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起希望之火,那火星都纔剛剛冒出來,沒來得及欣喜呢,結果火星被稍微吹那麼口氣竟然熄滅了,那該是多麼令人糟糕透頂的混賬事,還不如一開始就不該出現什麼希望。
本來就沒有奢望頭曼會派來援軍的冒頓,他先是看到了頭曼派來的援軍心裡閃過一絲絲的感動,這才掐掉內心的感動沒有多久,想着算計頭曼派來的援軍攔住漢軍,他們好避免過於疲勞交戰,算計的構思才運作,漢軍動起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是頭曼派來的援軍竟然他媽調頭在後退!
李良自然也看到西北方向的三萬胡騎調轉方向在後退,有那麼一小會他腦筋有點遲鈍下來,心中就冒出“什麼情況?”這四個字來。
出現太過意外的事情,人總會第一時間往陰謀上想,餘樊君瞅見己方騎兵向小股胡騎逼近,那一大股的胡騎竟然做出了令人出於意料的後撤舉動,一瞬間遲疑地向李良吼:“侍郎!”
奔騰的馬蹄聲中吼叫傳入李良的耳朵,他表情遲疑地看向餘樊君。
餘樊君扯着嗓子:“其中會不會有詐?”
冒頓所部距離呼延石蘭所部足有十里以上,現場的地形又是凹地居多,個別的地段甚至是有山包,無法像是平原將方圓數十里一目瞭然地盡收眼底,天曉得有沒有伏軍的存在?
“不應該啊?除非是敵軍中有神人能夠未卜先知,不然那麼大一片地域敵軍怎麼知道我軍會出現在這裡並設下埋伏?”李良大概還有半刻鐘左右的時間。
這是一場遭遇戰?似乎並不完全算是遭遇戰!
冒頓所部在改變方向了,李良看到之後又看向那股三萬的胡騎,發現兩支胡騎的距離在越離越遠。
情況有點詭異,不過從兩支胡騎的反應來看,怎麼看都不像是有陰謀的樣子。更像是一種源於不合互相等着看笑話的模樣?
李良有專門瞭解過草原胡人的習性,他更是知道頭曼與冒頓之間的感情很淡,起因是頭曼比較喜歡吉脫,爲此甚至做出了將冒頓送去世仇月氏人那邊當人質,一切的原因就是頭曼想要在自己百年之後由小兒子吉脫接任匈奴之王和各部落單于的位置。
漢國那邊也有情報顯示冒頓一直在致力於發展自己的實力,一些事情上也展現出了自己的突出才能。冒頓展現出了自己的價值,爲此交好了不少部落的首領。像是前一段時間冒頓帶去西域的那支二萬人騎兵,該些騎兵就是各部落東平西湊爲冒頓湊出來的。
冒頓在西域的行動十分優秀,率軍在西域東征西討掠奪了不少物資和奴隸,更是用不錯的交際手腕糾集了一幫從西向東遷移的族羣作爲盟友。那麼是不是意味着冒頓太過優秀讓頭曼產生了忌憚的心理?
李良需要馬上做出決斷,是那麼錯過交鋒,還是也跟着轉變方向追向冒頓所部。
“就這麼錯過。回去後不好交代啊!”李良心中無比的糾結。
說白了吧,李良成爲這支萬人騎兵的指揮是司馬欣特地賣出的人情,換種說法就是這次軍事行動並不會影響到大局,司馬欣也就創造機會讓李良鍍一層金,在發現攔截對象之後無所作爲就那麼回去,別人會怎麼看?
追擊?雖然是初步判斷出兩支胡騎不合。但是誰又能說清楚那不是胡人爲了某些陰謀做出的假象!
“侍郎?侍郎!”
一陣吼叫讓李良索性一咬牙。霎時決定怎麼也該交鋒一下,實在不行撇開馬蹄子跑就是了。一樣是騎兵具有極強的機動性,胡騎哪怕是想包圍也不是那麼容易。
“追!”
漢軍追擊了。他們去追擊大王子冒頓了?呼延石蘭原以爲那股漢軍會直接脫離,畢竟現場匈奴陣營這邊的人數優勢非常明顯,可是漢軍竟然無視他們這股三萬的騎兵追向冒頓所部了!
“狂妄啊!!!”
