是凝重之色。
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此番縱使是仙人親至，也是無力迴天！
敗局已定！
趙祁凝視着摔杯而立的那位趙姓謀士。
後者慢慢悠悠地擡起頭來。
怒視着身着玄黑雕龍甲冑的年輕天子。
斥聲道：“大秦天子，老夫雖然貪生怕死，但也絕不會允許自己失了燕國的風骨，斷了燕國的脊樑！”
“如今大秦勢大，我燕國無力迴天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你若是想要讓老夫做你幕後之臣，做夢！”
“老夫既然爲燕國而謀，自當爲燕國而死！”
趙姓謀士緩緩從桌子旁走了出來。
與身旁那位燕國皇子燕珣相視而立。
看着眼前這個由自己一手帶出戰火紛飛的皇都的年輕皇子。
這位曾讓整個燕國都恭恭敬敬地稱呼一聲趙先生的老者，竟是顫顫巍巍地跪在了地上。
聲音顫抖道：“公子......老夫對不起公子，對不起燕國......更對不起我漂泊在外的燕國百姓！”
聽到這話的燕國皇子趕忙將這位一國謀士扶起。
搖了搖頭道：“這一切皆是怨不得先生。”
“能夠請來先生爲我而謀，乃是我的福氣，更是燕國的福氣。”
“燕國能夠有先生這麼一位股肱之臣，縱使亡國之後，亦能燃起復國的希望！”
“燕珣，在此謝過先生！”
聽到這些的趙姓謀士身軀微顫。
眼眶之中早已滿含熱淚。
他伸出自己枯槁的手掌，輕輕地撫摸着眼前這位年輕皇子的臉頰。
喃喃自語道：“當初陛下曾與老夫說過一句話。”
“燕國之人，縱使國破家亡，亦不可失了風骨，斷了脊樑。”
說完這句話後。
這位趙姓謀士好似在猛然間迴光返照一般，竟是直起已經彎了些許的腰。
昂首凝視着前方不遠處的那位年輕天子。
沉聲道：“世人都言，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
“老夫卻言那大秦始皇帝嬴政，不過是竊取他國氣運與國祚的一個賊人罷了！”
“只不過是他承天運而爲，虎踞中原，奪得天下。”
“我燕國失了天運，寒了人心，但卻從不曾斷了身爲燕國之人的脊樑！”
“大秦天子。”
“你讓老夫降於你，成爲你的幕後之臣？”
“恕老夫難以從命！”
“老夫趙愧燕。”
“今生不願愧燕國！”
話語落下，只見這位本應是步履蹣跚的老人竟是在衆目睽睽之下抽出一旁的燕國皇子腰間懸配長劍。
長劍出鞘，寒芒閃爍於天地之間。
“噗！”
長劍出鞘竟是沒有絲毫的停滯。
抹脖而過。
鮮血四濺。
“鏗鏘。”
長劍落地，擲地有聲。
“撲通！”
老人顫顫巍巍，臨死之前最後看了一眼眼前的年輕皇子，嘴角帶笑，終是倒下。
這位爲了燕國兩代人而謀，名爲趙愧燕的年邁謀士。
今日自刎於天下人之前。
趙愧燕。
此生無愧燕國！
【我可以死在燕國國主之後，卻絕不能死在燕國皇子之後！】
一代謀士，今日魂入地府，於黃泉路上見到了那位最爲熟悉的一代國主。
“陛下，老臣趙愧燕，從始至終皆是不愧於燕國！更無愧於燕國百姓！”
“卻唯獨愧對公子！”
趙愧燕半跪在地上，聲音顫抖。
身前已是亡魂齊聚。
身後已是鬼怪橫行。
只聽見那位已經死去多時的燕國國主輕輕撫摸着這位年邁謀士的臉頰。
輕聲道：“我燕國，愧於先生！”
剎那之間，地府震顫，所有死於春秋國戰的燕國將士齊齊跪伏在地上。
口中齊聲道：“燕國愧於先生！”
入朝爲官六十載卻是從未落淚的趙姓謀士此時淚如決堤。
泣聲道：“老夫趙愧燕，燕國的燕！”
......
驛站大門之前。
趙祁看着此時自刎於自己之前的那位趙姓謀士。
微微一嘆，眼中閃過絲絲失落之色。
他很清楚，這位名爲趙愧燕的年邁謀士乃是有着國謀之才。
只可惜此人不願與自己爲伍。
天下謀士，若是皆能夠有這位趙姓謀士風骨的話，那麼天下將會少死很多人。
看到趙姓謀士倒下。
一直以來皆是不知其真名的燕國皇子猛然間跪倒在了地上。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已經將這位趙姓謀士當成了自己最爲親近之人。
“先生......”
燕國皇子口中喃喃，緊緊地握住自刎於自己身前的這位年邁老者已經逐漸失溫的手掌。
這位平日裡皆是笑容滿面，時常與自己洽談燕國往日榮光的老人。
此刻卻是以最爲蒼涼的姿態，離開了人世間。
“趙先生！”
一旁親眼目睹這一幕的燕國大軍將領皆是紛紛周身一顫。
心頭一震之下，感受到了一股窒息之感。
他們這些燕國將領本來不過是躲藏在市井之中，無望復國的燕國餘黨罷了。
本以爲燕國已亡，準備渾渾噩噩地度過餘生。
卻是這位已經半截身子入了黃土的年邁老者邁着步履蹣跚的步伐找到他們。
懇請他們出山爲燕國復國招攏舊部。
倘若不是這位趙姓謀士，他們這些所謂的燕國將領，只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再披上甲冑。
更不會提起刀劍殺向將燕國亡國的這些大秦蠻夷。
他們只會老死在病榻之上，含恨而終！
趙姓謀士曾言燕國皇子燕珣就是燕國最後的希望，亦是他們復國的希望，只要對方還活着，燕國便從未徹底亡國！
只是現如今......
謀士已死，大軍已潰，此戰已敗，公子已降。
燕國再無復國之希望！
已是一國之君的趙祁看着地上那具冰冷的屍體。
對着屍體旁的燕國皇子燕珣出言道：“你燕國能夠有此等風骨的謀士，可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