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三章 請馭機關

夜色,頂閣。

頂閣是總指揮部最高的建築,位居在正堂之後,地處在李恪暫居的私宅。而若是將總指揮部視作一處郡治,這裡大概就是郡守臨時休憩的公堂後宅。

世人皆喜登高遠眺,李恪也不例外,自搬進總指揮部之後,他最喜歡的就是兩處地方,一處是高大的南側門樓,另一處就是腳下的頂閣。

夜裡的總指城喧鬧不安,到處都是油鐙昏黃的影子,路上全是飄蕩如鬼火的燈籠。

百鬼夜行啊……

李恪倚着欄杆俯身:“曜,今天黃衝拜訪了哪些人?”

身後的應曜躬身回答:“稟鉅子,您走之後,黃衝急急去了監察處,與何仕爵密談兩個時辰,據少年營學子密報,二人發生過爭吵,但最終還是和好了。此後,他又尋了秦浩、張遷,半個時辰前才進了江隅宅所,至今未出。”

“看來不是張遷不如黃衝,而是我小瞧了張遷。”李恪苦笑一聲,“咸陽的貴人們眼光獨到,選來我處的全是些能幹之輩,善哉,善哉。”

“鉅子,若是他們在《國工》上胡亂施爲,或會壞了您的步步爲營之策。”

“校定之權不是在少年營手上麼?告訴布,對外四處的文卷仔細檢查,凡越綱之言一句不剩,再讓嬰從蒼居抽些學養高的墨者來,助布行事。”

“唯!”應曜正聲應諾,想了想,又問,“若他們不書於《國工》,而是另外成本,漫散出去……”

“事無不可對人言。只要《國工》還是閹割了外四處的總工章程,便不會阻礙機關普及。至於剩下的,他們樂得宣揚便去宣揚,我還怕一羣沒有兵權的郡守詰難不成?”

“鉅子高見!”

一夜之間,外四處突然從對著書的狂熱中解脫出來了。

追進度,查瀆職,考民官,在保衛處的全力襄助下,執法、監察二處偵騎四出,七天宣判瀆職、誤工二十二起,有三個主著百夫身在其中,被直接解掉了民官身份和著書的權利,令整個直道大跌眼鏡。

三位主著不服判決,直接求告到各自的主章,也就是憨夫和儒的門下。

可憨夫和儒的態度居然比外四處還強硬,儒更是直接說:“身爲民夫連本職都做不好,留之何用!”

