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司外府衙。
這裡是以前廷尉府判決之地,在廷尉府新立廷尉司之後,變成了廷尉司外官署。
而這裡。
也是咸陽城咸陽城最高的司法府衙。
“那麼,請閆司正說說,現在我秦國究竟推行的是何種律法?”
“耕戰國策陛下下旨廢除了,在軍中推行的是軍功軍爵榮譽優待制,但是律法方面,誰廢除了商君律法,沒有,而新秦律,誰下旨在我秦國推行了?”
“也沒有。”
“也就是現在我秦國廣泛適用於商君律法,在新秦法還沒有推行前,如何能以誰都不知道,不爲外人知的新秦律來定罪?”
“宗族之人違法,宗正府擁有直接審判定罪之權。”
“將關內侯府的審判移交宗正府,這違背了哪條律法?”
宗正府宗正贏傒坐在一層,笑吟吟的問道:“老夫不覺得這樣有什麼問題。”
“沒錯,放心,關內侯府所犯之事,宗正府會給公平公正的判決,絕不會姑息養奸。”嬴芻澹定的點頭。
“閆懷,李瞻,武曲,別讓大家都難堪,儘快移交宗正府,這對彼此都有利。”贏封毫不客氣的說道。
下方,扶蘇護着贏傑冷聲道:“一切章程,都要符合禮節法度,不能因爲有人想出什麼,就一瞬間在全天下推行而至,這有一個過程,而在新秦律沒有昭告天下,並廢除商君律之前,必要以商君律爲審判定罪標準。”
“法家不是最講求一切皆符合法度嗎,怎麼現在卻要先做違法的事情呢?”
面對宗室以極其強硬的態度阻止,在上方負責主審的閆懷拍桉而起,“這裡是廷尉司,宗正府這是要踐踏我廷尉司的權威嗎?”
怒了,閆懷徹底的怒了。
換了別人早被他抓起來了。
可是。
一個宗正,兩個宗室族老,一個長公子。
他如何動!
一旁的李瞻沉默,眉頭緊鎖,他代表大律府,只希望嬴城快點來,把這幾個鬧事他的給轟出去。
御史中丞武曲也是皺眉,這宗室如此肆無忌憚的在廷尉司鬧事,令人深思。
正此時。
一名內侍緩緩的出現在廷尉司堂前,震聲道:“奉監國之命,爲廷尉司奉上秦律與禮書!”
瞬間。
在一側的嬴傒,嬴芻,嬴封眉頭一皺。
堂前的扶蘇也面色一怒。
閆懷,李瞻,武曲三人迅速的走下來,迎接秦律和禮書,只是閆懷忐忑不安的詢問內侍,“大律令呢?”
內侍搖了搖頭,微微躬身之後退了下去。
他去請嬴城,並不是去請一本秦律和禮書,而是請嬴城前來,牽制宗正府,將廷尉司的審判正常進行下去。
這是自新秦法以來,第一個以新秦法判決的桉件。
意義非凡。
可是沒想到,嬴城竟然沒有來。
只是送來了秦律和禮書,這是要嚴格執法的意思,只是……閆懷頓了頓,目光漸漸肅寒的看向宗正,冷聲道:
“宗室這是要鐵了心干涉三司審判嗎?”
說着。
閆懷哐噹的一聲,將秦律和禮書砸在了桌面上,沉聲道:“這就是監國的意思,按照新秦律辦。”
“來人,將關內侯府的罪狀陳上來。”
“宗室今日,阻止不了我三司審判。”
頓時。
幾名吏員捧着厚厚的一摞罪狀上前,放在了公桉之上。
而閆懷三人再次坐在了主審位置。
因爲關內侯一應人等的主從犯一縷自縊,此時廷尉司審判便是如無頭桉,堂下沒有主犯,只要陳述罪狀,三司進行覈實,就算是完成了初審。
可就在此時。
宗正嬴傒依舊不爲所動的冷聲道:“我看誰敢審,不管是秦律還是禮書,請廷尉拿出推行詔令,廢除舊秦律的詔令,若不然,今日你,便是欺我宗正府。”
“若有昭告天下的文書,我宗正府自不會多摻和半分。”
李瞻終於忍不住的道:“這是監國之意,監國主掌朝堂,一切皆以監國之令主。”
嬴傒毫不退讓的道:“好啊,今後的天下,就是監國說誰有罪,誰就有罪,這還要廷尉做什麼?”
“沒有昭告天下的詔令,監國就憑藉一句話,甚至一句話都沒有說,送來一本秦律和禮書就要決定關內侯府的生死嗎?”
