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頭的谷杭聽到荔珠的叫聲,再顧不上男女有別,衝了進來坐在牀沿抓過微月的手把脈。
荔珠眼中含淚,與白馥書對視一眼。
“只是累及暈了過去,沒事兒的。”片刻後,谷杭才露出一個輕鬆的笑容。
“謝天謝地!”白馥書眼圈微紅,憐愛看着微月。
谷杭已經放開微月的手,退至到門邊,目光復雜。
“這孩子雖是早產,斤兩卻是足夠的,少奶奶真是好福氣!”穩婆抱着全身泛着粉紅色的孩子,笑不攏嘴地說着。
襁褓之中的孩子已經沉沉睡去了。
谷杭悄然無聲地退了出去,翁巖在外面見到他,遞給他一個沉重的眼色,兩人都往外院走去。
到了下響的時候,微月才醒了過來,孩子剛從**那邊吃飽,被白馥書抱在懷裡睡着。
白馥書將孩子抱到微月手裡,“我這外孫真可愛。”
微月眼圈微微發紅,“好醜,跟個紅皮猴似的。”
白馥書忍不住笑罵,“有你這樣說自己兒子的嗎?”
“那個三阿哥走了嗎?”微月輕輕地用手指撫着孩子的臉,低聲問着。
第二次面對強權,她更清楚意識到在這個年代,身爲女子,身爲普通百姓的悲哀。
就算明知這個三阿哥是有心陷害,那又如何?難道只能躲嗎?還是跟身爲皇子的三阿哥爭一口氣?
白馥書看出微月的想法,搖搖頭在牀沿坐了下來,“你纔剛生完孩子,這還是早產呢,坐月子可要仔細了,別想其他的事情,自有你爹擔當着。”頓了一下,她又道,“我們來的時候,三阿哥已經走了,貝勒爺打了他一頓,如今還內疚得很,覺着是他連累了你。”
到了京城之後,谷杭和她已經拉開距離,就那麼一次來找她……還是方十一在的時候,難道有誰一直暗中在監視他們?若是有人監視,束河等幾個侍衛又怎麼會不知情?
“娘,我覺得甚是奇怪,爲何三阿哥偏認爲我跟貝勒爺有關係?”她一直宅在家中竟然也飛來橫禍,
如果不是有人故意陷害,她想不出爲何三阿哥怎麼突然就針對她了。
如果只是想對付谷杭,又爲何認定她定能影響谷杭?
想到谷杭,微月的心沉了幾分,谷杭慌張害怕的神情清晰地出現在腦海裡……
在她動了胎氣,肚子陣痛的時候,谷杭的臉色甚至比她還蒼白,眼底再也遮掩不了對她的情感,只是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谷杭對她的感情……過了界?
“這個貝勒爺自然會去查清楚,你只管好好休養。”白馥書似乎不願意在這件事上再多說了。
微月有許多的疑惑,但精神依舊疲倦,在喝了荔珠端來的雞湯之後,又睡了過去。
接下來的幾天,她幾乎都是在牀上度過的,白馥書和幾個丫環把她看得緊,谷杭還請了太醫過來給她診脈,開了些補身子的藥,幸好雖是早產,但沒留下什麼後遺症。
無法說服她們讓她自由行動,微月只堅持自己要哺育兒子,她每天大補小補的吃,根本不怕奶水不夠。
白馥書這點倒是沒反對,微月自己哺育兒子的話,將來和兒子比較親。
兒子小名是瑞官,是翁巖起的,大名得等方十一回信之後再決定。
而自從那日之後,京城的戒嚴就解除了,三阿哥也沒再繼續來找麻煩,而這些天,白馥書一直就住在區宅照顧微月,翁巖也只來過一次,他很喜愛瑞官,當親孫子一樣疼惜着。
微月似乎與世隔絕一般,被很好地保護了起來。
一直到微月出了月子,她都沒聽到關於谷杭的任何消息,也不知道翁巖究竟在忙什麼,白馥書也極少跟她提起外頭的事情。
“……貝勒爺的身份已經公開了,沒想到他會是弘時的遺腹子,怪不得皇上這麼寵愛他,三阿哥被皇上以行爲不端爲罪名禁足在家裡了,貝勒爺自請奪爵,皇上沒有同意……”
斜倚在軟榻上,微月一邊逗弄着旁邊的瑞官,一邊聽着和珅的話,她出月子之後,第一個要見的便是和珅了,這小子跟個萬事通一樣,京城裡就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那次三阿哥之所以來包圍這裡,是因爲索綽羅家那小子,竟然去跟三阿哥說你是貝勒爺的……還有哈達氏,也趁機在進宮給純妃請安的時候,進言說你跟貝勒爺早在廣州相識,是同貝勒爺一起來京城的,純妃是三阿哥的生母,早就忌憚貝勒爺和萬歲爺是不是有別的關係,所以纔有了一個月前那樣的事情。”和珅說得滿臉憤慨,眼睛卻一直好奇地看着瑞官。
得知自己是受誰陷害,微月的心情輕鬆了不少,“會抱嗎?”
