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大清版“楊家將”
養心殿西暖閣內,
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突然,
和珅擡起頭,眼神堅毅:
“奴才可能有點極端了,奴才認爲這個名單不需要甄別,應當是江北3府2州1廳所有命官!”
于敏中只愣了半秒,立馬錶態:
“老臣附議。”
……
乾隆死死的盯着倆人,
過了好一會,才點頭道:
“和珅、于敏中,朕不負你們,你們也莫要負朕。”
倆人磕首,並不多言。
低頭垂手退出了養心殿。
乾隆擡眼望了一下秦駟,低聲說道:
“召福長安進宮。”
“嗻。”
秦駟一路小跑,先換了套乾淨衣服,然後坐着馬車出宮。
沒人知道乾隆和福長安見面的那1個時辰裡聊了什麼。
但是稍有嗅覺的人,都意識到朝廷又要掀起腥風血雨了。
……
富察氏府邸哭成一團。
女人們死死攔住福長安,不許他離京到江蘇上任。
已故首席軍機大臣傅恆之妻,府邸裡輩分最高的老夫人,更是伸着雙臂阻攔:
“兒啊,你不能去!”
“額娘,皇命不可違。”
“娘這就進宮,去求皇上開恩。”
“額娘,我富察氏世受皇恩,如今南方戰局危急,當精忠報國。兒豈能畏縮?”
老夫人指着他,悲慼說道:
“你阿瑪死於徵緬瘴氣,你大哥福靈安病死在雲南,你三哥福康安戰死在江蘇,還有你堂哥明瑞~這些難道還不夠嗎?非要學那楊家將,最終只剩一府邸的女人?”
“我富察氏滿門忠烈,祠堂一排英靈,還不夠嗎?”
滿府下人跪了一地。
想挽留小主子,不要去赴任什麼勞什子江蘇巡撫。
福長安淚流滿面,
一撩袍擺,雙膝撲通跪地:
“額娘,自古忠孝不能兩全。恕兒子不孝了。”
說罷,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座富麗堂皇的府邸,留下背後一片哭聲。
不知道的路人還以爲乾隆朝第一顯赫世家,富察府又要出殯了。
……
老夫人情緒有些失控,居然口不擇言:
“京城的貴胄宗室多如牛毛,他們的男丁爲什麼不去打仗?皇上爲什麼就盯着我富察氏一門薅?這大清是我們富察氏一家的嗎?”
老管家嚇的連忙擺手。
“快,把老夫人扶進去。關好大門!”
又叮囑在場所有下人:
“做奴才的要記住自己的本分。誰敢出去嚼舌根子,亂棍打死。”
下人們低頭。
將今日聽到看到的忘掉,絕不多語。
其實,
就算乾隆知道了也只能裝傻。
總不能因爲幾句抱怨話,就把富察氏的老夫人賜死吧。那樣,背後真的要被人詬病了。
……
福長安快馬加鞭,輕車簡從。
只帶了500馬隊隨行扈衛。
而在同時,吳軍也調動頻繁。
江西戰場第2軍團、第1派遣軍陸續登船離開,順江而下。
在銅陵訓練的第5軍團(礦工軍團)拔營西進,進駐江西。
洪水幾乎退去,留下一片狼藉。
吳軍在鄱陽湖周邊徵募民夫,重新修繕南昌城和九江城。
同時,
有一件大工程也開始籌劃——贛江東岸防洪大堤!
李鬱的指示是,務必要保證南昌不受洪水侵襲。
防洪的思路其實很簡單。
一曰堵,修大壩。
二曰疏,疏的辦法又有兩個,疏浚河道、規劃泄洪區。
……
李鬱很冷靜,讓前蘇州知府,現水利署署長黃文運親自帶隊進駐鄱陽湖平原,尋找周邊地勢低窪處作爲永久泄洪區。
黃是九江人,想必足夠了解鄱陽湖的水情。
疏浚河道,暫時不做考慮。
修大壩,過段時間可以提上日程。這又是一筆龐大的開支,然而不得不爲之。
南昌城必須守!
在城牆上足足待了26天的李二狗,見到李鬱時眼眶紅了。
“義父,太慘了~”
李鬱錯愕,
第一反應是餓到了,再看混成營衆人模樣,不像啊。
再看城門樓子裡還堆着好多米袋子。
頓時鬆了一口氣:
“傷亡如何?”
