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三章 死地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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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熱的血從壯漢的身上淌下來,滴灑在李恪身上,浸透了雪色的深衣。

輕薄的夏布被浸得墜伏,溼且暖,黏且膩,一坨坨一片片,那種貼合的感覺就像被泥漿濺了一身,又像被什麼奇怪的東西壓住胸口。

那力氣如此之大,壓得李恪幾乎喘不上氣。

他想驚叫!

張着嘴,驚而無聲。

深深的恐懼感已經攫住了他的心臟。

中箭的壯漢把李恪壓倒在地上,力氣正從正胸傷口飛快流走。

他至今沒有死去,而且看起來,暫時也不會有生命的危險,那粗大的喘息有如牛哞,他拼盡了全力,也只能勉強壓抑住痛呼的慾望,只殘下微弱的扭動。

“嘖,軍弩……”

又是軍弩?

李恪的腦子一片空白,幾乎失去思考的能力。

就在這時,客舍門外響起了驚蟄一般的喧鬧聲。

“縣獄辦案,閒人退避!”

李恪悚然驚覺,縣獄的獄吏竟然這麼快便來了!

那些聲音從四面八方而來,左右別舍,亭牆內外,到處都是奔行的腳步聲。

這當中最大的聲音來自李恪身後,就在客舍方向,便是隔着兩道門,李恪也能聽出那些不住放大的細節。

該怎麼辦?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這羣大秦的治安官已經包圍了精舍,就在弩箭激發的一瞬間!

又或者說,他們從一開始就在等着這枚弩箭,這裡是一個瓫中捉鱉的陷阱,那枚弩箭,就是收網的號令!

這裡,是一片死地!

李恪止不住渾身的顫意,又覺得腦漿在沸騰,每個腦細胞都像是缺了潤滑的粗糙齒輪,轉動得艱澀無比。

它們發出讓牙根發酸的吱呀尖嘯,幾乎不動,而且幾乎碰不到邊上的輪齒,所作所爲,皆是無用!

身在陌生之地,四面皆是敵仇。

他的身邊沒有旦,沒有墨者,唯一看上去有些武力的壯漢開場就完成了從猛男到死魚的轉變。

他們被人摁在小小的方寸之地,沒有時間,沒有空間,沒有絲毫斡旋和操作的餘地。

對方根本就沒打算跟李恪談,他所要的只是兩個囚徒,又或者……是兩具屍體?

几案碎裂,房門洞開,背後的聲音越來越近。李恪扭過腦袋,就着月光,已經能看清從兩側撲上來的精幹身影。

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黑暗之中,李恪身上壓力驟輕。壯漢掙扎着站起身,粗魯地把李恪從地上拖起來,一瘸一拐靠近到亭牆邊沿。

“你打算……”

“小心軍弩,然後……得罪!”說完話,壯漢嚼着血沫,嚥下粗氣,一雙大手如鐵鉗般捏住李恪的腰,猛然發力!

李恪高高地飛了起來,越過院牆,渾不受控地摔在地上,正摔在兩個包圍的獄吏中間。

那一摔幾乎要了他的小命。

大秦在基建上從不會偷工減料,亭牆外側就是大道,建造標準等同縣道,堪稱是堅若磐石。

李恪感覺自己渾身的骨頭都被摔斷了,鑽心的疼痛無從抑制,疼得他渾身都在哆嗦。

但他的腦子卻疼清醒了。

一切思度皆在起身的瞬間完成。

他已經跳出巢窠,卻掉在兩個獄吏中間;他們比他壯得多,而且手中有劍;他在地上至少掙扎了一分鐘未起身,這個過程足夠他們把他鎖拿十回……

可他現在依舊是自由的!

他們在猶豫!

李恪掙扎着爬起來,藉着起身,背靠院牆,和兩旁的獄吏結成三角之勢。

壯漢的痛哼聲清晰可辨,可想而知,他在外頭有任何響動,裡頭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他深吸一口氣。

“你等……爲何不去抓捕賊人!”