和珅笑了起來,走到瑞官面前,伸手揮了揮。
瑞官發出咯咯的笑聲,眼睛烏溜溜地盯着和珅。
“貝勒爺最近都忙什麼呢?”雖然自己無妄之災多少是因谷杭而起,但罪魁禍首還是哈達氏母子,她並無怨懟谷杭的意思。
和珅眼神飄了飄,支吾着,“……沒作甚啊,我也幾天見不着貝勒爺了。”
微月輕輕摸着和珅的頭,“想不想跟我到廣州玩呢?”
和珅眼睛一亮,隨即又暗了下去,低聲道,“我阿瑪身子不爽利,我怎能出遠門呢。”
還有兩三年,和珅就會入宮當差,然後得到乾隆重用……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隨自己去廣州呢。
“那你要經常給我寫信,我是教不了你洋文了。”微月笑道。
“我聽說廣州那邊有好多洋玩意兒。”和珅笑嘻嘻地道。
微月敲了一下他的頭,“就知道玩兒。”
和珅摸了摸頭,很委屈的樣子,瑞官笑得更歡快了。
“奶奶,以後瑞官叫我什麼好呢?”和珅伸出自己手指讓瑞官抓着玩。
“當然是叫你哥哥,你是我學生呢。”微月笑着問。
和珅笑呵呵地點頭,和瑞官玩了一會兒,纔對微月道,“奶奶,你放心吧,貝勒爺會爲你出這口氣的。”
“嗯,我知道。”微月淡淡一笑。
第二天是瑞官的滿月酒。
因爲不是在廣州,親戚本來就少,所以也只是一家人開席,另給丫環們也備了一桌,其他的都在廚房裡開席慶賀。
谷杭也來了,給瑞官送了一塊上等的玉佩作見面禮,翁巖則是送了瑞官一塊有八兩重的純赤金打造的長命鎖,幾個丫環也湊了份子,給瑞官送了封利是錢。
因爲方十一不在,只好由翁巖代替着接待了谷杭。
“……十一少來信了,給瑞官起了大名沒?”白馥書抱着生得粉雕玉琢的瑞官,在他臉上親了好幾下。
“還沒呢,讓回了廣州再想名字。”微月含笑道。
“你可將早產的原因與他說了?”白馥書問道。
“只說是受了驚嚇,書信說不明白,還是回了廣州再說。”見瑞官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微月叭了一聲,逗得他咯咯笑了起來。
“那你想什麼時候動身?”白馥書問。
“也就這幾天的事兒了,再遲一些,遇上酷暑,在路上奔波也不好。”微月嘆道,京城她是不願意久留,多少有些逃避的意思。
白馥書既捨不得女兒,又捨不得外孫,可是若是跟女兒回廣州,也不知翁巖會怎麼想。
“那廣州那邊的事情就解決了?那個方邱氏呢?”總不能不明不白地就回了方家吧。
“我暫且不回方家,就在雙門底上街那邊住着,十一少也是這個意思。”微月道,方十一是擔心事情尚未查清楚就讓她回家恐怕有危險,所以認爲還是先住在雙門底上街。
白馥書因不知內情,聽到這時方十一的意思,馬上就怒了,“他的意思是什麼意思?難道就這樣讓你帶着孩子在外頭?這還要不要你的名聲了?”
“娘,我也不在乎這個名聲。”名聲哪有安全重要?再說了,現在她又不是一個人,還有兒子的安危要照顧。
“這不是在乎不在乎的問題,十一少這不尊重你。”白馥書道。
“娘,您放心,我自有主張,他不會眼睜睜看我受委屈的。”微月安撫白馥書道。
“不行,我跟你回廣州去!”白馥書把孩子抱給**,就要往前院去。
微月急忙拉住她,“娘,那您京城這邊的生意就不顧了?”
“有白總管幫我看着,我沒啥好擔心的。”白馥書說完,就往前院走去,想找翁巖商量商量,如果他願意陪自己去廣州是最好,若是不願意,就暫且分開兩地了。
只是翁巖哪裡有不願意的道理,自然是婦唱夫隨,他也是捨不得瑞官這個小外孫。
隔了一天,谷杭得知微月要回廣州,立刻就來找她了。
“……你要回廣州了?十一少找到要殺害你的兇手了嗎?”谷杭努力剋制着自己心中的感情,聲音淡然地問着。
“已經知道是何人所爲, 會有所防備的。”微月淺笑道。
谷杭深深看了她一眼,“這次是我連累了你。”
“我不是已經平安無事了嗎?怎麼說,我都還欠你一個救命恩情。”微月道。
谷杭猛地站了起來,目光灼亮炙熱地看着微月,胸膛劇烈起伏着,他幫她……不是爲了什麼恩情。
但想到她早已經心有所屬,谷杭眼底的灼熱就如花火一樣,只剩下暗淡的灰燼,“方少奶奶,希望你一路順風。”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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