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一章 先手易勢

沒有通秉,沒有報名。

正堂之前兩員甲士,看到李恪與史祿走近,默不作聲推開大門,史祿躬身作謝,擡手一張,示意李恪邁步入門。

李恪並沒有如史祿這般恭敬,他只是垂着眼簾,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隨即昂首挺胸,進入到廳堂之中。

客舍的正堂寬敞明亮,佈設中規中矩,左右是連排的矮几,各設有五方之數,正中坐榻高地半尺,其上擺置几案,一員魁偉大漢端坐案後,閉着眼,沉着肩。

不需要同行的史祿介紹,此人必是屠睢。

大秦的國尉就坐在那裡,雙手扶膝,紋絲不動。他內穿一襲綠色深衣,外罩一件純黑氅袍,玉帶金邊,華貴逼人。

他的長髯花白,垂至胸口,自高隆的鼻樑往上,是細長的眼線和臥蠶般的濃眉。

屠睢的年紀不小了,常年戍邊飽經風霜,一張黑臉佈滿了細密的刻紋,他的兩鬢斑白,髮梢不亂,滿頭長髮束在頭頂,被一枚素雅的玉環緊緊箍住。

李恪不由皺起了眉頭。

對於一場正式的奏對來說,屠睢的神色不可謂不鄭重,然而他身着常服,頭戴常冠,渾身上下沒有一件能夠用來裝點身份的配飾。

這是一種不自覺的輕忽怠慢。

李恪深吸了一口氣,不待史祿發聲,當先拱手長揖。

“樓煩戶人上造恪,見過國尉。”

史祿措不及防,趕緊躬身,隨着李恪高喊:“下官御使監祿,見過上尉!”

屠睢緩緩睜開了眼睛:“你便是獻策沙盤並多種水工用具的恪,不想竟如此年輕。”

李恪嘴角掛起一抹笑意:“那些個奇門機巧確是小子想出來的,我以圖板贈與使監,使監獻諸國尉,故獻策乃使監之功,小子不敢冒領。”

屠睢挑了挑眉,低沉說道:“倒是高傲之輩,坐!”

“謝國尉!”

話音一落,史祿習慣性邁步向右,將左首尊席留給李恪,然而李恪腳步不動,一撩袖袍席地跪倒,正襟跽坐。

史祿登時就覺得心急如焚。

在他心裡,屠睢不是個好脾氣的人,李恪也是一身所學,年少輕狂,平時看似好相處,但實際上倨傲得很。

這兩個人不知怎麼就較上勁了。

方纔屠睢給李恪宣功,李恪推脫得乾乾脆脆,現在屠睢善意賜座,李恪也不準備從善如流……

這可是國尉下榻之所!

李恪位卑而年輕,自擡身價自是無妨,但若是倨傲過甚,待屠睢被激出真火來,又有誰能救得了他?

屠睢臉上果然閃過陰晦,他低沉着吐出字眼,聲聲如刀:“你便打算坐在此處?”

李恪的表情不卑不亢,聲音清朗明晰:“秉國尉,小子此來乃爲奏對,奏對者,以貴者問,賤者答,問答之際,豈有讓貴者側首,賤者端坐之理?此番奏對,勿需飲食,卻棄刀筆,出我之口,入您之耳,聽與不聽,皆與世人無妨。總好過孟子之答梁惠王,惠王如何且不可知,世人卻僅記住一個昏聵的王,還有一個苦心勸誡的道德高士。”

屠睢忍不住冷笑出聲:“你就如此篤定,你所獻之策乃正,而我卻必不會聽?”

“無他,此防患於未然耳。”

坐在一旁的史祿覺得快被自己的冷汗淹死了……

明明在車駕上的時候,李恪還格外期待此次會面,可爲什麼轉眼之間,事情竟會變作這般模樣?

到底是哪兒出了問題呢?

史祿想不明白,堂上二人也不準備讓他想明白。

屠睢放鬆了坐姿,以臀及踵,雙手扶案:“我且問你,沙盤是否你所思之物?”

“小子先前便說了,凡使監所呈之沙盤、器具,皆我所思。”

“既如此,我欲令你主導一事,你可願意?”

“不願!”李恪想也不想,拒絕得斬釘截鐵。

史祿倒吸了一口涼氣,瞪着眼看着李恪,就像第一次認識這個油鹽不進的混小子一般。

堂堂國尉讓他主導一事,他連是甚事都未問,就就就……就拒絕了?

屠睢雙拳緊握,青筋直跳:“你不問事由,便當拒絕?”

“世人皆知之事,何須多問?”

屠睢怒極反笑道:“你且將這世人皆知之事說來,若是言錯,便是妄議!”

李恪突然長笑出聲。

“你笑甚!”

“說客之本嘛。”李恪眼裡閃過一絲狹促,臉上卻一本正經,“國尉都打算以妄議治我之罪了,我若是再不先聲奪人,讓國尉以爲我有所依仗,我又該如何自保?”

這折轉的……

先聲奪人這樣的小伎倆,不是應該藏起來纔對嘛?這麼大咧咧唱出來,生怕人家不明所以又是什麼操作?

