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爲自己是鮮衣怒馬,如今之落魄,何曾料到?
張良逃難到燕國,稍加安置。
次日,張良半夜驚醒,心中一股悲慼再也難忍,來到河邊,看着河中水波。
“呱!”
一隻青蛙一躍而下。
“呵…呵呵。”
自己又何曾不想如這隻青蛙一般?
“唉!兄弟,我的鞋子落水裡啦,你能幫我撿一下嘛?”
張良一聽,回首一望,說話的人是一位年輕人。
“無妨,這就幫你撿。”
張良看着掉落在河裡的鞋,毅然決然的跳了下去。
他是奔着死去的,可不是爲了鞋子。
“哎呦我去,這年輕人!”
那年輕人一驚,衝出前去,看着正在河裡噗通的張良。
他也躍入河中,奮力攜着張良,往岸邊游去。
……
看着昏迷在眼前的人,荊軻真頭疼,本來是想着自己這身衣服很貴重,想請這人幫個忙,怎麼就跳河了呢?
看着昏迷不醒的張良,荊軻下定決心,畢竟是因爲自己,張良才躍入河中,咱還是得救他!
勉強說服自己,荊軻的嘴脣逐漸靠近張良…
“咳咳…咳咳!”
“哎呦我去!”
荊軻被張良噴了一臉的水。
“哥們你沒死啊?”
“爲何救我!爲何救我!”
張良撕心裂肺,本來以爲是上天給自己一個理由尋死,爲什麼還是沒有死成!
荊軻見狀,只能安慰道:“兄弟,前方的道路還很漫長,未來的道路還很遙遠,你頭角崢嶸,我雄姿英發!你失魂落魄…啊不…鬱郁不得志!我氣宇軒昂,你我都有光明的未來,想想你的家人!”
張良幾欲哭泣。
“老子特麼沒有家人了啊!”
我擦!荊軻一愣,隨即轉換話題。
“你至少還有目標啊!”
張良直接哭了出來。
“老子剛剛刺殺秦王失敗,接下來就要被全世界通緝,還有個屁的目標啊!”
是的,刺殺秦王,其罪必可誅九族,所有曾經與他有牽連的人,都會死!
“刺秦?”
荊軻一聽,立馬愣住了。
張良一看,此人神色有所變化,便也料到了,畢竟誰敢跟一個刺殺秦王的人有所牽連呢?
恐怕接下來,此人便是要報官了,也罷,大不了再跳一次河!
張良是這樣想的。
寒風瑟瑟,湖邊無其他人遊走,只剩兩人,凝重的氣氛在散發着。
誰也不知道對方在想着什麼。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這便是勇士張良!”
張良一愣,看向聲音來源處,此人衣着樸素,與剛剛救他的人相比,倒顯得像是僕人。
“太子,有緣吶,此人竟就是張良!”
張良懵了。
他們怎麼都知道我是誰?
“韓國勇士,張良刺秦,逃亡到燕國,我們的人早就有耳目了。”
荊軻也說道:“此次,便是來尋你的!”
太子丹邊說,便屈身將張良扶起。
“我是姬丹,燕國太子。”
“這位是荊軻,與你一樣,也是名勇士。”
“與我一樣?什麼意思?還有,你說你是…”
張良不免大驚失色。
“勇士莫慌,你我都是有志之士,不是麼?”
荊軻看着張良,神色凝重的說道。
太子丹見狀,說道:“你們兩人渾身溼透,先去更換衣物,再作詳談,如何?”
張良看着太子丹那真誠的眼神,也不好拒絕了,畢竟渾身溼漉漉的,也挺難受。
至於自殺?既然又有人賞識,且老天爺不讓我死,那必然有其道理,姑且走一步看一步。
張良雖心中疑惑,但也是欣然接受。
三人結伴而行,一路上並沒有聊多少,只是張良向二人講述了自己刺秦的原因。
“當年,祖父張開地,貴爲韓國三朝宰相,家父張平,亦是連任二朝,我張良也是傲然衆人,也準備子承父業,開一番顯赫功績,可惜,還未到我彰顯威名之際。”
“秦王不仁,滅我國!滅我家!我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
張良咬牙切齒的說着。
…………
三人來到一家尚且漂亮的客棧。
只見荊軻走到小兒面前,不知嘰裡呱啦說了一堆什麼,隨後便開始驅逐客人,沒過多久,便只剩下了三人以及小二,最後,甚至連小兒都退下了。
三人點了一些吃食。
洗塵更衣後,便開始喝酒吃肉。
開始瞎聊了起來,剛開始,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太子丹與荊軻二人始終沒有透露過多的信息。
甚至也不說爲什麼尋找張良,只是說賞識張良,想要結識。
張良可不傻,想要結識自己?
