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農學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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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宅前院,碧波池畔,李恪、憨夫和辛凌三人漫步暢談。

“水車靡費,若想形成定計廣傳於天下,其資非官府不可負。勳貴豪紳或許有錢,但辛阿姊出資不求回報之舉,譬如子貢贖人,後人效則損利,不效損名,久而久之,天下必不復見水車之事。”

李恪輕聲說着話,憨夫和辛凌則在一旁默默點頭。

“既然要官府出資,我們必要多行一道工序,即說服官府,使其相信水車之事可行,且於其官位前程大利,於黎民黔首亦大利。”

“恪君覺得我們當如何說服官府?直趨咸陽?”

李恪笑着搖了搖頭,說:“咸陽太遠了,也太大了。二十日後縣府代表不是要來苦酒裡嗎?區區一座水車,對黔首而言自然昂貴,可對一縣而言,想必能輕鬆承受吧?”

憨夫眼前一亮:“恪君所言極是!官府有內徭之便,可省人力。棟樑板材數量雖大,縣鄉庫房卻足以敷用。只需解決百工問題,其建造水車之花費遠較我等節省!”

“如此豈不是更佳?資費越廉,廣推越易,這是好事。”李恪在最接近涌泉處停下,看着不遠處突突的水柱,輕聲說道,“說說那位縣府代表。我不瞭解田嗇夫囿,只知他是汜家之人。說實在的,初時我之所以拒絕你們,與此人出身不無關係,我不願與汜家多打交道。”

“汜家?”憨夫奇道。

“對,樓煩豪族汜家,其子弟汜餘本是苦酒裡田典,你們知道我與他的恩怨。早先他被判斬首,汜家趕忙便塞了個汜全來裡中任田吏,雖說至今沒尋我的麻煩,卻也讓我耿耿於懷……”

“樓煩豪族?”

李恪被憨夫陰陽怪氣的口氣擾得心煩,趕蒼蠅似揮了揮手臂,接口說:“在我看來,縣倉太遠,裡庫太窮,水車之事由鄉倉出資最爲適宜。而想要鄉倉出資,我們需說服田嗇夫囿……”

“恪君,你已說你對其不熟悉,便由我來爲你介紹一番,可好?”憨夫插嘴問道。

“莫非憨夫君與他熟識?”

“說不上熟識,只能說久仰大名。”憨夫露出意味不明地笑,“句注鄉田嗇夫汜囿,職僅少吏,爵止簪嫋,卻是北方學界舉足輕重的農學大師,士人皆尊稱其爲凡子。”

“田嗇夫囿?凡子?你確定不是汜子?”李恪今日第一次感到詫異,隱隱有種鬧了烏龍的感覺。

憨夫忍不住哈哈大笑:“汜囿之汜與樓煩之汜不同,此人出自齊地,經舉薦推賢,這纔到雁門任職,恪君誤會他了。”

“誤會?”李恪覺得難以置信,“齊地之人爲何遠來雁門任職,難道齊地就不缺農學大家?”

“農學大家何處不缺?”憨夫解釋道,“汜凡同宗同族,原出自代郡。七國爭雄之時,代郡爲秦趙相爭重地。凡氏爲避戰火,舉族東遷至齊國汜水,自此才以汜爲氏。”

“依你之意,他這算榮歸故里?”

“嗇夫之位算不得榮歸,雁門與代郡左鄰,同樣算不上故里。與其說榮歸故里,我更願相信凡子北來,乃是爲實踐平生所學。”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有傳汜氏好農,其先祖師從許子。若此傳言爲真,則汜囿承自農家正統,世代學農,又因其族出代郡,必對北地農事多有思量,齊趙水土不同,若無實踐,何以真知?”

李恪聽音的第一時間就覺得,這個猜想或許撞在了點子上。

田嗇夫囿的形象在他心中不斷豐滿,一個向農,向學,精於理論,看重實踐的農學家形象躍然心頭。

這樣的人願意爲了實踐所學背井離鄉,更願意爲了農事發展嘗試新事物。

更重要的是,田嗇夫囿居然不是汜家的人……

李恪突然想通了一些事,譬如汜家與裡典服那邊勢力相當,即便有所協議,汜家的讓步也太過巨大。

他們能安插自家子侄成爲田吏,爲何不更進一步,就任田典職務?