“病死了60幾個~”
“這麼多?”
wωω ¸ttКan ¸¢ Ο
李二狗沉默。
很快,醫官給出了結論。
“腹瀉、嘔吐的人太多。他們吃的喝的肯定不乾淨。”
……
李鬱站在城牆上,皺起了眉頭。
城內死氣沉沉,2成的屋子浸泡垮塌,街道上泥沙淤積很厚,臭氣熏天。
城牆上也沒好到哪裡去。
污穢、惡臭~
猛然間,
他明白了問題出在哪兒了。
洪水一來,人畜屍體、腐爛樹葉、糞坑、各種病菌發酵混合。
然後,
就不存在乾淨的水源了,所有人只能喝污水,即使燒開了也只是相對好些。
聚集在城牆上的混成營士兵在吃飯和如廁這2個環節,不斷產生交叉感染,以至於病死大幾十號,病倒了二百多號。
“義父,這些火炮太可惜了。”
上百門被淤泥覆蓋,生鏽明顯的火炮靜悄悄的躺在城下。
李鬱很平靜:
“讓運輸署的人接手,泡水火炮全部送回馬鋼回爐。”
“派兵拿下樟樹鎮,弄回足夠藥材。江西戰場暫不安排攻勢。第4、5軍團可在城外紮營,和老百姓保持距離,待城池整理修繕完畢再進駐。告訴南昌和九江老百姓,儘快清理掉積水和淤泥,瘟疫就在他們頭頂,這不是徭役,而是自救。”
“讓商業署出面從皖南購買生石灰,用於兩城消毒。”
……
視察了小半個時辰,
李鬱就不願意再待下去了,直接出城在贛江登船逃也似的離開。
穿越到現在,
敵人的刀槍傷不到自己了,但是看不見的病菌卻可以。
登船後,
他反覆清洗了手掌,甚至把那雙底部沾滿淤泥的靴子扔進了江水。
望着已經變成一個黑點的南昌城,李鬱嘆了一口氣:
“記錄,立刻批准成立衛生署。召集各州縣名醫,以及有一技之長的大夫加入。”
文書立馬記錄在案,待靠岸後發出。
隨着吳國逐步走向正規化,各種機構也日益完善。
原先的親衛營顯得太粗糙籠統了。
被具體拆分爲:
警衛處、機要處、秘書處、聯絡處,總務處。
……
警衛處,下轄5個衛隊,共計500人,配備戰馬300匹。
機要處,30人,負責機密公文的記錄、存檔、外發。方方正正的斜跨皮革公文袋,是他們最明顯的特徵。
秘書處,5人,負責接收所有送至的公文。普通文件,他們可以直接草擬處理意見。李鬱抽空會草草看一眼。
重要文件,必須呈報李鬱批覆。
聯絡處,30人,皆爲武裝騎士,負責傳送文件至相應的衙署或者個人。背後插着一面明黃旗幟表明身份。
總務處,100人,職業包括廚子、大夫、裁縫、馬伕、鐵匠、泥瓦匠、木匠、獸醫等。負責一切後勤事務。
另擁有60輛四輪馬車、 2大2小四艘座船,以及相應人員。
以上5個處室日常隨駕,所有人員皆稱“侍衛”。
李鬱走到哪裡,他們就跟到那裡。
……
其中最忙碌的當屬機要處。
每1封公文,於何時何地發出,又於何時何地送抵受命人手中,以及聯絡處騎士回營覆命的時間都必須記錄在案,有跡可查。
秘書處最爲核心,非十分信任之人不可擔任,且必須精通文墨、熟稔政務。
衛隊500人全部是打過仗的,本人或者家中受過李鬱恩惠的,且家中還有其他人在吳國系統當中效力。
他們的制服和野戰軍團略有差別,用上了金線和刺繡更顯榮傲。
軍餉更高,即使是普通士兵每月也有10兩。
如此一來,
衛隊的忠誠和戰鬥力均有保證。
總之,
李鬱對自己的安危很上心。
匆匆離開南昌、離開江西也是出於健康考慮。萬一,染上什麼疾病呢。
……
船隊在銅陵稍作停留,同時補給食物淡水。
長期駐銅陵煤礦的煤炭署長——王六,匆匆上船拜見、彙報工作。
李鬱收下了他的書面報告,
轉而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
“目前的產量,能夠支撐吳國的工業嗎?”
王六很篤定的點頭:
“回陛下,一定夠!”
“加上我們所控制的所有府州縣,就算100個城池吧,至少有80萬戶城內居民。日常生活取暖全部用蜂窩煤,夠嗎?”
“回陛下,冬季缺口或在3成左右。”
李鬱走到船舷,望着灰濛濛的碼頭。
地面、忙碌的勞工、各種機械、車輛,就連綠色的樹木都覆蓋了一層黑色的煤灰。
再低頭望去,
靠岸的江水也泛黑,是洗煤廠的黑水。
……
王六低聲說道:
“陛下,臣有一個想法。”
“講。”
“陛下可開放更多的煤礦,讓商人投資開礦。浙南、皖南山中都有煤礦資源,雖沒有銅陵豐富,可製作蜂窩煤一點問題都沒有。”
李鬱很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
“你擬個章程出來,寡人過過目。”
“謝陛下,臣早已擬好了。”
王六從袖子裡摸出了2張紙,恭敬遞上。
“好,好。”李鬱頗爲欣慰,“銅陵煤礦當前運轉有哪些突出的困難?”
