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觴便倒

下市過半,各戶閉門。

秦農作活一般至日失止,到了下市,鄉里們就開始陸陸續續回家。

下市過半正是各家食飧的時候,這時候家人齊聚,里巷上難見人影。

李恪藏身在巷角陰影,手上拽着土電話的聽筒,耳朵豎得老高,眼睛則死死盯着田典家的狗洞。

不一會兒,一身塵土的小穗兒從狗洞那頭鑽了出來,對着李恪做個鬼臉,拍打着衣服轉向另外一邊,迅速跑遠。

李恪知道,這小子已經把自己交辦的事情做完了。

計劃的第一步是打草驚蛇,小穗兒常年溜門盜藥,對裡中幾戶有錢人家的結構知之甚祥。

他說田典餘的宅子是整個裡中最豪華的宅子,深宅大院,屋舍如叢。首宅隸臣、次宅隸妾、三宅公舍、四宅內眷,層級清晰分明。

按了秦朝流行的禮,他處理公事會在公舍大內,處理私事則會去最靠北的私宅正堂。

李恪讓小穗兒偷摸進去,悄悄爬上田典家屋頂,掀開瓦片把聽筒吊上房樑,夾在檐與壁之間。他則在外頭拽緊麻繩,如此一來就可以從遠處竊聽到田典餘的談話,這是接下來一切行事的先決。

偷進人家擺放聽筒的過程自然危險,一旦被人發現,簡直無所遁形。

至於最後可能留在現場的聽筒反倒沒什麼了不起的。畢竟這個時代沒人見過這種簡陋的音波傳遞工具,就算真發現了聽筒,也不太可能猜出用途,更別說通過它把李恪這個製作人找出來。

說得難聽一點,鑽孔打結這種事情,任何一隻被訓練過的猩猩都能做得很好……

在原本的計劃裡,放置聽筒的事李恪打算自己去做,可是小穗兒堅持要去,除了擔心李恪的安危外,他其它的理由也很充分。

人家專業溜門三年多,從未失手,而且那狗洞不大,小穗兒鑽得輕鬆,李恪卻要擠進去,很容易露出馬腳。

一番計較之後,李恪咬咬牙同意了小穗兒的計劃。小穗兒也沒讓他過分擔心,盞茶功夫即得勝而歸,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當真神不知鬼不曉。

李恪鬆了口氣,拽着麻繩找了塊墊腳的石頭,把聽筒另一端簡單固定在垣牆上頭。

垣牆高七尺,斜向下的麻繩自然高過七尺,這個高度超出了裡中大部分人的身高,而且這段里巷人跡罕至,快入夜了,行人更少,麻繩意外被人撞到的可能性趨近於零。

做完這一切,李恪便回到家裡,和旦還有小穗兒匯合一處。

“大兄,我說了萬無一失吧?”小穗兒趕着上來邀功。

李恪寵溺地摸了摸他的腦袋,擡頭看旦:“侖找到了嗎?”

旦冷冷啐了一口:“他在鄭家分出去的一處獨婦家中,白日宣淫,簡直污了我的眼睛。”

李恪聽得目瞪口呆:“白……白白……要是他走了怎麼辦?”

“我讓豐盯着,那小子機靈,不會被發現的。”

豐就是旦的幼弟,確實機靈,只是李恪卻皺起了眉頭:“你告訴他了?”

“我只說要趁夜教訓此人一番,反正依了你的計劃,我們也是要露臉的。”

李恪撇了撇嘴,他要露臉,又不是要唱得人盡皆知。不過箭在弦上,如今也沒了挽回餘地,只能盼着豐這小子嘴巴夠緊。

“現在什麼時辰?”

旦看了看窗外天色:“下市近末。”

“帶上酒,我們去監門家赴約!”

……

監門厲住在閭左,三宅的大院子佈置得如同演武場,前半空空蕩蕩,後半密密麻麻,所有的房子以他的堂屋爲先,擁擠一處,很有點人畜同居的味道。

李恪遞了拜帖,領着旦和小穗兒,跟着隸臣一路入內。

院子裡好些石碾子石墩子,還有木槍木棒木斧木錘……十八般兵器整齊架在大院兩旁,只一看,有股小區健身廣場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裡有好多狗,三五十條大小土狗在一頭特別強壯的帶領下呼嘯奔跑。

這裡有十幾個隸臣,一個個膘肥體壯,和監門厲就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偏見不到一個隸妾。

就在那麼多雙眼睛的注目下,三個小傢伙戰戰兢兢進了大內正堂,監門厲箕踞在炕蓆上,支着下巴冷笑。

“小子,你可來晚了!”

