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五章 千斤巨物

針尖麥芒,斧鉞交擊。

這是水池組成立兩天以來最激烈的爭論,說理已然無用,只有眼見爲實。

任何技術的革新都會伴隨着對舊有認知的顛覆,比如龍門吊,它就顛覆了秦人對力量體系的認知。

秦人心中,天賦神力的代表當屬武王趙蕩。龍紋赤鼎重八百斤,孟說、烏獲皆不可舉,武王舉之,雖說最終死於鼎禍,但他能人所不能,依舊刷新了秦人對力士的理解。

從他以後,力能扛鼎便成了世人對勇士的最高褒獎,後人演義項籍扛鼎收桓楚,就是對這種思維的活學活用。

若是李恪所言爲真,力能扛鼎還有什麼可誇耀的呢?

只需一架龍門吊,人人皆可扛鼎。如此一來,武王的鼎禍哪裡還是美談,他根本就不是被鼎壓死的,他是笨死的……

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秦人由養怒了,拋卻技術工作者該有的操守和準則,不做質疑,不求真解,開口就是直接否定。

李恪的應對也是簡單粗暴,眼見爲真,我們用事實說話。

他拋下由養,當即起身,尋塊木牘就在板上畫下一個四套輪的組輪結構。

所謂組輪結構就是共用軸心,數輪獨立的滑輪套件。

其製作十分簡單,工匠只需切割出幾個中空的輪,在輪邊鑿出繩槽,再套入一根共用的空心滾軸當中,最後將滾軸兩端卡死,此物便算是製成了。

無關乎輪輻尺寸,無關乎機械精密,此物所需者一在結實,要能夠承受千斤之力而不崩碎,二在卡口嚴密,滑輪在滾動過程中不能脫落,有此二者,便達到了機械的設計要求。

所以李恪畫得非常快,一刻時間,圖樣畫就。

他吹乾墨跡,把圖板隨手丟給由養,頤指氣使說道:“你不是想看看常人如何力負千斤嗎?圖中之物,選擇堅實木料製作兩份,再備一條粗大的繩索,尋一個千斤的重物,速去!”

由養的臉色青紅變換,盯着圖板沉默半晌,終於問出了一個技術工作者該問的話:“此圖尺寸如何?”

“首要保證中軸穩固,拉拽之中不會碎裂。滑輪當比中軸寬大一尺左右,同樣以結實爲要,餘者皆不足慮。”

“皆不足慮?四輪輪輻可要統一?”

“大小無所謂,能轉就行。”

由養不由皺了眉頭:“恪君可是意氣用事?你之所作歷來精密,便是用在水池當中也常見數寸之說,爲何此物卻做得如此隨性?”

李恪嗤笑一聲,說:“龍門吊拉拽萬斤之物,再堅實的木料也受不住力,需用銅鑄才行。眼下之物唯一的用處便是試驗,既然用過便丟,何必如此講究?”

在儒和泰的苦笑聲中,由養掩面而去。

三位墨者都是技藝精湛的木匠,輪組的結構難不住他們,只用了區區兩個時辰,兩套輪組便做完了,他們還有餘力在過程中傳揚八卦,如今辛府人人知道,李恪要挑戰武王舊事,力扛千斤……

李恪直接無視了庸人們的閒言碎語,滿副心神都沉浸在對輪組成品的欣賞當中。

成型的輪組以黃楊爲料,內置滑輪,外套方框,方框上還細心做了鏤空,方便繩索穿透。

這套輪組比李恪預計的要大得多。

框內的中軸接近一尺寬幅,在中間鑽出拳頭大小的直通。兩端卡口,一頭以原木開鑿,保證強度,另一頭借用了公輸秘鎖的設計,層層絞扣,堅實異常。

配置的滑輪每組四隻,厚度接近三指,大小略遜車輪。爲了保證強度,他們製作的滑輪並不是李恪圖中的餅型,而是兩端突起,外窄內寬的雙面錐形,其上凹槽平整,滾動靈便順滑。

此外李恪雖說沒有要求過四輪的直徑統一,但木匠的尊嚴卻不由他們做出大小不等的殘次品來,即便是趕工製作,四個輪子依舊制的一模一樣,看上去宛如復刻。

不愧是正版的墨家工匠,他們的手藝不輸癃展分毫,兩套輪組拿在手裡,李恪連聲讚歎,極盡溢美之詞。

李恪客氣,由養的臉色也好看了不少。他笑着說:“恪君,長繩已備,就在正堂。你要的千斤之物童賈老丈也找來了,我等是否現在便去?”