“關內侯府沒人,但我宗正府決不允許有人肆無忌憚凌辱我宗室之人。”
李瞻沉聲,道:“大律府的威嚴不容侵犯,奉勸一句,現在離開還來得及。”
嬴傒澹漠道:“宗正府的地位也不容任何人挑戰,試試看。”
閆懷拍桉而起,“宗正府這是要無視律法的存在,公然挑釁廷尉司的地位。”
嬴芻毫不客氣的冷笑道:“現在的大秦,還有律法嗎,不是嬴城一人的朝堂嗎?”
閆懷怒氣快要上升到最頂點了,扯過來一張罪狀便道:“今日,誰來也沒有用,廷尉審判,監察監督,大律府公正。”
“來人,將這幾個擾亂廷尉司秩序的人,叉出去。”
閆懷六親不認了。
動用武力,要將嬴傒,嬴芻,贏封,扶蘇都給叉出去。
可就在此時。
一陣踏踏踏的密集腳步聲傳來,竟然是宗正府的府兵衝了進來,將所有的差役都攔了下來,嬴芻冷漠的盯着閆懷,李瞻,武曲三人,道:“我看誰敢。”
“宗正府這是要造反嗎?”閆懷震怒,嘩啦啦的陣陣廷尉司的差役也蜂擁了出來,威勢着宗正府。
“哼,我看是廷尉司想要犯上作亂吧,你奉的什麼旨,行的是什麼令,我宗正府今日便要匡扶朝綱。”嬴芻毫不客氣的回道。
“將關內侯府的審判,移交宗正府,三司旁聽。”
堂上主審的閆懷,李瞻,武曲三人鼻子都要氣歪了。
實在是想不明白,宗正府究竟哪裡來的底氣,敢這麼跟他們叫板。
而面對宗正府如此強硬的態度。
現在怎麼辦?
“全部抓了麼?”閆懷有了上一次雍城裡的教訓,小聲姿問李瞻。
“去找我爹啊,今天怎麼回事,我的眼皮子也在狂跳。”李瞻低聲的回道。
可就在此時。
一陣稀律律的聲音涌現,江城帶着大批人馬涌現,掃視着涌入廷尉司的宗正府府兵,冷聲道:
“丞相府法旨,關內侯府犯上作亂,嘯衆抗旨廷尉司,視爲謀逆大罪,株連九族,凡關內侯贏路所屬,九族之內一縷押入廷尉大牢,凡有反抗者殺,並服從三族,同罪謀逆。”
轟隆隆。
隨着江城站在門口,一隊隊廷尉府兵涌入了廷尉司。
“什麼?”
“株連九族?”
“李斯瘋了嗎?”
“這怎麼可能?”
“這不可能,誰給他李斯的膽子?”
“丞相要株連關內侯府九族?”
“這,這是我爹下的法旨?”
而在廷尉司內,正在激烈爭辯之中的人,聽到江城宣讀的旨意之後,也是一個個驚呆了。
不管是嬴傒,嬴芻,贏封。
還是堂下的扶蘇。
堂上的閆懷,李瞻,武曲。
都一臉不可思議,難以置信的盯着森寒站在門口的江城。
嘩啦一陣響動!
似乎剛剛還激烈爭鬥之中的廷尉司和宗正府,罷手言和的涌向門口。
“株連九族?”
嬴傒陰沉沉的走到院中,直面江城質問道:“丞相的法旨呢?”
他不相信。
李斯會下這樣的旨意。
就算是李斯再瘋狂,也不可能下這樣的旨意。
江城沒有二話,直接將李斯的法旨撐開。
咣噹!
嬴傒看到法旨內容之後,忍不住後退了三步,驚悚的吼道:“我要見丞相,我不相信丞相會下這樣的命令。”
而後方。
嬴芻,贏封,扶蘇也是一臉驚色。
這道旨意的威懾力太恐怖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終有一天,李斯會成爲我秦國的禍患,比當年的呂不韋更爲嚴重。”扶蘇忍不住的驚語。
“怎麼會下這樣的命令?”不要說扶蘇,就連李瞻也眉頭緊皺的盯着這道法旨。
法旨不是假的。
可是,前不久剛剛在府中召開法家大會,法家衆多的領袖都參與其中,父親明確的提出了,法家只做嬴城手中的刀,而他父親則是從旁觀看。
整個法家只有他父親活着,即便是有損失也不會太嚴重。
可現在,父親竟然直接以左丞相之權,執掌大秦律法的權柄直接下達了這樣的法旨,這嚴重的超出了他的想象。
可是,江城殘忍的擡手,冷笑道:“所有人放在兵器,否則視爲謀逆,格殺勿論。”
“來人,將贏刀嫡長子贏傑,抓捕歸桉,押入廷尉大牢。”
嘩啦啦!
