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老十四,胤祥頓覺一身輕鬆,一廢太子以來,他從未感覺如此的輕鬆,這一年多來,他日日悶在府中,雖說是有病在身,但心裡的苦楚卻是更甚,康熙那句“胤祥並非勤學忠孝之人。”的諭批,時時在他腦中縈繞,令他痛苦不堪。
老十四說的很對,以他灑脫不羈,不拘小節的個性,確實不適合生活在兄弟間爾虞我詐的帝皇家,老十四的被刺,讓他感到極度寒心,四哥胤禛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亦是轟然倒塌,連老十四他都能下手,日後,他若上位,一衆兄弟還能落個好下場?
對於儲位,胤祥從來不敢奢望,他深知自己的根基淺薄,更知道自己的性格不適合,四哥的恩情,他胤祥爲他背一次天大的黑鍋,已是足夠償還,他現在只想遠離京城,京城對他來說,就是一個大囚籠。
他知道四哥的事情太多了,也跟的太緊了,就算他現在想象五哥、七哥、十二、那樣保持中立,也是不可能,沒人會相信,唯一的辦法是遠離京城,遠離紛爭,遠離這個是非之地,離的越遠越好。
老十四的承諾,亦是讓他怦然心動,不用加入十四黨參與兄弟間的傾軋,亦不用背叛四哥,讓他毫無負疚感,他大可心安理得,一身輕鬆的離開。
相比於胤祥的輕鬆,胤禎則是滿心的喜悅,雖然老十三沒進入十四黨,但能夠把他從胤禛身邊拉開,無異是斬斷了胤禛的一條左膀右臂,沒了老十三、隆科多二人的支持,也就徹底的斷絕了軍隊的支持,看他日後憑什麼去奪位?
再說了,一旦把老十三拉到上海,跟着海軍打幾仗,就算老十三不把他自己歸入十四黨,朝野上下也會視他爲十四黨,這一點,胤祥應該也看得到,他只是一下子難以轉變過來,接受這個事實而已,呵呵,時間能夠改變一切,胤禎坐在轎中樂滋滋的想着。
回到自己的府邸,一下轎,胤禎才發現已經飄起了大雪,擡頭望着滿天飛舞的雪花,他微微有些興奮,包福全、老馬頭見是胤禎回府,早就帶人迎了上來,鏃擁着胤禎進府,一路走,包福全便一路稟報道:“主子,法海丈夫來了,在西花廳候着,有方丈夫陪着。另有十幾個撞木鐘的官員在南廂房候着。”
胤禎沉吟着停住腳步,“着人去南廂通傳一聲,就說本王差務繁忙,《南山集》一案,皇上已有恩旨,叫他們放心,另有要務的,把手本留下,敘交情的過幾日再來,下雪了,叫他們先回去。”說着又邁步道:“去西花廳。”
西花廳內,方苞正陪着一個身着便裝,容貌稍顯清瘦,卻極顯精神的中年人閒聊,這人便是法海,兩人皆是才學出衆,在士林中頗有聲譽之士,亦是相交多年的老熟人,幾年未見,聊的極是開心。
法海自康熙四十七年一廢太子後,因十三阿哥胤祥的牽連被黜爲翰林檢討後,一直就沒敢與胤禎聯繫,生怕累及胤禎也被康熙連帶着不待見。但對胤禎的一舉一動卻是分外關注,胤祥算是完了,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胤禎身上。
胤禎這幾年動靜不小,傳聞不斷,所作所爲,法海亦是看的暗暗納悶,之前怎得就沒留意到十四爺竟然還有如此大才,想來,也是被逼出來的,正所謂,天下事有所逼,有所迫,而成其事者居多。
接到遷大理寺卿的諭旨,法海大爲激動,諭旨上說教導十四皇子有功,那肯定是十四爺爲他求的情,既然已經起復,他也無須顧忌,第一時間就趕到了恂親王府。
胤禎一進西花廳,法海和方苞立時便站起身來,方苞是迎上前幾步,法海卻是矜持的站在原地,胤禎稍一打量,見法海一身便裝,渾身上下收拾的乾淨利落,正微笑着望着他,便上前幾步,躬身行禮道:“胤禎見過丈夫,幾年不見,丈夫卻是清減了許多。”
法海神情微顯激動亦是躬身長揖回禮,,而後打千兒道:“法海給十四爺請安。”
胤禎連忙上前,一把攙住他,口中道:“丈夫不必多禮,三年沒見,可想煞胤禎了。”
三人敘禮落座,法海便道:“十四爺這幾年做的好大一篇文章,奇思妙想、層出不窮,眼界之寬,見識之廣,令人歎爲觀止。方纔靈皋兄還在問起,究竟是如何教導出這等驚世之才,着實讓法海羞愧不已,十四爺資質天成,博聞強記,舉一反三,實非法海之功。”
“丈夫過謙了。”胤禎含笑道:“非有丈夫悉心教導,胤禎何來舉一反三。”
方苞卻是笑道:“師乃名師,徒乃高徒,王爺、淵吝都不必自謙。”
“倒讓靈皋兄見笑了。”法海捻鬚微笑,接着神色一肅,道:“十四爺,李光地在朝中德高望衆,在士林亦是聲名卓著,對靈皋、法海皆有提攜之恩,皇上既讓他兼任京報總編,亦是有心壯大十四黨,十四爺何不登門拜訪,以示恩隆,亦可令其門生故吏歸心。”
“丈夫此言甚佳,胤禎亦有此意。”胤禎微微點頭道:“丈夫與王頊齡皆是副總編,方苞乃是白身,又受提攜之恩,一道前去拜訪,我這就譴人去知會王頊齡。”
出的門來,胤禎仰臉望了一眼大雪紛飛的景象,轉頭對達春道:“大雪連天,恐道路難行,方氏一族押解進京,算算時日,應該過了滄州,你譴兩名親衛前去通傳,不必急於趕路,原地等待皇上恩旨。”
“喳,奴才這就去安排。”達春躬身應到。
一旁方苞頓覺心頭一熱,胤禎百忙之中,仍爲他方氏一族思慮的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