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不長,爺倆就到了城東,再看這裡,人山人海,聲震遐邇。
此地剛好是一片開闊地,擂臺就坐落在這片空地中間。因爲這個擂臺搭在斜坡上,所以顯得非常高大,擂臺的柱子,兩個人都抱不過來。上面新刷的紅漆,看着和戲臺差不了多少。不同的就是比普通戲臺子要寬了不少,尤其是腳下踩的板子,都是用一尺見方的方木一根根鋪成的,長有五丈,寬有四丈七八。轉圈圍着一尺半高的小欄杆,上面塗着各種顏色。擂臺的左右,掛着一副對聯,字跡蒼勁有力,上聯寫:拳打南山山崩地裂;下聯配:腳踢北海海倒江翻,橫批三個醒目的大字:英雄擂。
在擂臺的前面三丈遠處攔着一條黃繩,這是擺臺的界線,不準老百姓靠近,以免發生危險。裡面有人繫着帶子,戴着紅花,手拎鞭子在維持秩序。
擂臺的左邊有一座看臺,樣式和擂臺差不多,只是比擂臺稍微大了點,看臺的一側搭有小梯子,可以供人上下出入。看臺上擺着一溜桌子,上面鋪着白檯布,放着茶壺茶碗,現在臺上空無一人。看熱鬧的老百姓來得差不多了,裡三層,外三層,都站好了位置。
過了一會兒,就見東邊塵土大起,人喊馬叫,來了有十幾匹戰馬。前面的十幾個人一個個揚眉吐氣,挺胸疊肚,手揮馬鞭驅趕堵路的觀衆,後面緊接着又上來一支馬隊,馬背上男女老少,佩刀的、懸劍的、背鞭的,足有一百多人。眨眼間,就到了看臺前。
落座之後,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間端坐之人。高身材,穿着米色長衫兒,挽着白袖頭,面似銀盆,留着燕尾鬍鬚,目若朗星,鶴立雞羣,那麼多人,一眼就看出這人與衆不同。
此人正是二次出山的袁崇煥。此時的袁崇煥已經沒有了剛剛復出的那份豪氣,上任幾個多月了,崇禎帝不止一次問過其復遼計劃,袁崇煥也有些沉不住氣了。在崇禎帝眼中,小小的奴酋,不過是一羣跳樑小醜,有那麼難剿嗎?自己解決魏忠賢一黨,也不過才兩個月嘛!怎麼這袁大人當面和自己說得天花亂墜,上任之後,什麼動靜都沒有了呢?
皇帝這一着急,袁崇煥心裡更急。十八歲的崇禎帝畢竟年輕,哪裡知道奴酋的厲害。如果真是一幫烏合之衆,也就不會有今天之勢了。如今,這羣韃子們兵力已逾十五萬,兵強馬壯,裝備精良。自己若是據險而守,或有勝算的可能。當時腦袋一熱,許下的五年復遼的豪言,現在一看,確實有些孟浪了。思量再三,這才擺下這座英雄擂,一則振奮軍心,提升士氣;二則也想借機招攬一批高人異士,留爲己用,壯大自身力量。
看臺上衆人都坐定之後,從看臺上站起一人,緩步下了東看臺,又登上了擂臺。
他繞着擂臺轉了兩圈,然後衝左右一抱拳,扯着嗓子就喊:“父老鄉親們!凡是打一拳、踢一腳的老師和弟子們!各位朋友!今兒個咱們立下一座擂臺,叫英雄擂。爲什麼要立擂呢?有的人知道內情,也有不知道的,不管怎麼說,我還要向諸位交代一下。蒙聖上之恩,袁大人奉旨剿匪,定於五年內收復遼東,殺光韃子!我們今天在這兒立擂,通過這個擂臺選英雄,擇良將,天下的老百姓都可以登臺獻藝,連勝三場,賞銀十兩,連勝十場,入大人帳下所用!我再聲明一點,這座擂臺可是官准立案的,經過本地文武衙門的照準。有道是拳腳無眼,您真要是啥也不會,可別貪財上臺,萬一不留神,傷了個胳膊,斷了個腿的,概不負責!”
這個人嗓門也大,也能白話,說了一通後,下面的老百姓“譁”地一下鼓了一陣掌。有道是看熱鬧的不怕事兒大,管你是招兵買馬還是比武獻藝,不花錢有熱鬧看就挺好。當然,人羣中也不乏有些能比劃兩下子的,一聽有銀子可拿,一個個擰眉瞪眼,在旁邊摩拳擦掌,脖子都梗梗着,瞅那意思,都是奔那十兩銀子使勁了!
臺上那人清了清嗓子,見下面的熱情被調動起來了,也很高興:“諸位,下面就要開擂比武!無論是誰,都可以登臺比武。不過我也得講清楚,擂臺就是戰場,萬一有個傷着的或死了的,那怨他活該倒黴!如果誰想訛擂臺,那咱也不允許!請諸位在上臺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別找不痛快。現在就開擂了!有道是頭三出沒好戲,在下姓劉名龍,我的老師是逍遙劍客萬道良,我本人學藝不精,武功平平,蒙江湖上朋友擡愛,也有個小小的綽號,叫‘震西天’。開擂之前我先給墊墊場,望大家多多包涵!”
