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章 悉聽尊便

熬好的魚膠成糊狀,青灰色,盛在釜中熱力蒸騰,飄散着一股沉甸甸,叫人一言難盡的魚腥味,不至於聞之慾嘔,但是臭得格外清奇。

李恪要旦幫他捂着鼻子,看着泰在釜邊駐留,伸出手對着自己的臉掃風,還頗爲陶醉地聞了一口……

“泰君,好聞嗎?”

泰怔了怔神,趕忙回過身來,拱手作揖:“先生,您起身了?”

“起了沒一會兒,正巧看到泰君置辦珍饈……”

泰一臉的尷尬,看了看面色蒼白,幫李恪捂着鼻子的旦,又看了看神色自如,叫人幫着捂鼻子的李恪,支吾解釋:“先生誤會了,觀其色,嗅其味,品其感,我方能知道魚膠成色,那個……算不得珍饈。”

“你還打算品?”

泰不愧爲三位墨者中技術儲備最雄厚的專業人士,真正的說到做到。他說要嘗一口魚膠,果然就叫隸臣取了個勺,胡吹幾口,灌入口中。

他嘴脣緊抿,腮幫鼓動,搖頭晃腦地品了半天,這才一口嚥下。

“口味如何?”

“先生,此膠腥臭刺鼻,口舌粘膩,足可用於泥板試製。”

這是李恪見過最大無畏的官方認證了……

泰命人取來幾塊半人高的矩形方板,一邊命人持續攪動瓦釜,一邊手持毛刷,將魚膠均勻塗抹於板上。

李恪忍不住又問:“泰君,這木板看似尚未加工,製成泥板如何敷用?”

泰老老實實作答:“先生,這是第一鍋,我需試驗魚膠粘度,方能依照成效,調整後續的配比。”

“原來如此。”

李恪不再說話,看着泰將一面仔仔細細刷完,又招呼辛府隸臣端來整整一簸箕的細碎乾土。

那些土觀感極細,形如薄面,必定是在刻意烤乾之後打成細末的,其性質已經介於沙與土之間,最適合揚灑。

泰將刷過膠的木板被平放在地上,以膠面朝上,抓起一把乾土奮力直揚,緊接着第二把,第三把……

須臾片刻,乾土便將木板完全蓋住,泰停下揚土的動作,將木板從土堆中起出,頓地敲打。

磕磕磕……

粉末狀的乾土簌簌滑落,露出板面,看上去厚薄不均,斑駁醜陋。

“看來似乎太稀……”

李恪在旁點了點頭,補充道:“不僅是稀的問題,揚土的方式也有問題。你應該把土均勻抖在膠面上,像方纔那般一把一把地灑,碎土沾膠各有先後,膠面的乾燥度與粘性便會產生偏差,如此泥板纔會呈現如此狀態。”

“還有如此說法?”泰好奇問道。

不就是攤塗嘛,作爲後世常見的外立面刷料手段,這道工序根本就沒有技術含量,唯一的要求就是均勻而已……

李恪並不知道,漆匠製作魚膠大多是爲了配合大漆,專用以增加漆的粘稠度,泰的想法屬於另闢蹊徑,最大的問題便是缺乏先例可供參考。但是李恪言之鑿鑿,聽起來就如同早知此法,如何能不叫泰感到驚奇。

眼前這個少年……莫非真的生而知曉天下事?

泰看着李恪,眼中驚疑,敬佩,求知各佔其一。李恪卻不做過多解釋,只是自信一笑道:“取一竹筐,在底部戳出密集小孔,到時將土填入筐中,一人搖晃,一人敲打,去試試吧。”

“唯!”泰隨手將手裡的木板拋了,扭頭對着攪勺的奴隸喊道,“添魚骨三,多熬半刻!”

……

再次解決了工程當中的一個小麻煩,李恪袖着手在院中散佈,觀察進展,看到儒對照圖板,指揮奴隸用生疏的鑿刀手法加工框架,又看到由養一臉凶煞之氣,逼迫手下挖掘溝渠。

待到這兩條溝渠接通下水,馬蹄池和矩池的分割就會即刻進行,到時候現有的下水會被封閉,需要依託這兩條溝渠,將活泉的涌水向外排出。

李恪對組內的進展感到滿意。

最生疏的第一天便有此等效率,等過幾日磨合完畢,這些奴隸熟悉了三位墨者的爲人脾性,水池組的效率只會比現在更高。

暫且無事可做,李恪正打算回屋養傷,卻見辛凌臭着臉過來,直驅往他的方向。

“不曾想,辛阿姊今日竟沒有留在堂中製作水車……”李恪迎走上去,帶笑寒暄。

辛凌從來不會回禮……

她站定,說話:“手可好了?”

李恪苦笑着搖了搖頭:“幾日之內皆無法制圖,幸得三位墨者不棄,還能容我在旁出些口舌主意。”

辛凌眉頭皺起:“可要喚巫醫?”

“未傷及骨頭,不妨事的。”

辛凌點了點頭,道:“你既無所事事,隨我來。”

李恪一愣:“辛阿姊還有何事?”

“裡典服尋你。”

“裡典服?他來辛府尋我作甚?”

“不知。”辛凌嘴裡乾脆蹦出兩字,接着說,“他在西院前宅,隨我來。”

“西院……前宅?”

李恪和裡典服多日未有交集。

事實上,自從林氏守靈之夜的那場齷齪之後,李恪便對他深有戒心,而他在舊田典餘針對李恪的那段日子裡的無爲而治,也證明了這種戒心的必要性。

雙方的關係稱不上敵對,但比之陌路,其中隔閡又過分得大。所以自舊田典餘倒臺斬首之後,雙方便有意迴避着見面,即使是晉爵登記的諸多事情,一旦涉及到這位,嚴氏也都是親力親爲。

他們顯然是有默契的,一種讓關係正常化,迴歸到正常陌路的默契。既然如此,裡典服爲何要來?

莫非是他聽說了水車之事,又從中聞到了晉升的香味,就打算放低姿態,大肚容人了?

辛凌的應對也很奇怪。

辛府西院本是舊田典餘的府邸,西院前宅對應汜府三宅,原爲官舍公用。交到辛凌手裡後,她簡單進行了隔斷增建,打算用於收容臨時買來的奴隸,其中擺設簡單雜亂,即使不顯破舊,也不是待客的地方。

她怎麼會把裡典服帶去那裡?

李恪一路思索,隨着辛凌走到前宅屋邊,透過窗,看到裡典服一人枯坐,無湯,無侍。

他突然明白了辛凌的打算。

“辛阿姊,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

“不知府中可有多餘的鶴氅,能夠借我一用?”

辛凌定定地看着李恪:“鶴氅用以何事?”

李恪颯然一笑:“辛阿姊有不想叫裡典服探究的事情,我也有。若是缺了鶴氅,我這戲可就演不通透了。”

“你隨我來!”

李恪愣了愣,看到辛凌轉身疾走,幾大步已經竄出老遠。

他趕忙去追,追出院外才敢低聲喊話:“辛阿姊,留裡典服獨自一人待在那處,可否妥當?”

“他不敢四處亂闖!”

李恪聽得冷汗都下來了:“我不是說他!我是說你,你將其丟在那處,於禮不合吧?”

辛凌突然停下來,轉過身,一字一頓回道:“悉聽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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