這下整個直道都明白了,李恪想著書,可更看重的依舊是直道的工程。

直道風氣由此澄清。

解決了著書的後遺症,李恪終於長舒了一口氣,開始閉門構思自己的序言《國論》。他靜思了整整三天,終於提筆,在空白的簡上落下。

【國有四重,以士治,以農本,以工強,以商興,此四民也。民者,國之基石,民強則國強,民弱則國弱,民墮則國墮,民疲則國疲,民生安泰則國安泰,民不昌隆則國衰亡。】

【大禹問道伯益。禹曰,我欲治水,發盡生民。伯益對曰,水得治則國得利,人盡役則民有損,苟爲國利而害民,害國也,請與養息。又曰,民力不備,水以何平?曰,請使霸下。】

【嗟夫!霸下兇戾,一如機關之晦澀,古民恭順,可比秦人之敬服,禹何廢易而求難耶?存人失地,人地兩存,存地失人,人地盡失也!】

【今陛下富有四海,華夏之民皆以爲尊,王土廣袤,臣民繁盛,雖古之共主亦不能敵。馳道綿延,長城婉轉,便大禹治水亦不可較。】

【陛下曰,我欲興秦,徭盡黔首。臣對曰,多立業則國敦厚,窮草民則地荒蕪,苟爲國厚而窮民,破國也,請與養息。或曰,黔首不徭,秦何以興?曰,請馭機關!】

……

一篇《國論》,洋洋千言,明明寫了許多,可李恪偏越寫越不如意。

他對着成文讀了數遍,終於確信,並不是文章沒有把他的思想講清楚,而是區區一篇國論,遠遠不足以作爲《國工》的序言。

序言與正言不同,它不是給郡守要員們看的,而是給始皇帝看的。

他讓應曜、田橫送來了直道開始以來外四處的所有情報,閉門一看就是十天。

這些年輕的法吏、勳貴初到總指是極不適應的。

比如說江隅,大秦的將領極少將目光和思想落在士卒身上,便是以愛民如子著稱的王翦,士卒在他的眼中也只是軍勢的載體,而非個體,可李恪卻要江隅把每一個兵卒用在實處,因爲三千里直道,江隅手上只有一萬兵,多一個都沒有。

他爲此絞盡了腦汁,機關算盡,辦法用絕,這才能依着大秦的軍制,由上至下一級級掌握到伍。

直道的駐軍由此活了起來,合則戰,分則守,七位軍侯坐鎮分指,手下的兵將卻每日都在變動,依舊能做到不出大錯,不使大亂。

這都是條件壓迫的功勞,窮則思變!

想到這兒,《苛進》成文,內容聚焦在使用有限的資源,充分激發下屬的主觀能動性。

再比如說秦浩,大秦從前沒有專門的財務官,錢、物不分,所以秦浩初至,守着近百萬鎰黃金茫然不知所措。

他最初對程鄭沒有信任,因爲看不見實物,無論程鄭取來什麼報賬,他都一概壓下。程鄭對他滿腹牢騷,爲了不影響工程進度,只能用自己的私房墊付了整整一個月的貨款。

那時李恪正在蒼居逍遙,秦浩不知李恪所在,程鄭又不想打攪李恪休息,兩個人只得在爭執中磨合相處,想了好些方法,最終居然琢磨出近似於後世預算的程序。

各個標段、指揮所但有所需,必須提前二十日把申請遞送到採購處。程鄭自己有五天時間估算大致花銷,然後報送到財物處留檔。這樣一來,秦浩便可以在報送到交付的過程中核算出官價、市價、報價和標價之間的對比,在物料入倉之前結出相應的金錢。

他們甚至連原始的審計都整出來了。雙方釐定,在每五次採購中隨機抽取一次,檢查貨物與招標要求是否契合,以此確定採購處有沒有以次充好,中飽私囊……

李恪至今還記得程鄭把預算章程和審計章程告訴他時,他心裡的愕然和驚喜。

實踐出真知,後人誠不我欺!

有此一思,《踐實》乃成。

還有何仕爵,他原本對監察處百餘人監管三萬五千民夫全無把握,因爲監察處的御使們可是管官的官,這種粗活歷來都是軍卒乾的!

每個軍卒管理一段工程,手執皮鞭木棍,耀武揚威。假如遇到偷奸耍滑的民夫,張口就罵,擡手就打,反正打死了也是咎由自取,整套手續就是這麼簡單粗暴。

難道李恪想讓御使們手持皮鞭去打人?這也不對啊!

監察處上下區區百人,漫灑在三千里直道,每人要抽三十里,就是騎着馬跑,一天也跑不了幾個來回!

至於指望那些率敖出來的民官去管民夫……可能麼?

可是最終的結果卻讓何仕爵大吃一驚,民官居然真的把民夫管好了,而且手段比往日的軍卒柔和得多,民夫的效率卻不見下降,反有提升。

他曾揹着李恪與憨夫、儒、何玦三人交流過,也和往來於總指的其他墨者領袖交流過,聽到的答案很統一,那就是人皆有羞恥心。

李恪是瞄準了民夫的羞恥心。

率敖使人榮耀,課考分出優劣,看似沒有太大價值的獎懲則爲勤奮創造了最好的理由。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因爲機關的大量應用,民夫們的工作雖說依舊辛苦,卻遠遠沒有到達他們的承受極限。他們不是麻木的,有足夠的精力去琢磨一些東西,追求一些東西。

何仕爵由此轉遍了思路,監察處上下不再幹涉民官的工作,只着眼兩點,一爲率敖,二爲課考,這才憑着百人之力將三萬五千民夫管理得井井有條,還有餘力兼顧自己的本職,監察官吏。

這段經歷體現了民心啊,民心可用,民心可期!