說完,劉龍把上身的衣服閃掉,緊帶子,蹬靴子,往下一塌腰,就練了一趟三十六路螳螂拳。
魏寶山武藝稀鬆平常,但是會看,盯着劉龍的一招一式,心中也暗豎大指:這小子伸手發招、擡腿都有獨到之處,確實有些能耐。
劉龍剛一收招,掌聲四起,贊聲不絕。他一高興,衝衆人抱拳道:“各位,獻醜了!我練得不好,請各位包涵!既然大家如此捧場,我再練趟兵刃!”說着話,伸手操起一杆長槍,平平氣,定定神,往下一撤身,口中道喊了聲“走”字,就把這杆大槍舞開了。
一開始,一招一式,看得清清楚楚,到了後來,越練越快。一杆長槍如出水蛟龍,人隨槍走,槍隨人轉,整個臺上一片白光,根本分不清哪裡是人,哪裡是槍,引得臺下掌聲不絕。
劉龍把八八六十四路壓命槍練完了,把槍往臺上一戳,氣不長出,面不更色。
他這邊剛練完,就從臺底下蹦上去一個老頭,老頭鬚髮皆白,瞅着一大把年紀了,還沒等底下人看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聽“啪”的一聲,被劉龍一腳給踢了下來。底下人鬨堂大笑,心說,這老糟頭子,走一步掉一塊了,找個沒蒼蠅的地方呆着得了唄,何苦啊,跑到擂臺上拔橫兒?這可好,這一腳估計連年都過不去了。
聽着底下如雷的掌聲,劉龍這小子也有點飄了,大嘴一撇:“各位,我這兩下子說實話不怎麼着,不過您上來前也自己衡量衡量,別上來找挨踹來了。臺下有沒有兄弟有閒着的,上來和我比劃比劃,寧遠城這麼大,找個懂武藝的人不難吧?話說回來,就我這點兒能耐,幹別的不行,殺韃子可不含糊,別看那些韃子人高馬大,那是沒碰上我,真要是碰上我,我這一槍一個,管殺不管埋!”
話說到這份上就有點兒雞糞味了,你說你練就練唄,說這些閒話幹什麼呢?
果然,話音未落,一道白影從臺下疾射而出,空中一個跟頭,剛好蹬在看臺的護欄上。腳尖一點護欄,借力騰空而起,空中翻了個跟頭,然後穩穩地落在了看臺之上。
臺底下的大夥全給驚呆了,亂成一團,都在嚷嚷:“這是誰呀?飛人啊?這人估計有兩下子,有熱鬧看了。”
再說上臺之人,站在擂臺中央,氣不長出,面不改色。
震西天劉龍一看,這小夥長得可不錯,像個銀娃娃似的,水靈靈的,看年紀也就是二十歲出頭。點了點頭,身子往後撤了一步,用手點指道:“唉,小夥子,你要幹什麼?”
來人樂了:“你這個人可真怪,上來還能幹什麼,當然是打擂了!”
“哦!既然打擂,報上姓名!”
“我看不必了,你要是能打得贏我,我報不報名也沒必要,你要是打不贏我,知道我名也沒啥用!”
“喲!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小子,好好好,那就來吧!”
這個人剛一登臺,可嚇壞了魏寶山和馬伯通,你道這人是誰?正是夜叉!
原來夜叉和杜拉爾·果果進入城後,見大街上空無一人,到處又都是巡邏的士兵,他們兩人又生眼,不敢停留。後來聽說城東要開擂了,估計魏寶山他們也能找到這兒來,就先一步到了擂臺前。剛纔劉龍這小子一口一個韃子,罵了半天,可把夜叉給氣壞了。年輕人火氣壯,也沒和杜拉爾·果果商量,腰眼一拔,這就飛身上臺了。
再說臺上,劉龍這小子腰眼一擰,身子往前一縱,左手晃了一下夜叉的面門,右手使了一招推窗望月,朝着夜叉的花蓋穴就是一掌。
夜叉閃身讓步,伸手就扣劉龍的手腕子。劉龍把手往回一撤,又使了一招鳳凰單展翅,奔着夜叉的耳根又是一掌。夜叉一看來勢甚猛,不敢怠慢,趕緊使了個縮頸藏頭,往下一哈腰,劉龍一掌走空,倆人插招過式就戰在了一處。
別看夜叉年紀輕輕,但是久經沙場,受過高人的指點,馬上步下,功夫了得,在大金國,也是數一數二。和劉龍鬥了也就是二十個回合,劉龍就有點兒敵不住了,額頭鬢角也都見了汗了。
夜叉看着差不多了,心說:讓你臭白話,就你這兩下子,還吹什麼牛啊!乾脆我給你來一下子吧!想到這兒,加緊攻擊速度,一掌快似一掌,把劉龍忙活得手忙腳亂,身形滴溜亂轉。
夜叉瞅準機會,擡右腳,對着劉龍的腰眼就踢了下去,就聽“啪”的一聲,再看劉龍,一腳就被夜叉給蹬下了擂臺,仰面朝天地摔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