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零七章 新芽綻放【尾聲】

秦二世十七年,李恪四十歲,扶蘇五十餘,諸逆覆滅,天下抵定。

身心疲憊的馮劫和田榮去了學宮教書,不願接受大秦的官位。那些名盛一時的將領謀臣們死的死,老的老,餘下一些還存着志氣,咬着牙接受了新律的判罰。

大抵是配邊疆,爲城旦。

只是現在大秦已經不再修長城,就連城池都很少再建高大的夯土城牆,城旦不再有穩定的工作,變成礦旦,多在工礦區裡辛勞作活。

李恪打聽過彭越的情況,在狼居胥的一處鐵礦裡,他很得人心,負責打飯記工,活得好不愜意。

大秦已經全面投入了重建工作。

政治體系要構建,雍州這些年積存的年輕官員被抽調一空,仍不敷出。預計想要真正緩解這種緊張,至少等雍地以外中等學室的第一批畢業生出爐,也就是四年光陰。

但至少,這一代官員是幸運的,因爲他們註定會從一開始就官運亨通。

經濟體系也要構建,華夏大地無仗可打,已經賺慣了暴利的商賈們就變得不安分,紛紛遊說軍務府廣泛擴軍,開啓外戰。

旦在設計一場對東胡、扶余、高句麗等部的外戰,章邯則在構劃整個大秦的常軍和三役體系,但李恪已經讓墨家轉移了將作重心,減少了軍器生產,所以商人們忙碌一場,到頭來卻取不到足夠的軍械。

這事演變成一場官司,甚至於驚動了閣會。李恪動了怒,議請嚴查軍中通錢事宜。

包括各級軍佐、商賈共計有千三百餘人被罪,三個商會因違規操作被司賈除名,其中就包括獨立門戶沒幾年的呂釋之。

呂雉出面向李恪哭求,李恪不予置評,最終呂釋之被配往定北與彭越做了伴,商賈們得了教訓,開始紛紛尋求轉型,掀起了新一輪兼併與市場搶奪的商戰。

其實大秦還遠遠沒到內需飽滿的時候。

各地基建都在興盛,盤龍道的計劃鋪滿了整個大秦,同時有十七個隧道,三十二座大小鐵橋開始研討和立項,大秦想要消化這些項目,至少需要二十年光陰。

如此一晃,五年。

秦二世二十二年,才攀上五十歲的辛凌染了一場病,雖說被蛤蜊救了回來,但是身體每況愈下。

扶蘇決議退位,稱皇父。他希望李恪繼續做趙耳的內相,李恪想了一夜,辭受。

在呂釋之事件後,他與呂雉的夫妻關係也有了點生疏,他帶着家人回了梅竹莊,從此不再問政,專心與家人安享天倫,總算把一家人的關係挽救了回來。

三世登基,新芽萌動。

他延請了趙於役爲內相,入閣,參政。

三十出零的於役由此進入揚名期。在政壇,他以內相身份握有三票,多有驚豔;在墨家,他挑戰假鉅子試成功,有幸成爲李恪以後的第一個假鉅子;在士林,他在學宮新開的名辯當中連奪兩屆優勝,著書《墨嬴子》,成功囊獲師子兩稱,一時大有成爲李恪衣鉢傳人的風頭。

三世二年,皇母辛凌薨,國喪。

三世三年,於役說服皇帝,召集閣會,議請恢復《諡法》。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他開始爲李恪身後成聖鋪路,議題以二十比二獲得通過。

其後追諡始皇帝號,又是他力排衆議,在諡法外選定【始】字,仍稱始皇帝,獲得朝野士林一致美名。

又議辛凌諡號爲【慧】,稱慧皇后,無疑義。

三世四年,趙耳延請李恪嫡子李肅爲朝史官,於役又一次召集閣會,議請皇恩特許,十四比八,通過。

這次議案的內涵讓李恪始料未及。

趙耳得到閣會授權後,昭告天下:【詣,肅改姓太史,許皇帝妹,三公主芷爲嫡妻。其一脈承強秦、源君之血脈,永爲秦史官,監錄國政,爲後人訓。其族以史官身,爵關內侯,承史君,夷三族罪不死,死罪不罪,世襲罔替。】