屠睢突然對眼前這個倨傲的小子產生了好奇,就連之前積累的怒意也在這一驚一乍之間,消了大半。

他被李恪逗笑了……

“小子,先聲奪人之策我亦聽過,乃憑虛張聲勢,以使人投鼠忌器,你如今甚都說了,我若是硬要治你,你又如何自保?”

李恪輕輕搖了搖頭:“那日我友荷華與我說兵法,言實則虛之,虛則實之,用兵之道也。國尉,我說是虛張聲勢,您便信麼?”

寂靜!

史祿不知道氣氛爲何會突然靜下來,也不知道李恪是真有所憑還是虛張聲勢,他一番亂拳而出,把史祿的腦袋攪得一團亂麻,以至於完全猜不透李恪的心思,更猜不出他口中之言,何真何假。

屠睢的眼睛眯成了縫。

李恪剛纔無意中提到了荷華。

這個名字看似普通,但對大秦勳貴而言,卻代表了另一層意思,趙扶蘇,陰荷華。

他很想問李恪,他方纔所說是否荷華二字,若是,那荷華又是否出自陰氏,但他隱隱又覺得,這麼問出來一定會讓對方抓住破綻,從而乘勝追擊,徹底奪走自己在這場談話當中的主動。

兵者,詭道也。

波雲詭譎之時,第一個沉不住氣的人,是輸家!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把李恪看做同級別的對手,而不是如早先所想,一個如史祿這般天賦的年輕工匠。

他閉口不言,李恪閉口不言,史祿有心打破沉默,卻不知從何言起……

要不然,恰到好處地打個有技巧的噴嚏?亦或者放一個屁?

史祿糾結着到底該讓清氣上升,還是讓濁氣下降的深澀問題,房外親衛突然推開了大門。

“主公,樓煩縣令狄在外求見!”

“不見!”屠睢怒不可遏,張口便罵,“樓煩縣去歲雹災,饑民橫行,他有空餘拜謁上官,卻無閒暇行腳鄉里耶!如此庸官,要來何用!”

先手易勢,李恪暢快地笑了。

第四四一章 螭龍無用論第四十章 天兵下凡第五十七章 寫律於租第三六三章 袖子是什麼意思第三二八章 問天之殤第五七七章 韓信遊商第二九五章 祖龍第五十章 地龍翻身第二章 改良桔槔第六六九章 始作俑者第五五零章 李恪就是河間郡第八十七章 農學大師第六二三章 虎毒食子第六六一章 謁殺第十三章 流言四起第三七九章 楚墨假鉅子之試開始第七四七章 蕭何潁川說張良第三九七章 三妻四妾第七七四章 惡意第一二九章 雹災真容第五六二章 咸陽亂局第二一一章 夜市故人第一零六章 力能扛釜第六零八章 風滿樓第七九三章 澠池會十六,會戰第一三九章 癃展之墨第四一三章 雜法當道第三三五章 少年營第五七零章 宅男始皇帝救贖計劃之三,鶴光第一九九章 有美南來第三十五章 轉守爲攻第五二七章 因材作書第二一七章 無法有天第三六九章 洗耳恭聽第一二九章 雹災真容第二零九章 伏日澆灌第一零二章 言語折磨第五三八章 祖宗這種事,無所謂第三八五章 戰神英布第二四二章 成家立業第四二零章 齊王墮落了第四五一章 去墨子化第七零二章 相王第五零八章 始皇帝服仙丹第七一一章 請建太學書第五一九章 誰比誰蠢呢第三五六章 墨家的假鉅子之爭第三十一章 墨者來訪第四五三章 暗箭難防第六一三章 白狼營第一七九章 劍名遂願第五二六章 李恪爵晉左庶長第七十三章 準備飲宴第二一六章 師出同門第七三零章 天府第四二一章 暴秦無道第五六四章 事出反常,即爲妖第三四五章 屠睢問計第三九九章 公子要我暖牀麼第三三七章 又是張良第二二二章 家臣蛤蜊第一六六章 久遠回憶第六五七章 朽木之君第六五七章 朽木之君第四六一章 大朝會第七八二章 澠池會之五,次日第七五六章 小人者,趙高第六七二章 權臣論第二一九章 墨者登場第三二九章 日有所思第二五八章 利令智昏第一五一章 姑果之劍第四八一章 沒有中間商賺差價第十八章 意外收穫第五七七章 韓信遊商第一五九章 樓煩雄城第四一八章 齊王建的亡靈第二八三章 鶴鳴九皋第三六一章 行刺第三三三章 季布全線潰敗第七四二章 死戰十一,奪魄之陣第一六四章 不似英雄第五三零章 請平匪患第一四一章 正廳之爭第三四六章 小組作戰纔是山地戰的精髓第七四一章 死戰之十,王令進兵第九十一章 大肆採買第四四二章 墨家秘窟第六九二章 輿論導向戰第一九八章 久病成醫第四五三章 暗箭難防第一一九章 利弊各半第五二五章 庫不齊的義渠王第七六八章 武關之十,第二戰場第四五五章 墨家險將亡第一五九章 樓煩雄城第七七零章 武關十二,烈士暮年第四七七章 守時是美德第三八九章 劍癡試劍第六三五章 韓信歸國使咸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