王六嘆了一口氣,如實彙報:
“開礦危險重重,傷亡畸高。而且一旦出事就是一條礦眼報廢。再次開掘新礦洞,費時費力。”
“爆炸嗎?”
“回陛下。除了爆炸,還有意外坍塌、漏水。防不勝防。”
……
聽到這裡,
李鬱冷不丁問道:
“礦區的治安如何?”
“今年發生了3次礦工之間的羣架,2次礦工聚衆持械對抗護礦隊。臣,都壓下來了,死了一些人。”
“寡人想聽聽伱的想法。”
“謝陛下信任。臣是礦工出身,採礦本就是逆天而行,死傷無法避免。但臣想是否可以增加一些經費,用於賠償死傷礦工,參照軍隊的標準。”
“準了。”
“臣還想,能否遷一些女子過來?給礦工們一個念想,一個盼頭。”
“寡人也準了。”
……
煤礦外,
數千名原綠營俘虜,低頭等待。
按照約定,
這些人做苦役挖礦期限已滿,可以獲得自由了。
望着周圍聚集的士兵,刺刀雪亮。
有些俘虜低聲說道:
“狗曰的,他們不會要變卦吧?”
“不,不至於吧。”
“調這麼多兵,我懷疑他們要殺人。”
說話間,
明黃御駕到了。
俘虜們都呆了,私下偷偷交換着眼神。
王六站到高處,
大聲宣佈:
“本官是吳國煤炭署長,代表陛下宣佈一件事,從今天開始你們自由了~”
……
“萬歲,萬萬歲。”
歡呼,瘋狂的歡呼。
俘虜們抹着眼淚,總算熬出頭了。
說起來也好笑,
今年銅陵煤礦鬧事的全部是拿工資的自由民,而沒有一起俘虜參與的。
按照當初的承諾,
他們可以拿路費各自回家,也可以進入建築隊,2兩月銀、包吃包住。
江南傳言,陛下要大興土木,各項工程造價總額超過500萬兩。
國丈趙立夏,也確認了這個傳言爲真。
所以,許多商人決定投身利潤很可觀的建築行業。
20多個民間建築隊一字排開,豎起幌子現場招工。
每個建築隊的骨幹是從江南8府招募的老泥瓦匠,負責手把手的教授這幫俘虜怎麼用瓦刀,怎麼砌牆,怎麼打灰。
泥瓦匠是個技術活兒,但更是個體力活。
身強力壯的綠營兵,絕對是工程隊的最佳選擇。
經濟部下屬建築署、水利署也來湊熱鬧,分別現場招募了500人,400人。
……
只有極少數人知道,
吳國的財政支出逐月飆升,存銀接近枯竭,存糧暫時無虞。
商稅,雖然是一條緩慢上漲的曲線,前景看好。可吳國等不及了,現在就需要大量的銀子。
坐船行駛在長江,
李鬱望着濤濤江水,心中頗爲焦慮。
雖然斷了清廷的海貿,可這潑天的富貴並不會瞬間嫁接轉移到江南。
夷商的膽子嚇破了,會觀望、猶豫、踟躕。
這很正常。
“來人。”
“陛下~”
“問一下機要處,寡人給史密斯的親筆信,何時可以抵達。”
一盞茶的工夫,
機要處侍衛來報:
“五月十二,陛下在蘇州擬信。五月十八,送至杭州出海商船船長手中。六月初一,海船離港。預計,兩個月內必定送至馬尼拉,五個月內應有迴應。”
……
遠水解不了近渴~
這句話縈繞在李鬱的腦海中,讓他焦慮萬分。
江西戰役,從經濟收益來看是虧本的。投入錢糧物資無數,實控疆域卻沒有擴展,甚至是萎縮的。
這樣的混賬戰爭要是再打上兩三場,吳國財政就徹底崩潰了。
還有火藥,
可以預見,江北這一仗將是雙方有史以來最大的戰爭。
江北大營、淮西新軍,再加上漢軍旗驍騎營,超過12萬人!
而且背靠蘇皖,清軍的後勤補給不會斷。
所以,
江北會戰和江西戰役根本不是一回事,會戰和戰役的差別。
這一次,吳軍肯定要全力搏殺,不留後手。可以預料,火藥的消耗量會是個天文數字,士兵的傷亡率也會是有史以來的最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