而肅的反應更讓李恪難以理解,他接詣了,甚至事先沒有與李恪有過任何商量。

那一刻,李恪突然聞到了新芽萌發的香氣。

肅改姓太史之後,李恪的長子肇向假鉅子位發起挑戰,成。

三世五年,肇勝於役,得學宮名辯魁首,著書《嬴肇子》,亦身兼師子兩稱,同時在墨軍晉職,爲白狼營主。

這一切都不曾問過李恪的意見。

一樁樁消息傳回來,李恪思慮良久,終於與三位老妻做了一番深入的夜談。

三世五年八月初六,梅竹莊突張白幡,天下震驚!

皇帝遣內相來問,得報李恪於日前遊山,在卦台山一帶遭遇泥流,車馬盡沒。

源君,薨!

李恪突如其來的暴斃讓整個天下震驚,而震驚過後,又是一種別樣的暗潮涌起。

八月初八,肇於墨門召集鉅子試,勝試。李肇由此子承父業,繼任墨家第十一任鉅子位。

八月初十,三世皇帝越過閣會,欽命昭告李恪諡號爲【忠武】,李恪由此身後成聖。

可這卻是個帶着明顯諷刺意味的封號。

克定禍亂曰武,危身奉上曰忠,李恪於武字得稱,但於那個忠字……

更何況三世皇帝是越過閣會搶先昭告的天下,其行爲沒有閣會授權,徹底違背了十六王相制的初衷。

世所譁然!

九月初一,墨家反,鉅子肇領墨軍出狼山,卻並未直奔咸陽,而是乘着盤龍繞過一個大圈,陳兵於函谷關下。

千二百駕窮奇狂轟七天七夜,曾爲大秦咽鎖之地的函谷關化爲齏粉,連聞名天下的秦嶺絕澗都被轟開了一個大大的缺口。

三世皇帝惶然,急令趙於役召集閣會,再議諡號,李恪的正式諡號一夜乃出,仿孔子舊制,不以諡法,稱【夏父】。

李恪,嬴姓,李氏,名恪,字鶴鳴,稱夏子,諡夏父,終得成聖。

墨軍得聞平怒,由此退軍。

經歷過這一次驚嚇之後,趙耳一日三驚,身體每況愈下,六年三月,崩。

趙耳猝崩,諡平。

思其皇后無後,又未立太子,趙於役乃代皇帝位召集閣會,議定年僅五歲的次子泰爲四世皇帝,及孝,不改元,尊皇父扶蘇爲皇大父。

此後天下承平,於役於朝,李肇於野名聲愈發顯赫,四世三年,於役召集閣會,議皇帝年幼,欲廢帝代行。

十二比十……

趙於役稱五世皇帝,改四世三年爲五世元年,令收廢帝於宮,交皇大父扶蘇教養。

五世二年,五世帝召閣會,改十六王相制,明詣皇帝具有隨時解散閣會的權利,且在閣會、府會皆有至高無上的一票否決權,十六比六,王相制褪爲相制。

五世三年,五世帝於役以假鉅子身份召集鉅子試,勝試,依墨法,李肇退鉅子位,趙於役成爲第十二任墨家鉅子,李肇失蹤。

五世五年,墨又反,還是李肇,他獲得了商賈階級的全力支持,不僅領出了深藏在恆山的墨軍田橫部,還在三個月時間裡聚起二十萬大軍,急攻咸陽。

只是這一次,墨家並沒有完全站在李肇那邊。

墨軍柴武部出狼山,合大秦南北東三路常軍共六十四萬人馬,以韓信爲上將軍,柴武爲裨將,與李肇反軍戰於三川。

三川一戰,屍橫遍野,秦軍大損三十七萬,李肇軍潰敗,田橫、卓青戰死疆場,李肇逃至澠池英冢,不敢策馬,被韓信追兵生俘。

大戰終焉……

戰後三日,在這次戰爭中始終未對立場表態的陳旦請告老,帝許之,以韓信爲國尉,柴武晉參謀,徹底打破了閣臣的晉升規則。

皇大父請領廢帝雲遊,不再歸,帝曰:允。

……

五世五年七月,梅竹莊。

一身素黑,全無贅飾的大秦五世帝,墨家鉅子趙於役像個最普通的墨者那般輕輕叩響了竹園的大門。

“老師,學生於役求見。”