沙啞的聲音如同銼刀,一下下銼在人的心坎,叫人不寒而慄。

李恪忍不住抖了幾下,撩起手上還剩小半壇的酒:“說了下市來,如今下市未過,爲何說我晚了?”

“呃……那誰,下市未過?”

“秉主人,方纔僕使人看過漏刻,水十一刻刻下十一,時七分,尚有三分才過下市。”

監門厲遺憾地點了點頭:“算你過關!小子,你手上的可是美酒?”

“美不美小子不知,確是酒無疑。”

“小小年紀怎跟那瘸夫似的絮叨,酒便是酒,只要是酒,便是美酒!”

什麼亂七八糟的……

李恪正了正心神,把酒舉到胸前:“監門,此時下市,小子又帶了酒來,你可有肉?”

“我又未叫你帶酒來!你不是來改制桔槔的嗎!啊!”

李恪忽然覺得跟這種傢伙交流,比算計田典餘難多了……

“監門,古語有云,過時不食。如今下市終末,小子腹中空空,怕是沒力氣改制桔槔,更別說……美酒當前,您就不想吃一碗?”

監門厲的銅鈴大眼眯成了縫:“這麼說,你是非蹭我這頓不可了?”

“正……正是!”李恪鼓足勇氣回答,一說完就閉上眼睛,等着雷霆降臨。

沉默……

等待許久的雷霆最終也沒來,李恪閉着眼睛,只等來一聲長笑,雖說那沙啞的笑比起雷霆暴怒也好不到哪裡去。

“要食肉便說,抖什麼!”監門厲一拍炕蓆,威武起身,“小的們,擺案,置席!”

宴席片刻便就。

旦吃得很香,小穗兒不僅自己吃,還不忘給他媼揣一隻狗腿,只有李恪,看着面前一大盤血刺拉忽的生狗肉,一點兒也提不起胃口。

秦朝的伙食……

“小子,你要食肉,我便屠狗,如今肉上來了,你爲何又不食!”

李恪寄人籬下,臉上只有賠笑:“監門,此處多有注目,小子食不下咽。”

“有人看着便食不下?”

“有人看着便食不下。”

“嚴氏養子到底幾多怪癖?”監門厲不滿得嘟囔兩聲,大手一揮,隸臣們魚貫而出,“如此,可能食下?”

李恪點了點頭,抄起酒罈,出席給監門厲斟酒,扭回頭又給自己斟了一碗:“多謝監門體恤,小子敬您!”

“你也喝?”監門厲滿臉古怪。

“小子現年十三,再兩月可就十四了。”李恪故作得意道。

“也是,快十四了。”監門厲的眼珠子滴溜溜轉,“轉年分戶,你媼便是我的人了!哇哈哈哈!”

“噗……”小穗兒一口熱湯噴上天際,旦瞪着眼,不斷用最大力氣錘自己的胸,李恪恨不得把手上的酒罈子直接扣在這老粗的腦門上,努力呼吸,總算忍了。

他努力地笑:“我媼嫁不嫁人,我說了不算……”

“我與你媼兩情相悅,與你何干?喝!”說完這種不要臉的黑話,監門厲舉碗豪飲,如長鯨汲水般,咕嘟,咕嘟。

李恪一個請字還沒回出口,只聽哐噹一聲,監門厲倒了……

“這憨貨……醉了?”李恪難以置信地小聲問。

“裡間流傳,監門喝酒極豪,一觴便倒。”小穗兒小聲回答。

“能醉多久?”李恪又問。

小穗兒都快哭了:“這誰知道!”

“接下來怎麼辦?”旦問。

“小穗兒留在此處,多倒幾碗酒在邊上,他一醒便灌倒,一醒便灌倒。我與旦依計翻牆出去,儘快回來。”

“大兄與旦公子小心!”

李恪和旦一齊點頭,二話不說,自窗洞飛身翻出。

屋裡只剩下小穗兒和醉倒的監門厲。

“監門請我食肉,帶一條腿回去是他許的,我若是多帶幾塊肉回去,算不算盜呢?反正他也不知道,應該不算吧?”小穗兒自言自語道。

“算的。”他的身後,監門厲突然坐起來,目光灼灼哪有半分醉倒的樣子,“不告而取便是偷盜,小子,那是要黥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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