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亂總是會使一個原本還算強大的勢力變得虛弱,同時虛弱的勢力必然是因爲內部不團結,只要是一個人都明白一根稻草容易被扯斷,非常多的稻草結成一股繩卻能變得非常有韌性。
人人都明白團結才能強大的道理,可是隻要是人都會有思想,一個人有一種想法,兩個人就會變成兩個想法,人越多想法也會越亂,特別是在沒有一個強力人物能壓服衆人的時候,什麼團結一致不過是無聊時喊一喊的口號,但是喊完了該幹什麼依然會去幹。
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領袖,有那麼點洗腦性質的口號,可是想要乾點什麼真的離不開一個強力的人物。因爲人本來就有私心,在認爲自己能夠有所作爲、取得更多的利益的時候,他們沒有畏懼、尊敬、服從的人存在,誰都會想要當那個老大,結果就是心不齊。
呂哲並不是從百越的蠻荒社會體系,或者是百越人裝備太大來形成一種看不起的心態。他太清楚一個聯盟性質的同盟是多麼脆弱了,特別是那個同盟裡壓根就沒有強大到足夠壓服所有人的情況下。
百越族羣衆多,這樣的狀態已經維持近兩百年,期間可能有很多英雄豪傑想要將所有百越人團結起來,可是依照現在的實際情況來看,那些曾經出現過的英雄豪傑並沒有獲得成功,不然百越也不會維持一盤散沙的模樣。
一盤散沙臨時的結盟。要是能順風順水,且這個盟主有高超的政治能力,那麼衆部落首領真的有可能對盟主產生一種向心力(既是臣服)。演變成一個合併的族羣。像是夏王朝出現之前,軒轅氏也是與衆多的部落結盟,蚩尤那邊也是部落狀態,哪一個族羣都是部落結盟狀態開始,最終在強力人物的殺戮之下稱爲一個新生的族羣。
現在是部落聯盟的勢力並不少,根據呂哲所知百越是一個,匈奴是一個。月氏也是一個,東胡、羌人那邊也是部落聯盟的狀態。或許在遙遠的西方除了羅馬共和國和希臘聯邦之外的日耳曼人、色雷斯人、凱爾特人、逑瑞斯人……亂七八糟的族羣。他們也都是部落聯盟的形式。
秦帝國……或許還算上重新復立的列國,羅馬共和國和希臘聯邦,亞述帝國、波斯帝國……,在這同一時期。呂哲多多少少地能昂起頭對着衆部下說着他們聽不懂的話:“我們比太多太多的族羣社會體系要先進。”
先進文明會被落後文明擊敗,野蠻文明滅亡先進文明,呂哲後面又想到了這些,可是他並不認爲那個“野蠻文明”會叫百越諸族。
一場註定打贏的戰爭已經不值得呂哲去過多的思考什麼了,他最爲應該投入心力的是去思考怎麼來培養底蘊。
聽從命令的士卒、合格的軍官、優秀的將領,在這個叢林法則裡沒有產生滅世的大殺器之前,有這些纔有未來。這些甚至要比社會生產力來得重要,至少歷史上生產力佔了整個世界至少四成的宋國,她缺少能夠保護自己的軍隊在面臨侵略的時候。抵抗再抵抗還是以十多萬人連死都不怕就是怕與敵人拼命,選擇跳崖進行殉葬而結束。
呂哲不知道自己能走多遠,但是百越人絕對無法阻擋他前進的腳步。然而。他行進道路上的敵人不會只有百越,會有非常非常多的攔路虎,缺少足夠的底蘊前進的步伐貿然的邁出去,其結果除了被攔路虎撕碎吞吃入腹還能是什麼。
用了一天的時間與駱搖完成溝通,呂哲並沒有馬上啓程前往湘水西岸的戰場,他在等待竟陵水軍的回執公函。也想看看缺少了自己指揮的前線勢態會發展成什麼樣子。
說來可笑啊,呂哲麾下較有能力者似乎全是歸附或投降了的將領。司馬欣交上了一份有叚疵但是能稱得上驚豔的答卷,周文會交上一張什麼樣的答卷也變得令人有些期待。
沒人知道呂哲想幹什麼,已經在資水這邊營盤待了幾天的三氏族長就更加不知道。
在駱搖率領十數萬人趕來時,三氏族長訝異地發現原來呂哲麾下也是有百越人的。他們對百越的族羣構造遠要比呂哲來的清楚,因此在看到那麼多的百越族羣在呂哲麾下效力,在那麼一瞬間腦袋就有些發懵了。
其實百越的名字並不是一成不變,他們在更換棲息地的時候會適當的更換自己的名字,三氏有意無意的瞭解下,他們發現那些在呂哲麾下的百越人很複雜,有相當多的部落原本是屬於桂越、甌越、南越、閩越,當然現在他們已經不是本來的百越部落聯盟一份子。可能有點繞,但是這些前身爲其它部落聯盟的百越人,基本上是出於黔中。