要結識也不是現在結識啊,有誰會願意結識一個被秦國通緝的要犯呢?
何況他是燕國太子,這不是擺明了要跟秦國對着幹嘛?
等等…對着幹?
張良瞬間愣住了,又想起荊軻此前說的:你我都是有志之士。
難不成?
張良心中起伏不定,可表面上還是裝作沒事人。
“敢問張兄,刺殺秦王時,是何感覺。”
荊軻問道。
張良慘淡一笑。
“陷陣之志,有死無生,想來,跟你從這客棧的樓頂跳下來的感覺也差不多。”
“哈哈哈,這比喻倒是相當恰當!”
荊軻與太子丹二人皆被張良這奇妙的比喻給逗樂了。
“來來來,吃酒吃酒,這酒可是太子專門從宮裡帶出來的,就是專門爲你準備的。”
荊軻從行囊中取出一個鑲金葫蘆,從裡面倒出散發着清香的瓊液。
三人舉杯暢飲,酒過三巡,太子丹本是緘默,此刻卻開始大聲訴苦。
他用怨婦般的語氣控訴道:“嬴政那個沒爹的東西!小時候,我同他是無話不談的夥伴,大到趙國未來,小到眼睛裡進了沙子,都是我幫他吹。”
張良聽聞,確實沒想到太子丹竟然與秦王有過這麼一段淵源。
“後來呢?”張良不禁問道。
“後來?”
太子丹一撇嘴,擺出一個不屑的表情。
豎起一根手指,比劃着說道:“後來,那個狗孃養的玩意,當了秦王,我又被抓去秦國當人質,我多次請求想要回到燕國,結果你猜他怎麼說!”
太子丹說道這裡,已經沒有了先前那副比較端着的模樣,完全如同一個地痞小流氓。
他挽起袖子,用手比劃着,眼睛朝天邊看去,大聲怒道:“這狗孃養的說…說…嗚…等到烏鴉變白,等到馬匹長出犄角,就讓我回去!”
太子丹終於是控制不住了,便一隻手捂着面龐嗚咽起來。
張良聽完,也沒有多言,倒是覺得好令人無奈,堂堂燕國太子,竟有這麼一段悽慘的過去,恐怕整個童年都只剩下背叛與白眼。
………
次日,三人回到富麗堂皇的皇宮。
皇宮啊,好久不見!
張良看着周圍,雖與燕國略有差異,但還是令他升起思國之情。
太子丹啊,你還不知足,你還有國,還有家,我呢?什麼都沒有啦!
太子丹專門置辦了豪華的宴會,用來招待張良,
張良看着歌舞昇平的歌姬,品着美酒,不由得驚歎了一句:“她的手好美啊。”
是的,這張臉真是美的窒息,映襯着這雙妖嬈的手,也是如此,舞動着的手彷彿正撫弄着自己的胸膛,張良是這麼覺得的。
包括她的軀體,也是一樣的美,青絲細發,搭配着搖動的腰肢。
張良甚至覺得,哪怕是太監,也會被這舞姿醉倒。
這已經不是生理上面的快感了,而是眼睛,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是心靈的歡愉!
但說實話,若能共度良宵,也好!
啪嗒!
荊軻手中的酒杯掉落了,他嚥了一口唾沫,沒有說話,假裝風輕雲淡。
張良也沒有注意,而是繼續爲這位美人的舞姿所傾倒。
太子丹緩緩開口,似笑非笑的說道:“張卿,指的是哪位女子?”
張良微微一笑,砸吧砸吧嘴脣,臉上露出如沐春風般的笑容。
“那位女子。”
張良用手指了指,不過沒敢太大的動靜,生怕影響到那位姑娘。
“叫步顰兒留下,其餘散了。”
“可別!”
張良急了,他還想繼續欣賞呢,難得的好景色,怎能如此快就結束?