呼延石蘭是得到頭曼的命令。說是冒頓在與敵軍交戰的時候待在旁邊看着就好,可是漢軍表現出來的姿態也太狂妄了,令人感覺受到了蔑視,一股火從心裡快冒到嘴巴噴出來。
向左側進行迂迴的冒頓也看見漢軍追擊過來了,他下意識就看向呼延石蘭那邊,發現頭曼派來的大軍依然是保持後撤機動,他心裡瞬間就被無邊的烏雲籠罩,整個腦海中都是在閃電雷鳴。
“很好,大好,非常好!”
冒頓的牙根因爲咬合力磨擦在“嘎吱”作響,他知道頭曼不喜歡自己,可是從來沒有想到會絕情到這個份上。
“那麼……不能怪我了……”此前一直還在猶豫和遲疑的冒頓像是下了什麼決定?他下令吹響號角,方向也再次改變。
冒頓那邊剛下了什麼決定,猙獰的臉龐卻是因爲看到呼延石蘭下令調轉馬頭變成了錯愕。
呼延石蘭是在調整大軍的方向,三萬胡騎中有一萬在小迂迴中變成正面對着冒頓必然會經過的方向,另外兩萬胡騎則是分散向漢軍的左右兩翼做出包夾機動。
冒頓的錯愕是因爲看到呼延石蘭做出的舉動,讓他懷疑自己下的決定是不是下得太早。他本來已經決定一旦能夠安全脫離,見都不會去見頭曼,只會聯繫黃河源頭那邊交好的部落,隨後一同開拔前往西域,最後丟下頭曼擋住漢軍,他們從西域尋找道路回到草原。
一系列的變動又讓李良心中再次冒出“什麼情況?”這四個字,他嘴巴里低聲的呢喃被馬蹄聲掩蓋……
怎麼能夠這樣!不是兩支胡騎不合嗎?事情的發展應該是那支三萬規模的胡騎是要坐視漢軍攻擊三千左右的胡騎,怎麼可以在漢軍即將追上的時候事情來個急轉彎!
“轉向——轉向——迂迴脫離!”
事態簡直詭異到沒邊了,這樣還追個什麼勁啊,白跑一趟總要好過被幾支胡騎包夾住,李良的選擇是在事態沒有變得更爲糟糕之前,做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大丈夫。
漢軍在轉向。顯然是放棄追逐要脫離,冒頓發現這一情況之後也陷入了猶豫。
冒頓從西域回來只帶了五千部下,之前與漢秦聯軍戰了一場已經損失過半,對於只有不到三萬直屬部下的他來說,損失可以稱得上是慘重,並且損失的還是最爲精銳的那一批。
“要不要返身攔截漢軍?”給予冒頓思考的時間不多。
若是冒頓決定攔截,依照他們與漢軍的距離絕對可以攔截下一部分,但是攔截也只能稍微拖慢漢軍一小段時間,接下來就該取決於呼延石蘭是不是真的會馳援上來。要是後續的胡騎加入交鋒,依靠人數優勢肯定是能咬下漢軍一大口子。但是一旦呼延石蘭突然又不馳援,冒頓這批疲憊之兵的樂子肯定就大了。
冒頓的選擇是:“我們也轉向,拖住這股漢軍!”
戰場上的態勢已經是第二次發生轉變。冒頓所部的轉向當然不是一瞬間就辦到,畢竟他們之前是筆直朝一個方向馳騁,想要轉彎需要有一個迂迴空間。冒頓下令轉向,漢軍那邊也在進行迂迴,兩支不同陣營的騎兵所都在做的就是前導騎兵變向後面的騎兵跟上,結果就成了兩支在畫半彎的畫面。而外圍是各自一萬的胡騎正在急速地逼近。
戰局的變動讓李良因爲心情緊張額頭冒出了冷汗。
只要是有進入軍事學院進修的漢軍將領。可能在大戰略上的判斷無法辦到,但是能夠成爲軍方一員偏將對於戰場的即時變動總要能夠有所判斷力。
李良在發現冒頓所部由被追擊對象轉變爲攔截時。對於接下來的局勢已經有兩種判斷,無非就是漢軍被拖住和漢軍成功脫離。而似乎依照兩軍的距離和迂迴位置。李良判定無論是否進行即時轉向,漢軍被攔住的機率要更大一些?