黔中那邊的百越人向呂哲效忠了,那是不是能理解爲呂哲對百越其實並不是多麼深惡痛絕?那麼就衍生出另一個意思出來,這些百越人曾經北侵併與呂哲軍交戰國都能被接受,那麼像是三氏這種人更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猜測出這一點的三氏心裡有些安穩了,只要呂哲不是那麼的愛恨分明什麼的,能夠接納有污點的人,並且也聽說在羅縣那邊立下曠世功勳的司馬欣是降將,他們總算是有些盼頭了。
“如果我們表現得有用,想必也能被接納並且重用吧?”這個想法對心情本來就忐忑的三氏族長很重要。
呂哲的感覺很敏銳,他再一次召見三氏時,第一時間發現了三個族長神態的改變。
怎麼說呢?那種戰戰兢兢還有,但是三人少了一種莫名的恐懼,更多的是換成了畏懼。恐懼和畏懼是兩回事,不是說在玩什麼字眼的文章,心裡有恐懼必然是徘徊不定地想要反抗,畏懼卻是臣服或者不敢、不想再反抗之後纔會有的態度。
時間久了呂哲好歹也是養出一些身爲人主該有的嗅覺了,他發現三氏有這樣的轉變立刻抓住機會,要求三氏集結相應的部隊,同時讓三個氏族拿出糧秣用以補給數量變得龐大的部隊。
集結部隊?三氏族長既然帶着軍隊過來早有協同作戰的心理準備,因此很乾脆的應命。
糧秣……拿出屬於家族的糧食來作爲補給?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憋了半天才由連安小心翼翼地提問要多少數量。
連安的話音剛落,黃平臉色立刻就變了,甏本遼剛纔用眼色想要提示什麼黃平不知道,但是黃平是在提示連安和甏本遼趕快一同答應。
呂哲拖了那麼久才談到提供物資的事情,那代表這位擁有五郡且數十萬雄兵的君主沒有相信他們三人投效的誠意,現在好不容易提出來了,正當是表現誠意沒有任何條件配合的時候啊!
連安問多少,聽到提問的呂哲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一臉惶恐的黃平和有些遲疑的甏本遼。
“你們能拿出多少?”呂哲的聲線裡沒有多少情緒波動。
話音一落,黃平立即就搶着說:“主上,黃氏願意傾乎所有。”
嗯,是個有眼色的,知道這一刻這樣的選擇纔是對的,呂哲沒有說話看一眼黃平然後再看向連安和甏本遼。
什麼意思啊?說到了共進退的,黃平這樣的表態不是背叛同盟嗎?連安沒來得及心裡憤慨,甏本遼也表態願意傾乎所有。
好了,兩個識時務的傢伙弄懂呂哲是什麼意思了,只有連安還在那邊一臉的糾結。
開通了道路讓蒼梧郡臨沅成爲中轉站的呂哲軍,在衆多畜力的調配下,運糧雖然不是太順利,可是也並不缺糧,呂哲有這樣的要求是在提醒三氏,說他已經有那麼點相信三人投效的誠意了,但是沒有付出的投效誰都不放心,讓他們表明心跡呢。
黃平是最先悟出呂哲隱藏含義的人,甏本遼知道自己不聰明但是覺得跟着黃平做決定錯不了,兩人都已經表態只剩下還在猶豫和糾結的連安就顯得非常“醒目”了。
“那麼……黃氏與甏氏的糧食捐獻,連氏的糧食便出資購買吧。”呂哲不會管連安在想什麼,他已經給出機會了,黃氏和甏氏抓住機會,連氏不管是因爲什麼都浪費了這個最後的機會,那麼結果也就註定了。
“出資啊?”連安先是一喜,隨後突然感覺不對,“這……不用,不用……”說着說着腳步一直退,眼睛也在四處亂瞄看有沒有埋伏刀斧手什麼的。
呂哲並沒有摔杯爲號什麼的,所謂帳中的刀斧手更是一個都沒有。
連安慌亂了有一會才發現自己是在疑神疑鬼,他自覺連氏只長沙好歹是一霸,呂哲怎麼都會用得上連氏,最終貪婪戰勝了理智。
呂哲沒有更多的表示了,他說了一句“明日揮軍”,就讓三人退下。
沒有刀斧手涌出來,退出帳外的連安心裡無比的慶幸和輕鬆,他突然覺得什麼五郡之主什麼數十萬雄兵的主人也太軟弱了,這個念頭揮着帳外站崗的猛三揮出手中的利劍成了那顆飛起來的腦袋裡面的永恆。
早早被安排在大軍包圍之中的連氏族兵,一聲蒼涼的號角響起的時候,五千人也被十數萬士卒所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