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海善被噎得半晌沒出聲,胤禎亦不爲己甚,邊走邊輕笑道:“瞧你那點子出息,對外別說是爺的人,爺丟不起那人。”
“讓十四爺見笑了。”海善緊緊跟在後面,賠笑道:“屬下一年才二萬進項,這一下去了大半,難免失態。”
“海軍軍紀森嚴,亦不缺錢,你便是有心,爺也不會讓海軍隨便破例。”胤禎邊說邊回頭掃了一眼。
一聽這話,海善登時就放下心來,笑道:“謝十四爺體諒。”他也是成了精的人物,見了胤禎的動作,立刻就會心的示意手下一衆官員不要跟的太緊。
坐了大半月的船,胤禎一下船,感覺猶如踩在棉花上一般,走了一段路才稍稍適應,他閒適隨意的踱着,見衆人已經遠遠落在後面,才含笑道:“別說爺不關照你,給你透個信,天津要大發展了,你手頭有銀子沒?”
啊?海善未料到胤禎竟然會如此關照他,半晌才反應過來,立時就眉開眼笑,迭聲道:“有有,謝十四爺提攜。”
“不過,也別吃獨食。”胤禎含笑自袖中抽出幾張萬兩的銀票,道:“這算是隆科多的本錢,一個月後將本錢還我,此事不要聲張,你知,他知便可。”
海善一手接過銀票,連連點頭道:“十四爺放心,屬下知道輕重。”心裡卻是又驚又喜,隆科多難道早就是十四爺的人?難怪他能做到九門提督!十四爺這手段,可真是沒的說,送錢都能送的如此不着痕跡。
*雖然大清已經正式對西班牙帝國宣戰,可京城的大小官員卻沒有幾個人關注此事,誰也沒把大清當作海洋大國來看,上下數千年的歷史,來自海上的威脅、侵略實在是微乎其微,前明的倭寇,臺灣的鄭氏,雖然也曾經掀起點浪花,可終究只是疥癬之患,無關大局。
西班牙艦隊大敗廣東水師,侵擾東南沿海,對於北京城來說,亦是太過遙遠,再說,康熙雖然下詔對西班牙帝國宣戰,卻並未有頻繁的調動兵馬,北京城一點也未感覺到有絲毫緊張的氣氛,有關西班牙艦隊的情況,京師百姓掛在嘴邊議論了兩天,很快便淡忘了,一衆大小官員亦是事不關己,漠然處之,幾乎都要忘了,還有對西班牙宣戰一事。
在京師百姓、官員的潛意識裡,西洋實在太過遙遠,比爪哇國還遙遠,遙遠到不值得關注的地步,而且西洋諸國來大清亦無非是要求開通貿易,對西班牙宣戰,大家都抱着勝亦不喜,敗亦無憂的心態,自然也就沒人刻意關注。
唯有上書房衆大臣及江南籍官員對此事頗爲上心,不過,當胤禎、胤祥兩位皇子率海軍艦隊前往福建迎戰西班牙艦隊的消息傳到京城後,情形就爲之一變。
一下子牽扯到兩位皇子,而且其中一個還是眼下風頭最盛的十四皇子,形勢立刻就爲之一變,不論是大小官員還是平頭百姓都再次對西班牙艦隊關注起來,每日裡京師各大小酒樓、茶樓、會館但凡人羣匯聚之處,皆能聽到種種議論,人們對西班牙艦隊與大清海軍艦隊的規模大小、人數多寡,優劣長短,勝負機率皆是津津樂道。
文武大臣、王公親貴,內城滿族八旗可就沒那麼輕鬆,他們幾乎家家都有子弟在海軍中,雙方力量如此懸殊,無異於以卵擊石,怎不教人提心吊膽?
廣東水師與西班牙艦隊在萬山羣島一戰的情形早就已經傳遍了京師,誰都知道西班牙艦隊火炮厲害,據說有千五百門火炮,廣東水師根本就沒有近戰的機會,僅是想想那上千門火炮齊發的光景,就足以讓人肝膽俱裂了,那可真是彈如雨下。
炮彈又不長眼,一旦海軍戰敗,萬一這二位皇子有個什麼不忍言之事,以康熙的性子,豈會善罷甘休?說不定會大造戰船越洋征討,那可真是國無寧日了。
一衆王公大臣嘴上不敢說,心裡卻是對胤禎腹誹不已,連帶着對康熙亦有不少抱怨,胤禎纔多大年紀,正是血氣方剛,年輕氣盛,不知天高地厚之時,讓他獨自掌着海軍學院,沒事都要找海盜打,更何況西班牙打上門來,他豈有不應戰之理?只是苦了那些兒郎了,這一次,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只怕是滿城慟斂掛白幡。
十四黨一衆大臣自然是憂心不已,八爺黨一衆大臣則是幸災樂禍,等着看笑話,三阿哥胤祉亦是暗自偷着樂,即便老十四不死,此番戰敗,那在康熙心中的地位亦會一落千丈。
八阿哥胤禩、四阿哥胤禛二人卻是沒那麼樂觀,對於老十四的心計、手段,他們是深有感觸,老十四可不會一時衝動,不顧大局,雖然年紀輕輕,但行事周密,慮事深遠,與朝中幾個老狐狸都有的一拼,他豈會陷自身於陷境,置費盡心血打造出來的海軍於絕境?
