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路過天津北邊敖倉,王爍就打算把敖倉中的物資全燒掉,以免便宜多爾袞。
他卻不知道,明末連年征戰,物資入不敷出,本就積累甚少。崇禎一死,敖倉內的物資也被各方軍隊搶劫一空,只剩了些巨大的圓形倉庫,孤零零的座落在運河東岸,連一個看管的士卒都不見。
大家領了王爍的命令,停了船,帶了引火之物風風火火上岸,看到的,卻是空空如野的敖倉。
大家不由相對一笑,這倒省的費勁了。
然後衆人又風風火火,重新上船的上船,上馬的上馬,繼續趕路。
宋獻策上得船來,將敖倉的情況告訴王爍,王爍卻皺着眉許久不言語。
北京已經沒有積蓄,天津倉庫裡也沒有。那麼,多爾袞是通過什麼辦法弄到給養,將戰爭維持下去的呢?
從遼東往中原運?這種賠本的買賣,打死多爾袞他都不會幹!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獲得了李自成從北京運走的物資。
那麼就是說,李自成肯定是在真定一帶和多爾袞開戰了,而且是大敗,連給養物資都扔了。
夏糧已經收穫,李自成搜刮了不少。如果這些糧食都被多爾袞奪去,滿清支撐到秋收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宋獻策聽了王爍的分析,忍不住點頭道:“應該是這樣。大順陛下軍隊不多,又要保護輜重,定然不能兼顧。多爾袞進兵很快,輜重恐怕是保不住,送與滿清了。”
說罷就誇王爍道:“大將軍不發燒的時候,頭腦還是很好用的。”
王爍知道宋獻策是怪他在船上說的那些過於開放的話題,就揮手道:“切!我根本就沒發燒。前面說的也是正事。”
宋獻策怕他再胡說八道,連忙說些別的,將話岔開去。
陳圓圓在一旁聽着,差一點就笑出聲來,連忙假裝咳嗽遮蓋過去。
她見過許多高官,甚至見過皇上,這些人無論哪一個都是一本正經的高高在上。
唯獨這位大將軍,完全就是一個另類。
不許別人給他行禮,不許尊着他,得像互相平等的朋友一般說話,甚至讓魯小鈺教訓着他才高興。越尊他,他反而越不願意搭理你。
難道,這就是他說的人人平等?這樣子大家倒是互相之間相處的異常輕鬆,就連她這個剛和他們認識不久的人,也覺得沒了高低之分,大家在一起很愉快。
也許,她真的就要面對一個她從沒有見識過的,新的世界了。
想到王爍在西北還有兩位夫人,這船上的魯小鈺,估計也是他的未來夫人。自己算是排第幾呢?當然是排在她們後面了。
她們能夠接受她,容納她嗎?但願也如在這船上的人一般,大家能夠友愛相處吧?
船又往前走了一段,天還沒黑,就到了三岔口。船從這裡就要拐入南運河,向西走了。
三岔口是南運河與北運河的交匯處,北運河從京師向南而來,南運河從河南孟州過館陶、臨清、德州、滄州一路向西,到這裡和北運河交匯,一起流入海河,故而,此地稱三岔口。
北運河在明末是交通要道,一路暢通的。南運河是宋代通往北宋京城卞粱的要道,歷經金、元兩代,都城都不在西邊,輸浚的就不是那麼頻繁。
山東一直到館陶這段,因爲水大還沒有問題,進入河南,就很難說了。
趕上雨季水大,船過得去。若是趕上旱季,有些地方船過不去,就得顧縴夫來拉拽。
這還是在明末,到了現代,估計汽車也拉不過去了。
三岔口緊挨着天津衛城,衛城裡還有明軍把守,城門卻還開着。
天津在明代是三衛,還有主城邊上的左衛和右衛,基本挨在一起,後來到清代才三衛合併,統稱天津衛了。
清軍還沒打過來,大家將船停在三岔口東邊的碼頭上,準備在這裡過夜,明日一早沿南運河南下去滄州。
李巖兩口子也帶領大隊到了岸邊,找好了大家休息的客棧。
大家下得馬來,有願意進城光逛的,李巖吩咐不許惹事,五人一組,不許單獨行動,關城門前必須趕回來。
那時的天津衛很小,就是現在城廂那東西南北四條馬路圈起來的地方,馬路就是原先的城牆,城牆外面倒是比城裡熱鬧,酒肆客棧俱全。
李巖兩口子帶上幾個女兵,顧走舸過了海河,到碼頭上,大家打了招呼。
紅娘子信佛,聽說東邊有個大悲禪院很有名,便想過去看看。魯小鈺好熱鬧,當然也要跟着。
陳圓圓不想拋頭露面,魯小鈺卻非要拉她去。紅娘子有李巖陪着,落得她一個人不自在。
陳圓圓怕招惹是非,魯小鈺就笑了道:“咱們這裡面,淨是些武林高手,咱們不惹是非就不錯了,還怕別人招惹咱,誰敢啊?”
陳圓圓還是不想去,魯小鈺虎起臉問道:“去還是不去?”
這小霸王連王爍都怕她,陳圓圓又哪裡敢說不去?只好收拾了跟着她。
紅娘子要去,李巖也不敢說不去。這位也是怕婆子的主,要不到現在他也不敢納妾呢。
宋獻策不去。他一個糟老頭子,原本就不願意湊熱鬧,加之如今離開保了多年的闖王,雖說是被迫,心裡也不會好受,更沒心情出去瞎逛。
王爍在船上,有李達幾個武將看着,大家也不擔心。
即便有武術高手過來,李達他們打不過,他們手裡那左輪手槍,也不是人的身體可以對抗的。
一行人鬧鬧哄哄的向大悲禪院去了。王爍負傷後總是感覺疲累,趴在舫裡睡覺。宋獻策還是坐着椅子閉目養神。
李達他們怕吵着舫裡二人,都在船尾坐着,儘量不弄出動靜。
過不久,就聽的李達在船尾呼喝道:“站住,幹什麼的?”
只聽船頭方向有個人弱弱問道:“爺往西去嗎,能否捎在下一段?”
那人說話文縐縐的,帶着陝西口音。
接着便聽他解釋道:“剛纔聽各位說話,大都是陝西口音。在下也是陝西人啊,在此遭了難,求各位爺可憐可憐吧。”
天已經黑下來,大家互相看不出對方模樣。
舫內的宋獻策卻突然睜開眼睛,站起身,走出船舫。
來的到底是什麼人,竟然讓大順軍師在船裡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