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零二章 天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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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山,人海。

萬席無虛,還加了秦廷皇嗣,言官的二百八十六席。

席外空場,又是數倍於席位的人頭攢動,密密麻麻,無以計數。

小小的獏川究竟聚了多少人?怕是誰也說不出個概數來。

霸下在人羣外駐停,李恪下車,換一葉扁舟順治水而下。

得益於先前的皇令和霸下的威儀,全場肅立,目送着扁舟滑過眼前。

李恪面帶微笑,不卑亢,不斜視,唯在登臺前夕,以目掃過皇嗣,且對着嚴駿和扶蘇拱手淺禮。

他的臉上沒有太多欣喜的表情。

嚴駿之後有扶蘇,扶蘇之畔是高,高之後是闔閭,胡亥排在右四席。

皇子們居然不是以長幼排序的……看來扶蘇失寵之後,不甘寂寞的人並不少呢。

李恪自扁舟下,在人羣的驚呼中踩着汽動平梯緩緩而升,很快登頂。

獏行之上有高臺,臺高六丈,方足三丈,正中有玄黑圍帳,遮擋住一方天地。

李恪轉身,向着臺下聽講繞一圈揖,隨後自信怡然地入帳,安坐。

一切都被身邊的紗帳隔絕了,哪怕帳外現在全是竊竊的私語,在李恪聽來,也像是另一個世界的聲音。

在穩如泰山的神色之下,他的胸膛正有一頭成年的驚鹿在撞!

他……有些慫。

這個時代的大講從來不是這麼玩的,理論不許,風氣不許,律法不許,條件也不許。

一般來說,士子們想要傳播自己的思想,會挑個有名望的領袖或彙集一羣信仰他的門徒,在一個封閉的場子裡講經論法,然後彙編成書,口口相傳,直到天下皆知。

李恪最先也不想開演唱會……

整件事的起因是葛嬰想讓李恪給少年營講一次學,方便墨家繼續擴大在營中的志願優勢,李恪也覺得不錯,就應下了。

後來冠禮終了,到正式籌備的時候,他們卻遇到了一個難題。

少年營一千五六百人呢,怎麼挑?

古今以降,有記載的公開講學,規模最大的一場是在稷下學宮,聚了大約兩三百人,號稱千士大講。

李恪那時腦子一抽,張口就來,就說荀子能講千士,大不了他就把少年營全聚起來,開一場萬士大講。

天地良心,他嘴裡的萬士是虛指,可聽訓的葛嬰卻當了真,說了聲必不叫鉅子失望,就走了。

等李恪發現蒼居中見不着墨者了,事情已經開始失控了。

不過憑心而論,那個時候,事情還是有迴旋餘地的,比如大秦不許私人講學,所謂的大講,各地官府肯定不會批驗傳。

爲聽場講學,一言不合就闌亡可不是理智的士子們做得出的事。

李恪覺得,到時能跑來聽講的頂多就是雁門本地的民衆,民衆好欺,他在雁門名望又隆,聽講的人數雖然多了些,但只講一場,應該也不是太麻煩,就是備課得認真些。

於是李恪開始備課。

誰知又三天,咸陽來人,把始皇帝的私信砸在了獏川城主,樓煩縣丞陳吏手上。

事情大條了,李恪大講的消息被倒黴的墨者們傳進了章臺,將作少府柳風舞攜墨家出身的官吏數十人請見陛下,求始皇帝開放關隘,允許李恪講學!

天殺的墨家執行力!

李恪明目張膽要違秦律,李斯表示很生氣,馮去疾表示很震驚,蒙毅表示很頭疼,始皇帝表示很開心。

始皇帝說他網開一面,已令天下官府對轄區內有名望的士子開放驗傳審批,還說要給李恪撐場面,會叫自己的皇嗣並博士、尚書、議郎三署都來聽。

濃濃的惡意……

皇嗣們的思想是法家的自留地,言官三署又是收容百家名士的垃圾桶,裡頭隨便一個小官,放在士林都是響噹噹的一方大家!

李恪覺得,始皇帝一點也不想他好。

他在收到信的當時就慫了,可也知道,自己和墨家……無路可退!

玩大兮,玩大兮,天下矚兮,不勝便完蛋矣。

李恪把自己關在房裡,大睡了三天三夜,然後便召集了墨家墨義最紮實,與慎行同時代的十二老者,開始了瘋狂的備課。

十五日!

李恪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來,終於拍死了胸中的驚鹿,再不見一絲波瀾。

他說:“撤圍。”

臺上的九位墨者齊齊摘掉李恪身邊的圍紗,陽光灑下,李恪一如既往,風采卓絕!

他帶着笑,不波的眼色從東到西,掃過臺下數萬衆,嘴脣微微張開。

“何爲天?”

臺上的九位墨者放下圍帳,站到臺邊,他們齊聲而誦:“何爲天?”

獏行平臺上的墨者們緊接在他們之後,高聲唱曰:“何爲天?”

席位四周,上千墨者齊唱:“何爲天!”

四級相傳,齊聲震呼,把李恪嘴裡的輕喃一級級放大,直傳到兩三裡外,傳到每個人的耳中!

何爲天!

那聲音傳出高臺,在聽者耳中越來越響,可在李恪來說,只要離開獏行平臺,對他的影響就幾近於無。

片刻的停頓和複述並不會打斷他的思緒,反有助於他斟酌言語,精益求精。

“何爲天耶?天者,穹也,其大無外,其小無內,至公,至正,至明也。”

“宇宙之大,天大,人心之廣,天廣。屍子曰,四方上下曰宇,往古來今曰宙,此皆爲天。”

“天,臨於世,目可見日月,耳可聞雷鳴,鼻可嗅香臭,舌可嘗甘苦,體可感寒暑,心可思興衰。故聖人敬之,畏之,從之,奉之,服順之,探度之,不外如是。”

“然天有實乎?大抵是有的,因爲天有頭,乃顧西眷,天有耳,聲聞於野,天有足,之子不尤。天之如人,有頭自然有身,有鼻自然有眼,有足自然就有手了。”

李恪漸漸找到了狀態,也感受到大講與尋常說法的區別。

他與臺下是隔離的,最近的與他相距數十步,是遠的,已經是天邊的一叢叢虛影,不仔細看,連個體都無從去細分。

甚千人萬人,其實只要超過了坐而論的人數標準,臺下的人就不再是人,只是一個個無思無想的接收器。

他們或有反對,或有疑議,但這些傳不到李恪的耳朵裡,也擾不動他的思維,他的籌備。

始皇帝不願李恪順利地發出聲音,因爲天下只需要一個聲音,可那位慣常的雄才大略卻把事情鬧得太大,大到一切的手段都成了虛妄,一切的異響都只剩雜音。

這裡是李恪的專場,儒、道、名、法、陰陽、小說……百家之論,註定攪不動他的衣袂!

在這裡,李恪是唯一的天!

他真心地笑了起來,一甩袖,掃開煩憂。

“今日之大講,墨義,天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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