接下來的情勢就是追逐再追逐,畫面只不過是換成了漢軍成爲被追逐的對象。這片大地上的草叢在戰馬的橫衝直奔下傾覆,地面在馬蹄子的踐踏之下像是犁田那般大面積變得鬆軟。
一直是漢軍在被冒頓所部靠近到三百米以內,兩千漢軍弓弩騎兵已經在馳騁中移動到冒頓所在的那個方向,一陣陣的號角“嗚嗚——”聲中,聲聲的口令也被重複地吶喊,梆子聲的也在有節奏地敲着。
“梆梆——梆!”
“梆梆——梆!”
“梆梆——梆!”
胡騎對於梆子聲一點都不陌生,每當華夏文明的軍隊在敲響這樣的聲音,那就是華夏軍隊在做射箭前的通知。
雙方逐漸靠近到二百五十米以內,漢軍那邊的梆子聲變成了“梆梆綁——”和“梆!”的節奏,前三聲是較爲輕緩,最後那聲“綁”一聽就是用了很大的力度在敲擊。
從冒頓所部的方向看去,已經能夠看到漢軍的弓騎兵在做搭箭拉線的動作,每一個漢軍弓騎兵都是適度地將身軀稍微傾斜,張成滿月的騎弓箭矢所指方向正是對準他們。
冒頓爲什麼討厭與漢軍交手?就是因爲漢軍那邊每次軍事行動都有一套看似很厲害的對敵守則,看上去面臨什麼情況該做出什麼樣的反應都是經過精心的計算,士兵的身上能看到很嚴重的刻板影子。
對於軍隊的士兵來說,刻板並不是什麼貶義詞。士兵的刻板從某些方面來解讀就是遵守紀律和強調軍紀,從而一支軍隊被下達了什麼樣的命令士兵都會做相同的動作,給人一種看去整齊和有條有序帶來的氣勢壓迫感。
冒頓扭頭看向正在接近的援軍,像是下了什麼肉疼的決心那般,呼喝部下繼續向漢軍抵近,結果是靠近到漢軍約有一百八十米,漢軍那邊的梆子聲已經不再帶有節奏感,純粹就是一陣吵雜的“梆”個沒完沒了的雜音,隨後是漢軍隊伍中“飄”起一朵烏雲向着他們撲來。
漢軍射箭是採取了一定的提前量,用專業的術語解釋就是,漢軍弓騎兵預判了冒頓所部前進的方向,給予射出去的箭矢有足夠的飛行時間,箭矢射擊的位置在落下時剛好冒頓所部也將抵達那個位置,這種戰術動作叫作“預判射擊”,是漢軍在訓練弓騎兵時必要的科目。
一百八十米的距離,從射箭到箭矢失去前衝力落下,漢軍弓騎兵的弓是一石弓,羽箭的飛行速度該是是每秒四十五米左右,初速、飛速、下墜速統一計算,整個飛射過程大概是會維持四秒左右。
當然,漢軍與冒頓所部的距離是在互相靠近的姿態,減去了兩支騎兵互相靠近的距離,實際上從漢軍射箭到羽箭落下,過程絕對不會超過三秒。
一千枝羽箭所覆蓋的面積並不會太廣,受於風力等等因素的干擾和弓騎兵的容錯率,也並不是每一名漢軍弓騎兵都能按照預計將箭矢射往想要的位置,哪怕是射中了想要的位置也不是每一枝箭矢都會帶來殺傷。
馳騁中的冒頓所部在漢軍的第一波箭矢攻擊下,中箭倒下約有二三十人。他們抵近到漢軍八十米以內之前又中了一波,這一次倒下的絕對超過百人。接近八十米,冒頓所部開始還射,這種互射是隨着距離拉得越近雙方中箭的人數越多。
在兩支不同陣營的騎兵互相射擊之下,提醒麾下騎兵某些信號的號角聲從未間斷,不過相對來說遊牧民族的牛角聲要比漢軍這邊的號角蒼涼一些,吹響的節奏也有不同。
若是去除掉馬蹄帶來的轟鳴,絕對能夠聽見漢軍中間不斷傳出“弩騎兵準備——”“仰角二十五度——”等等一系列的口令,之後就是“距敵七十……距敵六十……距敵……”每十米往下遞減的目測距離提示,直至距敵四十米,漢軍的弩騎兵像是會發射尖刺的仙人掌那般,一聲聲騎弩反覆射出弩箭的“咻咻”聲中,冒頓所部的騎兵就像是撞上了無形的空氣牆,奔跑在前方的胡騎一個又一個栽倒,是那種連人帶馬的栽倒!
“……”呼延石蘭看呆了:“那……那個……漢軍使用的是什麼武器?”(。(。))