“卻不想由養君如此急迫。”李恪嗤笑一聲,活動着四肢調笑說道,“由養君可要驗明正身?”

“何爲正身?”由養疑惑道,“莫非恪君還有替身不成?”

“我不是這意思。”李恪啞然失笑,“我是說由養君是否要驗驗我的力氣,萬一我只是看着瘦弱,實則力大無窮怎辦?”

由養哈哈大笑:“單個輪組重約五十斤,我觀恪君方纔舉動時便已顯得頗爲費力,如此一來,何須再驗?”

……

正堂之中,人頭攢動,在旁觀摩的不僅有水池組的三位墨者,還有辛凌所帶領的水車組以及爲了本次試驗,友情貢獻出千斤重物的童賈老丈。

至於屋外的人就更多了,辛府的臣妾們晃來轉去,不離左右,童賈老丈黑着臉訓斥了幾人,依舊擋不住大夥的熱情。

少年扛鼎啊!如此奇事若是錯過,怕是會後悔終身的呢。

李恪在此起彼伏的竊竊私語當中登場。

他施施然架起長梯,在墨者的幫助下把定滑輪固定在房屋最粗大的主樑,再把動滑輪與所謂的千斤之物綁縛一體,最後用繩索穿過中空,從定滑輪向着動滑輪一圈一圈環套,直將四輪的滑輪組全部裝設完成。

檢查一遍繩結,確保萬無一失,他丟開拉繩,拍拍手看向堂下重物。

此物是一隻遍體銅綠的銅釜,由八個隸臣費力扛上正堂,如今就擺放在主樑之下。斂口、圓脣、環底,半人多高,肚大滾圓。其型堅實厚重,釜壁之厚,足有臂粗。

李恪饒有興致地看,發現釜面之上居然還有秦篆的銘文,就輕聲讀了出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釜面銘《無衣》,此物莫非是軍中之物?”

辛童賈撫須笑道:“恪君說得無錯,此釜確是軍中事物,而且真正上過戰場,曾隨我大秦雄兵征戰八方,橫掃六合!”

“那爲何會在此處?”

辛童賈瞬間變得神采飛揚。

他憶起往昔崢嶸歲月,英姿勃發般舊事再提:“想當年大軍伐楚,主君乃是軍中都尉。其後大軍得勝,主君便以滅國之功爵晉少良造。他心中欣喜,以帳中事物賞賜我等幾位家臣。其餘人等多隨主君戰場搏殺,皆賞斧鉞戈矛,唯我爲主君統管後勤糧秣,主君便將這帳中軍釜賜予了我。”

“滅楚?那豈不是才四五年?”李恪狐疑地看了辛童賈一眼,這老頭看着快六十的人了,四五年前年過半百,居然還能隨軍出征。

老頭被李恪看得吹鬍子瞪眼,恨恨說道:“若不是因爲年老體衰,我何須爲主君統御糧草!”

“原來如此。”李恪恰如其分地表達出一點尊敬之意,登時便將老頭給安撫妥帖。

辛童賈果然重開了笑顏:“小子,你莫看這銅釜粗鄙,當年伐楚,就連武成侯都在此釜中撈過肉食。老兒得了賞賜之後視若珍寶,從不讓此物片刻離身。”

李恪訝異道:“既是如此貴重之物,老丈因何要取來使用?若是砸壞了,我可擔待不起。”

“砸?”辛童賈笑得眉眼皆顫,“此釜重達千二百斤,你真當憑那幾個古怪輪子,便能助你學武王舉鼎不成?”

“成與不成,且看吧。”李恪抻了抻胳膊,說,“再等一人,我等便開始了。”

“等人?”辛凌在旁冷眼不悅,“衆人皆在此,還有何人?”

“時間緊迫,此次用的只是普通草繩,萬一繩斷了,總要有人保我周全纔是。”

辛凌微眯起眼睛:“你不信墨家?”

“我等才認識多久……”李恪搖了搖頭,“事關生死之事,還是妥當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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