田典妨不通文墨,爲何最終卻繼承了田典之位?

現在看來,他必然是田嗇夫囿推薦的!

在去歲苦酒裡的搶收過程中,田典妨是裡中表現最突出的少吏之一,比之裡典服或有不足,但卻遠超其他同僚,這一切田嗇夫囿必然得悉。

田嗇夫囿有農學大師的名頭,爲人又注重實際,他提出的人選,汜家和縣府即便萬般不願,也無法輕易反駁,只能捏着鼻子認下此事。

汜家在苦酒裡大敗虧輸,只得安插自家子侄佔住裡中田吏一職,竭盡全力維繫住家族在苦酒裡的存在感。

一番推斷,李恪得出了三個結論。

其一,田嗇夫囿在縣裡是有發言權的。

其二,對於新任的田典妨和新任的田吏全而言,他們之間的磨合必然不順。無論田吏全知不知道李恪和舊日田典之間的恩怨,現在也騰不出手來搭理他這樣一個未傅籍的上造小民。

其三,無論汜家有沒有把舊田典餘的死算在李恪頭上,有沒有給田吏全交代其他使命,又會不會在水車建造過程中覬覦功勳,心生歹意,只要李恪說動田嗇夫囿,他們做任何事都將頗多顧忌,再不能肆意妄爲。

總之,田嗇夫囿既然有能耐在汜家口中奪食,其在縣裡的分量就必然可以獨斷水車之事。有這樣的人成爲李恪暫時的保護傘,李恪就可以心無旁騖地建造水車。

這就是名望的價值!

不過首先,他得說服田嗇夫囿……

李恪心情大暢,連聲音都變得鏗鏘:“有憨夫君此言,此事再無疑問。田嗇夫囿享譽天下,必不是沽名釣譽之輩,曉之以理,其必能通水車之利。唯一可慮者是其不通機關,或無法從圖中看出水車妙用……”

“那我等當如何做?”

“原先我也對此事無甚想法,直至入得此院,見得此池。你們看,若我等在清池之中建造一座小型的輪轂水車,且以這座水車爲核心,設計一個小型,簡易,並且看起來成效特別明顯的提水系統,他當如何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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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可行?”

“直接建造當然不可行。”李恪在心中飛速構思,不一會兒已經有了初步的設想,“水池需要做些改建,用在池中的水車也要有些許改變,汲水效果須得優先考慮,至於養護的便利,對環境的適應都可以適當削弱,反正也不需它真個灌溉良田。”

憨夫點頭道:“此好比縱橫以策說君王,凡道相同,權宜可行。”

李恪也笑着點頭:“憨夫君所言甚是,以奇策說之,以實績報之。我等與田嗇夫囿並無過往,機關一道又非他所長,只有先聲奪人,纔有留下他的機會。”

憨辛二人皆讚道:“善!”

李恪沉了沉氣,說:“此事便就此言定。我等眼下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百工。水車、沙盤還有眼下造池皆需精匠參與,且不僅只木匠,陶匠、漆匠、鑄匠……百工精匠皆需,不知二位可有辦法?”

他探詢地望向兩人,眼中意思毫不隱晦,就是問墨家能不能召集到足夠的技術工人。

相對於秦時的生產力而言,水車搭建無疑是一項超時代的工程,也意味着要有大量的技術工種相互配合,參與其中。而且那些人還不能是初學乍練的工,必須是精於業務的匠。

因爲只有他們纔有能力來滿足李恪對精密度的需求,並且實現水車的構思。

這一點,在場三人都是心知肚明。

然而工常有,匠難尋,雁門一郡有多少工匠,他們又身在何處,李恪一概不知。他唯有依託墨家,也只有墨家纔有這樣的人脈和臉面,能在短時間裡把大量的技術工人召集在一起。

辛凌當仁不讓:“師兄,我欲尋老師!”

“老師?”憨夫沉默片刻,突就拊掌大笑:“師妹說得不錯!水車若成,造福天下,此等利民之事老師必會應允發聲。以他之聲望出手相邀,我等才能省卻口舌,從速滿足恪君的百工之需。”

看着二人自信滿滿的表情,李恪不由詫異。

聽起來,他們的老師不是一般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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