“進來吧。”

大門開啓,趙於役看到三個白髮老人舒舒服服躺在太陽底下的躺椅上,垂垂老矣的是扶蘇,睡得呼呼作響的是陳旦,而鶴髮清癯那個,則是傳聞中早已死了多年的李恪。

李恪,一直大大方方地活着。

有個少年從屋子裡走出來,捧着兩個棋盒子,一見於役,當即嚇得一抖,連棋盒都落在地上,灑了一地的黑白。

趙於役怔了一下,當即微笑:“不成想,侄兒竟不在蒼居,而是在老師這兒住了下來。”

李恪撿了個梅子丟過去:“別嚇孩子,你這麼會算計,他威脅不到你。”

於役苦笑着躲開梅子:“老師看輕我了,我既許伯父帶他出宮,便再沒想過要害他。”

“是啊……”李恪撐了個懶腰,“等了你這麼多年,終於是捨得來看我了。”

“老師詐死,本就是想看看後輩們的應對。學生便是早猜到老師活着,也不敢攪鬧了您的性子。”

“就你是聰明的。”李恪回身扶着扶蘇起來,扶着他在院子裡遛一遛彎,“早先的時候,你們三人大概是成了密議,準備算計耳。他學了一輩子帝王心術,最終也沒學成什麼,被你們耍得團團轉。”

李恪停下來:“那時候,你們的約定大概是,你取帝位,肇取鉅子位。至於肅,他是個老實孩子,你們大概是說服了他,若是事敗,也能給我留下一脈傳後,是吧?”

“皆在老師預料當中,分毫不差。”

扶蘇扭了扭,大概是不滿自己停下來,李恪便又扶着他走起來,走過半圈,才繼續說。

“可惜,肇是上了你的當。你在墨家的根基比他深,老墨者們不厭你,少年營出身的墨者們,又都與你親近。你得了帝位,收服了韓信與平,於是鉅子團、閣會都在你掌控當中。我只是想不明白,兩個孩子鬥氣的事,怎麼會讓整個墨家甘心情願去赴死,田橫、卓青,可惜了……”

趙於役站在那兒,恭恭敬敬,坦坦蕩蕩。

“其實老師不是不明白,只是不願想。您的念頭太超前了,墨家,閣會,其實跟隨您的大部分人心裡都盼看着您君臨,而不是把一切都梳理得井井有條,交予大家一個羣智可決,再不需聖人的年代。”

“可他們不是做得挺好的麼?”李恪歪着頭問。

“他們做得好,是因爲老師一直在梅竹莊。您一朝詐死,大夥便是知道您活着,卻不敢逼着您活過來。他們沒了主心骨,期待有新的聖人來帶領他們,這纔是學生鑽的空子。”

“是麼,看來我還低估自己了。”

看李恪沒有繼續談的性子,趙於役長身一揖:“老師,韓信在澠池俘了師弟,論老師定下的律,他需車裂,夷三族,學生不忍,準備啓用帝王恩許免了他的罪責,但我該把他囚在梅竹莊呢?還是狼山呢?”

“梅竹莊吧,雉兒這幾年身體不健,有兒伺候膝下,日子也能過得安泰。”

趙於役三揖:“唯!”

一聲唱響,趙於役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看起來老年癡呆的扶蘇眼角突閃出一道精光,顫顫巍巍說:“爭了一輩子,好似還是我勝了。”

李恪苦笑了一聲:“當年我就與你說過,我盼着你勝,你勝了羣雄,我栽下的幼苗就能在雍地慢慢地長。誰知你卻敗了……你敗了,我就只能揠苗助長,以至於它長得太快,太野。於役是第一個裁枝的人,卻不會是最後一個。”

扶蘇皺着眉看着李恪:“不會把根掘了麼?”

“掘?掘得掉麼?冬去春來,野火焚盡,新芽……總歸是會綻放的。”【全本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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