李恪微微一笑,提筆,又寫下《民心》一篇。

《國論》、《苛進》、《踐實》、《民心》,二十餘日,李恪一連寫下四篇策論,也目光則落在了最後一堆情報上。

這是執法處的情報,而爲首一簡正是一直掛在黃衝嘴邊的【三十四年端月初六,第三道路標段脅迫屯長暗改課考案】……

第二一零章 臨街旺鋪第五二六章 李恪爵晉左庶長第四五九章 好心辦壞事第七七二章 天下第二戰神第四二一章 暴秦無道第五七五章 宅男始皇帝救贖計劃之終,玄虛第四十九章 天使將至第四三九章 不由己第七四二章 死戰十一,奪魄之陣第三三五章 少年營第十一章 鉅子故事第一七四章 意外之外第六二七章 斬來使,啓戰端第二一五章 破局投奔第六六二章 三令二請第三一六章 得中原者得天下第三八三章 安陽君歷險記第四七五章 小人物的哀愁第六五二章 野望西北第二一一章 夜市故人第三二九章 日有所思第三八零章 工坊探疑第一三九章 癃展之墨第六十一章 神神叨叨第五十七章 寫律於租第七八八章 澠池會十一,滄海第六三零章 措手不及第一四七章 迎來送往第六九二章 輿論導向戰第六六二章 三令二請第二二三章 三墨之爭第三七零章 賢人居於賢水第三四三章 退而求其次第七六二章 武關之四,老羞成怒第七六四章 武關之六,死戰如約第四五三章 暗箭難防第七五六章 小人者,趙高第五七二章 宅男始皇帝救贖計劃之五,玄鳥第二七四章 天火流星第六十八章 生死一瞬第一四八章 飲茗雅事第五四五章 三塊飛地第四四零章 不要命的子墨子第二零零章 唯死而已第四二四章 消了朕一口惡氣第七九一章 澠池會十四,墨戰第四一九章 突襲齊王寨第四一六章 齊地的禍害第一一七章 大宴賓客第四二三章 一怒滅國的安陽君第四一六章 齊地的禍害第五三四章 你可知罪第四九六章 孛星出於西第七一三章 步子諸強第六六九章 始作俑者第六零二章 農牧之治第七十七章 舜典有記第八零二章 十六王相制第十一章 鉅子故事第一九五章 吊裝階段第三七一章 五德始終,毋常勝第七四八章 龜兔賽跑第三六一章 行刺第四九八章 大秦第一個狼人第一三二章 官肆健奴第四五零章 一出好戲(國慶七天樂)第六九三章 揭竿第六八零章 僭越第七九三章 澠池會十六,會戰第六五七章 朽木之君第七二三章 太學之本第一五六章 郭平不服第三零六章 學有成,世揚名第三五四章 老人家要哄第一八三章 任重道遠第七一六章 馮劫獻策第一六三章 武姬酒肆第六三零章 措手不及第十三章 流言四起第一五三章 羣情激奮第一四六章 呂公之憂第五十九章 量產御米第二六五章 機緣巧合第一零九章 悉聽尊便第五零零章 冠禮,成人之始!第六六八章 殉葬第七六七章 武關之九,大風起兮雲飛揚第四四三章 所謂邂逅其實少有浪漫第五三七章 磴口第四九八章 大秦第一個狼人第七二一章 修羅第七四六章 烏騅與霸王第三十章 故弄玄虛第三五三章 蛤蜊拜師第五八二章 五行靈動術之三,真人貞寶第五十四章 另闢蹊徑第五九零章 捨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第五五三章 呂雉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