“好,都聽張卿的。”
………
舞畢,步顰兒走上前來。
“參見太子。”
“參見兩位大人。”
太子丹開口道:“給這位大人酌酒。”
太子丹指了指張良。
“是。”
那步顰兒扭動着腰肢,一舉一動都散發着足夠的吸引力。
張良開始認真的欣賞起了她的手。
“美啊。”
他又忍不住讚歎。
步顰兒舉起酒杯,說道:“給大人敬酒。”
“好,好,敬酒。”
一聽這聲音,張良甚至有些失了魂,連孩子讀儒家還是法家都想好了。
“祝大人平安歸來。”
“好…好…平安。”
太子丹眼神微眯,靜等着張良的驚慌失措。
平安歸來這四個字,擁有着太多信息。
可張良好似沒聽見似的,一股腦的飲酒。
或許是把平安歸來當成了平安喜樂?
“顰兒,你先退下吧。”
太子丹吩咐道。
“是,殿下。”
顰兒輕輕的走了,正如她輕輕的來,她揮一揮長綢,帶走了張良的魂魄。
“她叫步顰兒,是宮裡最漂亮的領舞,一般在宮裡接見貴賓時纔會現身,連我都只見過一次,不過我喜歡另一個舞娘。”
荊軻緩緩開口道。
張良一聽,連忙起身向太子丹敬酒,道:“太子有心了。”
太子丹頓時喜笑顏開,道:“無心,無心,其實是顰兒她自己所說,要親眼瞧瞧敢刺殺秦王的猛士!”
“此言當真?”
張良的眼睛裡突然散發出一抹亮光。
這股亮光已經很多年沒有閃爍了。
多年來,他一直爲復仇操勞,何曾動過兒女私情。
可如今,他的心早就亂成一團了。。。
女人一動心,就是白癡,男人一動心,就是白癡中的白癡。
宴會完畢,自然是散心,燕國皇宮的花園,自然是令人心曠神怡。
太子丹對張良說道:“我們燕國的花園,比之你韓國的,如何?”
張良看了看周圍,說道:“草木有情,水土不服,自然是感覺陌生了。”
太子丹哈哈一笑。
“來人,將這些通通拔去。”
張良一愣,疑惑道:“這是爲何?”
“不能讓張卿感到家的溫暖,要這些也是索然無味!”
張良愣住了,心中也激發了感激之情。
想不到這太子丹如此重用猛士,自己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此時的張良也全然忘記了之前在客棧激起的疑惑。
三人來到湖邊,張良與荊軻想起昨天發生的事,不由得相視一笑。
“呱!”
“又是這蛤蟆!”
張良笑罵了一聲。
“這蛤蟆怎麼了?”
太子丹問道。
“太子有所不知啊,昨天就是因爲這蛤蟆,我心裡頭才冒出了跳河的想法,看見它跳,我也想跳,你說這傻不傻?”
張良自嘲道。
太子丹沉思片刻,揮一揮手,朝身邊的太監說道:“取黃金千兩!”
張良不明所以。
等到黃金取來,竟然不過一柱香,這顯然是有所準備的,不過張良沒有注意到。
接下來的場景,卻令他咋舌。
只見太子丹拿起一塊黃金,直接朝蛤蟆丟去。
“太子,這是爲何?”
張良直接嚇傻了,有錢也不是這麼用的啊!
“”既然看見它們張卿心煩,我就不允許它們在這呆着!”
太子丹似乎斬釘截鐵的說道。
“啊…這。”
張良只能眼睜睜看着太子丹將一塊塊黃金砸向湖裡的荷葉上。
太子丹甚至將黃金遞給張良與荊軻,叫他倆一塊砸。
張良手中拿着黃金,不知所措。
荊軻也是搖頭苦笑。
這就是太子丹收買人的方法,簡單,粗暴,不留一絲餘地的滿足對方的需求。
這着實令人無法拒絕。
“步也散完了,也該運動運動了,一起去打獵可好?”
太子丹說道。
張良自然是點頭,客隨主便嘛。
來到馬場,一匹匹駿馬正在荒地裡被人駕馭着飛馳。
來到馬廄,太子丹一一介紹着。
“這是烏騅,性格暴烈,是一匹難得的好馬。”
張良一瞧,此馬通體黑緞子一樣,油光發亮,唯有四個馬蹄子部位白的賽雪。
“嗯,不錯。”
張良給出了一個比較中肯的評價。
而皆下來這一匹駿馬,卻是令他提起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