兩個獄吏明顯地愣了一下。

他們被獄掾委派,負責在牆後封鎖賊人的逃跑路線。等他們趕到這裡,正巧看到這個少年飛了出來……

不管是飛出來還是被人丟出來,反正不是自己翻牆出來的。

這讓他們有些拿捏不準,眼前少年到底是賊人之一,還是一條單純的,被殃及的池魚。

上掾反覆叮嚀要他們穩重,可不能抓錯了人!

正猶豫間,少年起了身,一起身就爆發出強烈的氣勢,頤指氣使,一看就是常年身居高位,指使人慣了。

他不會是哪家的貴嗣吧?

思及至此,獄吏們變得越發猶豫。

隨後,左側那獄吏就注意到李恪深衣上的血。

“你身上……”

李恪對着他擡起了臂,瞄也不瞄,摁下機簧。

微不可查的後座力從小臂傳來,把他痠軟的手臂微微擡高,手弩擊發!

細長的青銅錐柱電射而出,穿過弩盒的圓孔,撕開單薄的夏布,只聽得一聲尖嘯,便徑直從獄吏喉間射入,截斷脊柱,刺破皮膚,又從後頸直穿而出,噴薄出大片的血霧,直沒進茫茫的夜色當中!

獄吏的頭幾乎被整個射斷!

李恪的弩箭穿頸而過,擊碎了他的脊柱,那不竭的餘力甚至將這個近七尺的漢子整個撞飛了出去。

他歪着脖頸,舒展四肢,至死之時,臉上依舊殘留着疑惑和猶豫。

爲什麼,少年的身上會有血?

他重重摔倒在地上,四肢扭曲,一動不動,鮮血如泉涌一般從穿孔前後泊泊流出,聚攏在他的身下,眨眼之間,就漫成了一汪厚重的血窪。

李恪的臉上毫無表情。

自從擊發了手弩,誆騙離場的計劃便宣告了破產,接下來,他只能殺出一條血路。

所以他不敢讓自己臉上露出表情,循着殺心,直接把手臂瞄向了剩下的那個獄吏。

那獄吏尚未從突如其來的變故當中緩過神,下意識抽出劍,雙手握着,護在胸口。

李恪冷冷地看着他。

漠視生死,全無喜樂,這種表情獄吏當年見過許多。身處在血肉橫飛的戰場上,只有那些真正的精銳纔是這樣,面無表情地殺人,面無表情地被人殺死……

那是老秦精兵的標誌!

可是,爲什麼這個少年眼中,也能看到這樣的標誌?

他來不及想明白,李恪也不打算讓他想明白。

擡臂瞄準,手弩擊發!

叮!

清脆的金屬撞擊聲毫無徵兆地響起,出乎所有人預料之外,李恪這一箭居然會恰到好處地和獄吏的劍撞在一起。

沛然大力自劍身傳來,獄吏失去對身體的控制,手臂擡高,中門大開。

可他欣喜若狂!

擋住了。

擋住了!

他努力控制身體,後退一步,正打算髮起反擊……

又一聲尖嘯!

李恪射出第三枚弩箭,準確無誤地鑽進獄吏胸膛,擊穿皮甲,一擊而殺!

那獄吏高高地飛了出去,帶着狂喜,生息全無。

終於安全了……

大腦接收到這道信息的一瞬間,李恪直接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他扶着牆,吐得天昏地暗,全身的腸胃都在痙攣,哪怕是一夜未食,腹中空空,也完全無法讓他停止吐的慾望。

可是能吐出來的只有酸水,胃酸混合着唾液逆反而上,燒心燒肺,火灼火燎,不斷提醒着李恪方纔發生的事。

就在剛纔,他射空了三枚弩箭,殺掉了兩個活人。

雙方無冤無仇,雙方互不認識,在決定殺人之前,李恪甚至沒有看清他們的臉……

只有疑惑,只有狂喜……

血腥味真濃啊……

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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