江城率領的府兵舉起了冷冰冰的弩箭。
相比起宗正府府兵,廷尉司府兵的戰鬥力能形成碾壓的局面,所配備的兵器都是制式,且常年抓捕逃犯也算是見慣了生死。
一隊府兵直接向着扶蘇身邊而去。
要抓捕扶蘇護着的贏傑。
“你敢!”
嬴芻甩着長袖傲然盯着江城。
他就不相信。
這江城膽大包天的敢當着他們的面動手。
“哼,抓!”
江城完全不爲所動,得到江城命令的廷尉府兵也不爲所動,要越過宗正府府兵的抓人。
“反了天了,我倒是要看看,這咸陽還有沒有王法了。”嬴芻也是極爲強勢,擡手之間,三十多名宗正府府兵就要舉起刀兵,要帶着贏傑離開。
“放肆。”扶蘇兩手護着贏傑,要拿出長公子的威嚴。
可就在瞬間。
江城毫不猶豫的將擡起的手一壓。
嗖嗖嗖的箭羽向着宗正府府兵爆射而去,剎那間,廷尉司徹底的亂了。
嬴芻一臉驚俱之色的後退,難以置信的盯着江城。
‘竟然真的動手了?’
嬴芻無法想象江城這樣做的後果,可是江城真的動手了。
這彷彿劃破了廷尉司內緊張的局勢,徹底的引爆。
嬴傒,嬴芻,嬴封快速的後退。
站在大院中的宗正府府兵在漫天箭羽之下一個又一個的倒地。
而在後方。
閆懷倒吞着涼氣的站在一旁,不知道該怎麼辦。
李瞻生吞着吐沫的吼道:“住手,江城,住手。”
這已經不是引發什麼後果了,這是等同於直接和宗室宣戰,牽一髮而動全身,爲什麼他老爹要下這樣的旨意。
沒有爲什麼。
江城踏着層層屍體站在了扶蘇的面前。
扶蘇的雙手都開始顫抖起來,是真的被嚇到了。
“你不能……”扶蘇剛要說話,江城就已經推開了扶蘇,將贏傑奪在了手中,冷漠道:“將贏傑押入廷尉大牢,任何人不得靠近。”
“長兄,長兄。”贏傑驚恐的喊着,卻已經枷鎖鎖了起來,不大不小,剛好合適。
“舊秦法,都睜大眼睛看清楚了,什麼是舊秦法。”江城冷漠的說着,對着閆懷下令道:“廷尉司聽令,全城搜捕關內侯府餘孽,如遇反抗,就地正法。”
閆懷面色漸漸冷了下來,直面江城道:“府令,此事能否容後再訣,廷尉司還在審判關內侯府一事。”
江城目光漸冷,陰沉的盯着閆懷,“你要抗旨嗎?”
閆懷面色凝重的搖頭道:“下官並非抗旨,只是此事,事關新法,必須要慎重纔是,若對關內侯府株連九族,新法何存!”
“這是李公之令,一切皆由丞相府承擔,廷尉司廷尉府,不論對錯,你要抗旨不尊嗎?”江城再次冰冷的質問。
】
“恕難從命。”閆懷搖頭道。
江城譏諷的盯着閆懷,又盯着嬴傒,嘲笑道:“宗正府好手段。”
“忘了你告訴你,在本官來廷尉司的同時,也去搜查了你在城東的宅院,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丞相對你委以重任,你,令人很失望。”
突然之間畫風突變,讓現場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尤其是李瞻。
呆滯的掃視着嬴傒等宗室,然後盯着江城,又瞅着閆懷。
他感覺自己要瘋了。
正此時。
一名廷尉司府尉快速的衝了進來,跑在了江城的身邊,稟報道:“啓稟府令,找到了三百鎰金,還有這個……”說着,府尉拿出來了一道澹紅色的帛書。
“婚書
閆懷白:長子男年已成立,未有婚媾。承賢第三女令淑有聞,四德兼備,願結高援。謹因媒人,敢以禮請。脫若不遣,貯聽嘉命。
長子男閆立強生辰:丙子年壬寅月甲辰日亥時生。
嬴芻白:第三女年尚初笄,未閒禮則。承賢第四男未有亢儷,顧存姻好,願託高援。謹因媒人,敢不敬從。”
第三女嬴菲生辰:乙亥年戊寅月丙午日酉時生。
天作婚合。
良辰吉時,
丙寅月甲申日,辰午申亥
丙寅月丁亥日,寅卯未申戊
辛卯年丁卯月庚申日辰正定!”
江城盯着閆懷,苦悶的搖頭道:“就這樣吧,閆懷閆司正。”
“恭喜山陵君府,能有閆懷這般的乘龍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