只是西班牙艦隊如此龐大,又有與廣東水師一戰的先例於前,二人都猜不透老十四親率海軍艦隊迎戰西班牙艦隊的背後到底隱藏着什麼目的?老十四行事,歷來出人意料,他不揭蓋子,誰也猜不透他的真實意圖,二人也只能靜等着消息。
宗室親貴中握有遠洋貿易船隊股份的則更是焦灼不安,這可是百萬一分的股份,一旦海軍戰敗,遠洋貿易船隊何時能開通美洲、西洋貿易?這股份何年何月才能見紅利?找康熙退股,借他們個膽子,他們也不敢。
好在‘四大恆’及時的傳出話來,以原價回收遠洋貿易的股份,這才讓他們大鬆了一口氣,紛紛拋出手中股份,心裡對胤禎大是感激,都暗贊胤禎做事厚道,爲人仗義。
*四月初一,散了早朝,康熙便回到乾清宮東暖閣,自胤禎率海軍艦隊出海後,一直就未有片言隻語傳來,他心裡亦是焦慮不安。
海軍中衆多的宗室親貴子弟可都是在他的授意、鼓動下進入海軍的,八旗子弟在海軍中的人數亦不是小數目,而且,遠洋貿易船隊亦是依附在海軍身上的,真可謂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西班牙艦隊如此龐大,火炮又是如此犀利,雖然極度相信老十四,可康熙實在不知道海軍憑仗着什麼能夠取勝,龐大的艦隊在海上對決,對大清對老十四來說都是首次,西班牙艦隊不僅規模宏大,並且都是百戰精兵,海軍學院成立才二年,戰艦既少,又從未經歷海戰,更別提如此大規模的海戰,這勝負之數,可謂是一目瞭然,真琢磨不透老十四如何贏得這場海戰。
海軍若是亦如廣東水師一般慘敗,死傷慘重,可就難以收場,大清將再無能力鉗制西班牙艦隊,只怕又得遷界禁海,老十四即便能夠安然回京,只怕亦要遭受一衆王公大臣羣起而攻之,遠洋貿易船隊的股份亦將全部退還,海軍將無力再建,老十四亦會名聲掃地,再無機會翻身。
想到這嚴重的後果,康熙不由長嘆了口氣,暗暗埋怨老十四此番有些孟浪,爲何就不能避其鋒芒,隱忍數年,待遠洋艦隊建成,再出海一決雌雄?
康熙正自想的出神,卻聽李德全稟報道:“皇上,四阿哥在外求見。”
老四來做什麼?康熙微微沉吟,才道:“讓他進來。”
胤禛進殿見禮後,便按例在白氈毯上跪下,奏道:“稟皇阿瑪,自皇阿瑪頒發盛世滋丁,永不加賦之後,朝中大臣爲此爭論不休,兒臣不忍皇阿瑪爲此勞神,遍查典籍,多方詢問,偶有所得,還請皇阿瑪指正。”說着,便雙手呈上寫好的摺子。
康熙接過摺子,翻開一看,僅是標題,攤丁入畝,就提起了他的興趣,擡頭瞅了一眼胤禛,才吩咐道:“李德全,賜座。”隨後,便低頭細看摺子。
看完摺子,康熙興奮的道:“好,攤丁入畝,此法甚好,可謂是利國利民,一舉數的,保障朝廷稅入,均賦役,維護地方穩定,抑制土地兼併,得此一法,國之幸甚,推廣開去,造福萬民,好!賞老四。”
康熙正說得興起,李德全卻是滿臉欣喜的進來稟報道:“皇上,十四爺在外遞牌子求見!”
誰?老十四?康熙被打斷話,本已滿臉轉陰,一聽是老十四,臉色立刻就化爲驚喜,不敢置信的問道:“是老十四?”
“回皇上,確實是十四爺。”李德全躬身欣喜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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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楞着幹什麼?宣!”康熙興奮的催促道,而後,整個注意力都轉到老十四身上去了,老十四回京了?怎麼之前未聽到絲毫消息?難道是海軍大敗?他封鎖了消息,先行回來撞木鐘?想到這裡,他心裡不由一沉。
胤禛則恨不得一腳踹死李德全,你遲來一步要死啊,這剛剛說到賞字,現在倒好,康熙沒下文了,這老十四也是,真是命中剋星,遲不來,早不來,偏偏這節骨眼上,他趕回京城覲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